『妳在幹嘛？』
我放輕腳步走上階梯，小聲的問陳湘愛，像是生怕驚嚇到小動物一樣。
「觀察人群。」她微笑，語音仍然清清冷冷，如同這個冬天裡的風聲。
『妳現在看起來有氣質多了……不過，這個時間坐在這邊不是很奇怪嗎？』
我誠實說出心裡的想法。
「你不覺得，如果跟那麼多人黏在一起、然後擠出那麼小的校門，這樣才奇
怪嗎？」
果然像是陳湘愛會說的話，我笑一笑，然後做了一個看似簡單、其實是鼓起
全身勇氣的動作──我放下書包，坐在她旁邊的階梯上面。
『嗯……妳跟溫巧柔該不會常常在這邊發呆吧。』不知道是天氣還是緊張的
關係，我的聲音有些發抖。
「對呀。下次發呆的時候，要找你一起來嗎？」
『不好吧……其實我也很喜歡發呆，只是我發呆有個壞習慣，就是會睡著。』
陳湘愛輕輕一笑。
我們之間的距離不近不遠，風吹過來，依稀帶著她身上的香味，那是洗衣粉
加上太陽曬過衣服特有的淡淡香氣。
我腦袋如同被掏空一樣，完全無法找出什麼話題，於是我乾脆不開口，安靜
的和陳湘愛一起坐著發呆。
校園裡的喧鬧人聲，終於慢慢平息了下來。
夕陽低垂，冷風中的寒意逐漸加深。
『有點晚了，妳還不回家嗎？』我看她衣服單薄，只加了一件制服外套。
「嗯。走吧。」她轉過頭打個呵欠，站了起來。
我跟著陳湘愛走下階梯，卻發現身旁她的側臉，竟然掛著一條淚痕。
『妳、妳在哭嗎？』
「哪裡有。」
我走在她的旁邊，應該不致於讓她難過到飆淚吧；再看看暗紅色的天空，也
不像是下雨的樣子啊。
我沒有說話，只是暗自疑惑著，和她一起走出校門之後，一陣短暫的沉默，
然後我打了個呵欠。
「停。」陳湘愛突然拉住我的外套。「現在不要揉眼睛、也不要眨眼睛。」
『啊？』我照做了，睜大眼睛看著她。
我的呼吸稍微加快，不知道過了幾秒鐘，陳湘愛甩開我外套的袖子。
「喂。你還是偷眨了一下。」
『沒辦法，這是自然反應嘛。』
我發現平時不會特別注意，但是壓抑住剛才打完呵欠那種眼睛不適的感覺，
如果不眨眨眼睛的話，眼淚就有可能會流出來。
啊。原來如此。
『那……』我懂了，剛才她只是打了個呵欠。『妳為什麼要讓它流下來啊？』
「那只是順其自然啊。」陳湘愛清脆的聲音，就像解決了一題簡單的試題。
「你不覺得，打個呵欠就要特地去眨眼睛、揉眼睛的話，這樣很奇怪嗎？」
我笑一笑當作回答，心裡想著，假如說妳不奇怪，這樣才真的奇怪吧。
我走在陳湘愛左邊，經過學校外面種滿大樹的人行道時，她拍拍我的肩膀。
「喂。你認不認識這是什麼樹？感覺很眼熟耶？」
『不知道，我跟它不熟。』
「喂。」陳湘愛又拉住我的外套。「你根本沒有認真看。」
『……』我努力讓呼吸保持平穩，仔細打量一旁的大樹。『好像跟學校圖書
館旁邊種的樹一樣？』
「嗯。難怪。」
陳湘愛淡淡回應，看不出來她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我們繼續並肩走著，我走在馬路外側，和陳湘愛隔著一個書包的距離，依然
可以聞到她衣服上的香味，此刻，我只希望這條路無窮無盡，可以一直走下去。
雖然我們維持著無聲的狀態，但或許因為剛才也曾經一起安靜的發呆，這種
氣氛並不尷尬，反而有種微妙的自然，用陳湘愛的話來說，大概就像是打呵欠會
掉下眼淚這麼自然吧。
「喂。」她突然拍我一下，露出頑皮的笑容。「你放學有經過詩社社辦嗎？」
『有啊……怎麼了？』
「你有看到教室裡面嗎？」
『噢。你是說才子跟一個女生在裡面嗎？詩社好像在忙期末發表的事情……
超好笑的，他們兩個就已經到齊社團一半的人喔。』
「呵……」陳湘愛笑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問我。
「你知道那個女生是誰嗎？何子才有跟你提過她嗎？」
『沒有耶，妳認識她喔？』
「不是，我只是感覺……她好像喜歡何子才。」
『真的假的？這就是妳平常觀察人群訓練出的偵探能力？』
「不是。」陳湘愛瞇起眼睛笑著。「這是女生的超能力。」
『哈哈。不過才子他應該完全不會注意到吧。』
陳湘愛突然抬起頭，認真的問我。
「喂。何子才他……他是不是喜歡我？」
我的嘴巴張大，只剩下啞口無言這個作用；讓我驚訝的不是她發現了才子的
心意，畢竟才子是個單純的白痴，然而，我想不到陳湘愛竟會這麼直接的說出來。
『妳、妳怎麼有這麼奇怪的想法……』
「女生的超能力。」
我原本以為，在我們的聊天內容中，才子應該是一個不能觸及的禁區，結果
陳湘愛就這樣無預警的切入禁區，我的大腦指揮下達了迂迴戰術，趕緊轉開話題。
『那個，妳家離學校近嗎？』
「坐公車有點近，走路有點遠。」
『那，溫巧柔平常都會陪你回家嗎？』
「嗯。她心情好的時候……」
忽然，這時候響起一陣悶悶的手機鈴聲，是從陳湘愛的書包裡傳出來的。
陳湘愛拿起她那隻紅色的摩托羅拉，看著手機螢幕，輕輕的笑了一聲。
「溫巧柔。」她想也沒想，就按下按鍵掛斷了通話。
或許是我跟才子相處已久，無形中培養出了見怪不怪的能力，我對陳湘愛的
想法似乎不再感到那麼高深莫測了。
「你不覺得，手機就是給人用來說話的，既然……」
陳湘愛想要對我解釋，不過我笑著打斷她，模仿她的語氣接下去。
『既然妳都已經在跟我說話了，卻要打斷對話去接另外一個對話，這樣不是
很奇怪嗎？』
陳湘愛跳了起來，她伸出雙手，拉著我的制服外套。
「你好聰明喔，跟我一樣聰明耶。」
『哈哈。那我不就完蛋了。』
陳湘愛輕輕笑了笑，或許是覺得自己有些忘形，她低下頭，繼續剛才說的話。
「喂。所以你要代替溫巧柔陪我走回去，然後再搭公車回家嗎？」
『可以啊。』我深呼吸一口氣。『總覺得妳一個人走路很不安全。』
「為什麼？」她歪著頭，眼睛瞇成一條線。
『因為妳都不睜開眼睛看路啊。』
陳湘愛先是舉起手，不過又改變心意，她伸出左腳想要踩我的球鞋，我連忙
笑著閃開；踩了幾次落空之後，她像個小孩子一樣，轉移了目標，開始踩起我的
影子。
我不會忘記這一天，夕陽下的陳湘愛有多麼可愛。
冬天的太陽落得特別早，地平線上最後一點紅光，從遠處拉出兩個交錯跳耀
的光影，我和陳湘愛玩著沒有意義的踩影子遊戲、聊著沒有意義的小事，就這樣
走過了好幾站的公車站牌。
這是我第一次送陳湘愛回家。
而且，這並不是唯一的一次。
學校的生物課曾經讀過，有些生物的生存方式是共生，藉由雙方互惠以達到
比較高的效率；想到這裡就不禁覺得好笑，我跟她簡直是兩敗俱傷的組合。
我和陳湘愛的距離，就如同地上交疊的影子愈來愈近。後來只要到了她必須
自己回家的日子裡，我們放學都會很有默契的等待對方，然後一邊聊天一邊走著
這段不遠不近的路程，不只如此，陳湘愛還會在她家那邊的站牌，陪我一起等到
公車過來，兩個人才互相揮手說再見。
總而言之，就是浪費時間到一個爆炸。
陳湘愛是個單純直接的女生，我更是個把方便和隨便混為一談的好漢，然而
這種麻煩的事情，卻莫名其妙成為我們每週一次的例行公事。
我實在不想去猜，也不需要去猜，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至少我確定的是，
我很喜歡現在的狀況。
* 妳不覺得，我們這樣的關係，很奇怪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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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59-124-15-165.HINET-IP.hinet.net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