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詐騙 上

[XIMIX (XIMIX)]

「收穫怎麼樣？」



臃腫肥胖的中年男人挺著大肚子攤在床上，懶散的拿著冰啤酒灌了兩口，

接著百般聊賴的胡亂按著缺少按鍵的遙控器，

讓電視上的頻道號碼，在零至一百之間不停隨機閃爍變換。



其實男人只是想打發時間，並不是真的想看什麼節目，

就像他也並沒有期盼女朋友會給出什麼值得振奮的好消息一樣。



身為一個遊手好閒好吃懶做又沒有一技之長的無業中年人渣，

男人覺得老天爺跟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大混蛋，每次總是聯合起來害他生意失敗，

他無辜的人生才會像現在這樣一蹋糊塗，以至於他只能英雄氣短，

窩在這個欠了兩個月租金的悶臭小套房裡，

像條鬥敗的喪家之犬一般的作白日夢，沒辦法大展身手揚眉吐氣。



當然，男人絕對不會懂得進行任何自我反省，

也不會了解自己以往那些癡人說夢幼稚可笑的賺錢大計，

到底是有多麼的愚蠢跟投機，

更不曾認為自己有一絲一毫對不起被他活活氣死的老爸跟老媽。



「幹！」



想到已經過世的父母，原本就一肚子大便的男人忍不住又怒從中來，

如果觀落陰不用花錢的話，男人恨不得一吐怨氣，

叫附近那個專門滿口天花亂墜胡說八道的神棍靈媒，

把那兩個混帳老鬼的魂魄給找出來見上一面，

然後好好的狂罵一番痛揍一頓，就像之前每次回家伸手要錢失敗的發洩管道一樣。



「真他媽的兩個老廢物！什麼東西也不肯留給老子，

遺產全都捐給那些死禿驢賤尼姑，要是留給我的話，隨便去場子裡玩他幾把，

早就不知道翻了幾倍。真是老糊塗，死了也不知道要保佑我這個獨生子發大財，

還好老子從來沒拜過他們，不然可不就白白花了冤枉錢？」



男人無恥的揚起眉毛，一臉得意的笑了出來，心裡對自己良好的生意頭腦佩服萬分。



「呀呼！拿到了！終於成功了！」



坐在筆電螢幕前的妙齡少女突然歡呼起來，興高采烈的從電腦椅上跳了起來，

穿著清涼背心跟熱褲的年輕肉體不停胡亂旋轉舞蹈。



「幹你娘！哭殺小？」



被少女驚嚇到的無膽匪類應聲從床上彈坐跳起，

身上滿是酸臭體味的黑油肥肉也跟著顫動不已，

原本自我感覺良好的可恥陶醉，被少女的呼喊聲硬生生的強制打斷。



「老子正在動頭腦想方法賺錢，要是靈感被妳吵掉了妳陪的起嗎？」



中年男人忿忿的將未喝完的啤酒罐隨手一扔，讓黃濁的液體從翻倒的罐口中汩汩而出，

在發黃的磁磚地板上嘟嘟嘟的擴散流淌，習以為常的繼續糟蹋已經非常骯髒的生活環境。



「唉呦！老公，別生氣嘛……」



畫著誇張濃妝的年輕少女跳上床去，

一臉討好又自作賤的趴在中年男人黏膩的燥熱身軀上。



「諾！你看！」



少女拿出一張小紙條，紙條上歪歪扭扭的抄了幾串相互穿插的英文字母跟阿拉伯數字。



「我拿到點數卡序號了喔，這裡有六千塊耶！」



氣質低俗卻外型姣好的少女嗲聲嗲氣，甜膩膩的對著邋遢的中年男人撒嬌，

卑躬屈膝的小女人模樣，有效的稍微降低了中年男人怨天尤人的不滿跟暴躁。



「我看看。」



中年男人毫不客氣的一把搶過了紙條，裝模作樣的搖頭晃腦端詳了起來，

不過這個連國中都沒能安分讀完的廢物男人，

實際上連最常見的幾個英文字母該怎麼念都不清不楚。



「我去問大目仔能不能換錢，這條肥魚繼續釣著，

不要放掉。機會來了就要好好把握，知道嗎？」



中年男人喜孜孜的往少女彈力十足的屁股上重重一拍，

然後就這麼赤裸著噁心的油膩上半身離開套房，

自以為瀟灑的丟下了還在等待被稱讚的失落少女。



少女愣了一會，接著緩緩翻身下床，認命的彎腰蹲下，

把地上大灘的啤酒汙漬用抹布吸乾擦過，

然後默默回到電腦前面，打開存放下載電影的檔案資料夾。



少女隨便點開了一個影片檔，可是卻始終沒有看上一眼。



因為她只是想讓房間裡面熱鬧一點，多一點聲音，

不想感覺自己又被男人隨便孤伶伶的扔下拋棄，

像個可有可無的卑賤傭人兼洩慾工具一樣。



少女知道，如果男人換到了錢，

就會跑到網咖或賭場混個過癮，不到把錢花光就不進家門。



如果男人換不到錢，一樣會在外面混上老半天，把褲子裡頭，

也是家裡頭僅存的兩百多塊錢花光，貢獻在網咖包台跟牛飲啤酒上面，

然後在短暫虛幻逃避現實的娛樂時間結束以後，

一路罵著最難聽的粗鄙髒話回家痛揍少女一頓。



少女曾經擁有還不算太糟的人生，卻因為年少無知的愚蠢叛逆，

跟自以為是的愛情憧憬而自毀前程，雖然可憐，卻是名副其實的咎由自取。



家中經濟不佳又不愛念書的少女，由於看不到人生任何未來跟希望的茫然和空虛，

在就讀私立高職學店的時候為了紓解壓力，而一頭沉迷陷入網路遊戲之中難以自拔，

然後也很順應潮流的開始網路交友，變得跟原本就已經非常疏離的父母更加疏離。



因緣巧合之下，少女認識了一位自稱二十五歲，並且年輕有為事業有成的青年才俊，

兩人透過無遠弗屆的神奇網路日日聊天，夜夜相伴，

很快就感情升溫，從原本的乾哥乾妹，改為親暱的以老公老婆互相稱呼。



儘管不曾真正見面，但青年才俊透過細細的網路線，

天天對少女噓寒問暖關心體貼，將少女呵護寶貝到無微不至的完美程度，

讓少女初萌的愛戀幻想得到了無與倫比的滿足，以至於完全沒有心思能去懷疑，

為什麼一個努力上進的繁忙科技新貴，可以天天在網路遊戲裡面玩上十幾個小時。



終於，在兩人認識滿一個月紀念日的時候，青年才俊用幽默風趣的閒聊當開頭，

接著又以誠懇感人的口吻，詢問少女是否能完成他唯一的願望，

到他富麗堂皇的家裡來，一同見面慶祝兩人之間珍貴的感情。



少女不加思索的答應了，想當然耳，之後就是千篇一律自作孽的羊入虎口。



少女先是偷了父母家中所剩不多的現金，接著搖搖晃晃坐了大老遠的客運，

又在人生地不熟的外縣市轉了老半天，被居心不良的劣質計程車司機繞路多收費之後，

好不容易才到達了傳說中青年才俊藏身其中的神秘遙遠居所──

一棟在少女夢想裡應該是城堡模樣的破舊老公寓。



想也知道，少女按鈴之後，

開門的並不是什麼高帥多金又專情的白馬王子，

而是現在這個糟糕的廢渣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連哄帶騙的讓少女進了屋內，

用加了藥的飲料迷姦了雖然交過幾任男友，

卻依然是處女之身的昏迷少女。



少女清醒後驚慌不已，害怕的又哭又鬧，

中年男人在好言相勸十秒鐘都不見成效之後，

果斷又決絕的給了少女一個火辣辣的殘酷巴掌，

一瞬間就讓少女明白了自己孤立無援的處境。



「幹妳娘！再哭就打到妳哭不出來！」



中年男人畜牲不如的威脅咆嘯，用蠻力把縮在地板上的顫抖少女硬拖上床，

然後在少女比較清醒的情況之下，更加粗魯野蠻的又強暴了少女一次。



少女壓根沒聽說過什麼「斯德哥爾摩症候群」這種莫名其妙的難念名詞，

只知道自己對中年男人陷入了原因不明的依賴。



少女不敢也不想回家，就這麼跟中年男人開始了荒謬的同居生活，

也隨著中年男人不停循環虧欠房租，以及被房東強制驅離的不定期搬遷。



中年男人不只是少女的乾哥兼老公，也是教導少女如何工作賺錢的老闆，

而男人口中所謂能日進斗金的好賺工作，就是用網路交友聯絡一些精蟲衝腦的蠢笨男性，

然後假借援交或約炮之名行詐騙之實。



其實以中年男人比死豬還蠢的空洞腦袋，根本也不知道該怎麼樣進行詐騙，

只是單純從新聞報導裡得到的突發奇想，關於詐騙的相關細節跟手法，

還是少女自己顢頇摸索了好一陣子之後才逐漸有了概念。



可惜天不從人願，正式開工一個多月下來，

中年男人原本估計可以日入數萬的發財大計，

卻只騙到了幾個屈指可數的超級白癡，

獲利的總金額還不到兩萬，根本就不夠男人享樂揮霍。



中年男人除了毆打跟責怪少女以外，

還把矛頭指向了組織龐大分工精細的跨國大型專業詐騙集團，

還有那些有事沒事就宣導防止詐騙的新聞跟廣告。



「幹！都是那些垃圾台奸，找死阿共仔合作，把我們台灣人的錢騙光光，

還都洗到對岸去，害新聞報那麼大，毀了我的好計畫，害我賺不到錢。

白癡記者是沒新聞好報了嗎？斷人財路，幹！政府也太無能了啦！都沒辦法照顧人民，

連我想要自己衝經濟都沒有辦法，幹！一堆雞掰郎！總統不如給我當啦！幹！幹！幹！」



每看到一次關於詐騙的刺眼新聞，中年男人都要慷慨激昂又義憤填膺的批評一次，

一臉愛國分子兼中流砥柱的入戲模樣，

完全忽略了自己當初也是模仿新聞報導，才有機會依樣畫葫蘆的加入詐騙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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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麗的詩歌是最絕望的詩歌 有些不朽篇章是純粹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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