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低著頭,坐在寬大的王座上,雙腳隨意的前後搖晃,
鞋跟碰撞著王座底部,發出微弱的叩叩聲,
左手習慣性的輕撫鑲滿各式寶石的奢華扶手,
感受著從堅硬大理石中傳來的冰涼。
這張象徵尊貴的坐椅非常古老,
甚至比將近四百歲的公爵本身還要古老,
諾大的王座讓過於年輕的公爵顯的有些嬌小,
完全沒有發揮當初襯托使用者氣勢的設計本意。
自己實在是太過年輕,公爵輕嘆,第千百次的回想起那一天。
那是連年戰亂的時期,無數難民四處遷徙,尋找能夠生存的任何希望。
當時公爵還不是公爵,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十二歲難民少年。
失去父母與親人,盲目跟隨著騷臭骯髒的人群四處移動,
在各式各樣不可思議的角落尋找食物。
像這樣的孩子到處都是,卻沒有人會多看一眼,因為大家都自顧不暇。
髒亂往往代表疾病,而疾病總是引來死亡。
儘管獨自一人必死無疑,當附近的人越來越少,屍臭卻越來越濃,
少年公爵知道自己必須下定決心離開人群,否則隨時會發著高燒倒下,
在仍有意識的無力狀態下成為老鼠與烏鴉的食物。
脫離可以提供心理庇護與些微溫暖的人群,少年孤獨的在荒野中前行,
從日正當中直到夕陽西下,
努力睜著眼睛尋找任何能吃與不一定能吃的東西,
畢竟能吞下肚的東西都有機會延續自己微弱的生命。
長時間的飢餓讓少年直不起腰,
細瘦如柴的雙腿也無法完全支撐身體,
必須依靠雙手輔助前行。
少年像隻用四足爬行的虛弱野獸,
在蒼茫的絕望之地上不服輸的與命運搏鬥,
卻仍徒勞無功的被一吋吋拖向死亡。
窟嚕窟嚕,馬車奔馳的聲響由遠而近。
少年費力的挺起腰桿,看見那揚起煙塵的黑點。
「馬車裡是有錢人,有錢人就有食物。」
少年擠出殘存的所有力氣,
賭命的對著逐漸靠近的馬車揮手,
若是馬車不理他,少年將耗盡身體裡所有的能量,
再也無法繼續悲慘的旅程。
五十公尺,六匹如龍怒馬依然邁著鐵蹄狂風般的向前奔馳。
三十公尺,面無表情的車夫揚著馬鞭不停抽打,毫無減緩之意。
十五公尺,馬額上價值不斐的血紅寶石在少年瞳孔中閃閃發光,刺的少年睜不開眼。
最後五公尺,如雷般的馬蹄聲與嘶鳴狂暴的襲捲到少年臉上。
胸口一緊,少年雙腳離地,體驗了人生第一次的飛行,接著啪搭落下。
口鼻中湧出濃濁的汙血,
變形扭曲的四肢微微抽動,
凹陷的胸口卻還有心跳。
受到這樣強烈的撞擊,
少年脆弱的身體沒有馬上分崩離析已經算是奇蹟,
少年腦中一片空白,連疼痛與寒冷都逐漸退去,
圓睜的雙眼已然一片黑暗,耳際卻依稀傳來緩慢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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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目標
架構有金庸的氣度 內容有胡適的深度
筆觸有劉墉的溫度 創作有倪匡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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