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chiu791118:推哀傷 05/05 00:34
「怎麼了？」他疑惑的看著自己雙手，還有丟棄在一旁那十支用過的麻醉針筒，
他不相信自己還活著。
已經沒了心跳的他，竟還活著？
「這……」他疑惑，驚訝，身體已經不再顫抖。
緩緩站起，還能動，想深呼吸一口氣，卻無能為力。
踏進死亡的界線，身為生物所害怕死亡的恐懼感，已經是個累贅，已經不必要。
他已經不是生物了，是物體，是屍體，被靈魂支配的屍體。
「難道……我變成了殭屍了？」走到化妝台的鏡子前，打開燈，看到的，是個蒼
白面容的自己，這是死人應該擁有的臉色。
死神並沒有把他接走。
因為愛滋病而潰爛發黑的皮膚，更是讓他不敢直視鏡中的自己。
「爸……媽……」他痛苦失聲，流下死人的眼淚。
他還是很愧疚，原來，死亡還是沒有幫助他解脫。
心，還是一樣痛，腦還中播放的，卻是更深沉的悔意。
很後悔，很後悔他上了妓女得了愛滋，讓生命提前終結。
更後悔，更後悔他自我了結，讓生命更早終結。
不該後悔，人要堅強的活下去，不該弱化自己，褫奪自己的人權。
得愛滋病，不是錯，是意外，得了愛滋病必須更堅強地活下去，在很有限的生命
裡嶄露出無限的夕陽餘暉，這才是對的。
而自殺，是巨大的罪惡，背叛了生命，這種低級下流的靈魂，連死神也懶的收。
於是，這靈魂只能在世間上遊蕩，當個遊魂。
「是不是這就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苦笑的他，似乎得到了一種叫做永恆
的痛苦。
窩在病床已超過三個月，他想藉此機會到外頭透透氣，呼吸新鮮空氣。
雖然他已經不能呼吸。
雨還是下得很大，看不清楚視線。
雷還是不斷震落，震懾人心，走在路上似乎隨時都會被雷劈到。
無所謂。
如果身體還有一絲絲感覺的話，一定可以大大享受被雨水沖刷的快感。
一陣陣閃電、大雨、空曠的大街、路燈、跟死不了的鬼，這畫面真是美阿！
雨水夾雜著潰爛發黑的皮肉沿著身體流下黑黃色的液體，似乎身體快被大雨給溶
化了，也許走著走著，到最後就變成一個會走路顝顱。
真的很好笑。
在街道前方，隱約可看見兩三個朦朧的人影，隨著閃電的映照而明滅著與雷聲一
樣的節奏。
他走向前，身體的皮膚已經快被溶化光了。
一個彪頭大漢舉著槍指著一對夫妻，畫面定格著。
「我再說一次，錢！身上錢交出來，否則我就先讓你吃我手上這把槍的子彈，然
後再讓你老婆吃我下面那把槍的子彈，聽到沒！」他大喊，雷又轟了一聲。
夫妻雙雙跌坐在地上，狼狽的往後爬，眼神充滿恐懼。
「我們身上真的沒錢阿，有的話早就全給你了，拜託你不要……」男的話還沒說
完。
砰！
「……」彪頭大漢。
「……」男。
「……」女。
「……」他。
男的兩腿地上中間，多了一個彈孔。
「第二次就不會再打歪了。」標頭大漢猖狂地說著，槍已瞄準男的頭部。
而那個死活人，看到這種情形，面無表情。
不能說面無表情，潰爛的臉能有什麼表情，連眼珠子都只剩一顆。
隨著雷聲密集的掩護，他已悄悄的來到彪頭大漢身後，想一探究竟。
死神飄在他們頭頂，笑看著一切，等一下可能就有現成的靈魂可以帶走了，死神
暗自竊笑。
「爸？媽？」他茫然。
彪頭大漢聽到後頭有聲音，立刻轉頭。
然後……
「幹！」彪頭大漢大喊，退後三步，跌倒，槍口仍不忘記本能的指著他。
彪頭大漢是橫行花蓮一帶的變態強盜。
為什麼會說他變態？
他總是在深夜搶劫，搶劫對象都是落單的夫妻。
而在搶到錢後，他總是會先讓男的吃他手上那把槍的子彈，再讓女的吃他下面那
把槍的子彈，之後揚長而去，留下女方一人錯愕心碎，嘴角流出白色黏稠液體，
坐在地上，呆呆的看著頭上破一個洞的老公，躺在地上。
「好玩了。」死神竊笑。
「兒子，真的是你嗎？」抱著受到驚嚇的老婆，他老爸急促的喊著。
他沒回應。
一陣雷往路旁劈落，擊出一個大缺口，土石崩落，路面似乎隨時都會崩潰。
土石往一旁山谷墜落，掉入看似無底的山谷，狂風掠過發出野獸般狂暴低吼聲。
「你……別過來，我……我會讓你吃子彈喔！」彪頭大漢結巴的說著，一手舉槍
對著他，一手發慌的按在地上倒退，跟剛剛一身屌樣的他判若兩人。
不可思議的畫面，一個死人會走路，會說話，還會叫爸爸媽媽。
剩一顆眼珠子的他看了看跌坐在地上驚惶失措的自己的爸媽，雨水不斷侵蝕著自
己潰爛的面容，白色骨頭已清晰可見。
「我大概知道為什麼我會死不了。」他說著，臉上已露出半面顝顱，低身，拿出
得愛滋病前的活力，準備做百米衝刺。
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
用死去的生命，拯救自己的雙親。
在身體還沒完全腐敗時，他必須這麼做。
因為，這是死神給他的恩惠。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8.160.70.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