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Mitiya:推～～～可是，店長好像不是他 11/25 10:02
→ yasachi:對阿 店長跟火車站的男人是不同人～ 11/25 13:30
文／明明
深深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太多選擇，像走在沙灘上，
沿著一條彷彿早已存在的路線，落下腳印。回頭望去，長長
的足跡蜿蜒，那是走過的證據，卻無法證明是自己走出來的路。
漲潮了。海水抹去那些足印，她想，所謂的痕跡，
像是承諾，像是回憶，也不過如此而已。
小木屋，咖啡廳，燈光昏黃；藍屋頂白牆，木窗開敞。
她站在樓簷下遙望夜空，吹著海風。
「潔思，打烊了。」
「來了。」
她快步走回店內，轉身的一步想，不知道在這裡打工，還能有多久。
圍裙的口袋裡放著一封信和一張車票，那人說，這是一張通往未來的車票。
多老套的台詞啊！卻讓她嘗到了苦甜交錯的滋味。
聽著悠揚的音樂清洗杯盤，這份煩憂似乎掩蓋在手中的泡沫下，
暫時看不見了。
她安靜的洗刷著，水濺溼了圍裙，滲透進口袋裡。
升上大四後，她來這家濱海的咖啡廳打工，
年近三十五的店長待她不錯，工作不會太繁重。
客人少的時候，店長教她怎麼煮咖啡，從咖啡豆的知識
到器皿的使用，她了解溫度的掌控，也懂得和客人打交道。
偶爾聊到用心的話題，她會抿著嘴笑，
想起漫畫裡關於廚師們的故事，也總說著要用心。
一旁的店長正在整理帳目。吧台裡不大，狹長的空間裡，
他們兩個挨得很近。
他身上有股淡淡煙草味，打工了半年，她已經習慣了，
最近她也發現，自己已經不能習慣身邊沒有他的氣味。
幾天前也是這樣的光景，她收起烘乾的盤子準備離去，
店長卻喊住了她。
「等下有事嗎？」
她搖頭。
店長招她留在店裡。他打開筆記型電腦，搜尋衛星地圖，
一張單調的建築照片顯示在螢幕上。
「我打算在這裡開分店。過幾天店休，你有沒有空？」
她點頭。
「我帶你去看看。」
他說，想讓她照顧分店，當然，他也會一起。
他們湊在電腦前一起看照片，店長說著他的經營理念，
她聽，店長隨著言語吐出暖暖的氣息，弄得她
臉頰發燙。
那時，她的心裡是雀躍的。
如果可以，真想這樣繼續下去。
「店長。」
「嗯？」
「你說要讓我經營分店，你覺得我……真的可以嗎？」
店長低著頭繼續按計算機：「當然。」
她將各式杯子放在架上。第一天打工，她先學會
洗杯子，擦乾杯子的話一不小心會留下指紋，因此洗好的杯
只要自然風乾就行了。
店長說，雖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也包含了待客之道。
就連她也學習到了。
「待客之道啊……。」
「你說什麼？」店長突然抬起頭。
「沒什麼。謝謝你，店長。」
店長笑了笑，放下手邊的工作，凝視著她。
「就這麼一直做下去，一起闖出一番事業吧？」
她微笑以對，笑裡卻帶了一抹苦澀。杯盤已經洗淨晾乾，
這天再沒白色泡沫掩去心事，因車票而起的煩憂纏繞心頭。
「我們明天去看新的店。」店長說。
她低頭思忖，默默收起圍裙，拿出裡頭的信和車票。
「嗯……。」
原來真是被推著走的，
不管有沒有決定好，明天她都將啟程，也將道別。
她靜靜聽著海潮的聲音，分不清那一波浪帶走的到底是什麼。
XXX
下班後直接到了這裡，身上還穿著西裝。
他付了一百九十五元的計程車錢，
拎著以前從老家帶來的褐色大皮箱，走進車站。
站在大廳的角落，眼前人來人往。他看了看手錶，時值黃昏。
他翻出西裝裡的皮夾。
她剛上大學時的青澀模樣，他還記得，皮夾裡放著她
在營隊拍的照片，笑得很燦爛。
這些年她常說，自己是個沒有目標的人，總是羨慕別人，
那個誰誰誰說以後想當辦公室的女強人，
又哪個誰想要到不同國家見識。他問她，那麼
你想做什麼，她聽了兩眼發直，久久才吐出
不知道三個字。
「註定在哪個地方上班吧，過著平凡的日子，
領個穩定的薪水，不然還能怎麼樣？」她的眼神黯淡，
那種笑鬧過後的迷惘模樣，大學裡到處都看的見。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他說。他大她許多歲，出社會打滾了幾年，
若真能過潔思說的那種單純日子，也很好。
再好一點，就是多賺一點錢，可能會辛苦些，要求高些，
然後有個和樂的家庭，健康平安。
至於想成為什麼樣的人這個問題，幾年前他還會問，
現在的話，他以過來人的經驗，不提。他不想潔思
畫一個未來的形狀，卻要忍受無法符合的扭曲。
見她畢業前夕煩憂的臉，
他捧著她的臉頰，不捨的撫摸那因憂思而下垂的嘴角。
「不管怎麼樣，我會給你幸福。」
「你這話不覺得太老派了嗎？」她說，露出未脫稚氣的笑。
他不禁磨蹭起相片上，她如朝陽般的笑容。
車站裡的時刻表快速翻動，
他將皮夾放回口袋，又看了一次手錶。
潔思是個很平凡的女孩，沒什麼野心，沒有主見，沒有
特別的興趣，沒有特別的討厭，遇到事情便盡力去做，
開心就笑，難過就悶，唯一特別的是，她不容易哭。
他只記得一次她落淚，那是一個午夜，他接到電話，
潔思在電話裡只是哽咽，說她和朋友吵了架。
他帶她來到海邊，車上，她低頭不語，淚珠打在大腿上。
他心疼她連哭也這麼安靜。
他們並肩一起看海到清晨，關於吵架的內容，潔思不提，
他也不問，於是天濛濛亮了，
濕氣染上她的髮，而寒意讓他們都縮起了肩。
海潮聲起起落落，天即將亮，卻因為滿天的雲而天光迷濛。
「大家都是什麼時候開始考慮未來的事？」她問。
「不一定。」
「如果我現在開始考慮，會不會太晚？」
「不會。」
「真的？」
「真的。」
「如果我考慮的結果，和我現在所走的路完全不同，怎麼辦？」
他聳聳肩，只說：「我們一直沒有太多選擇。」
潔思沈默不語。他沒錯過她臉上那股年輕的傲氣。
是的，還沒闖過，自然不信，
但誰不是這麼一路走過，再讓生活給磨老了臉？
他看著潔思，心想，你也不會例外，而且你終究會明白我的苦心。
這種想法讓他有些難過，有些踏實，卻也鬆了一口氣。
他們牽著手走上沙灘，清晨，寒氣沁人。
誰都是這樣，像走在沙上，每一步都不曉得會踩多深，
每一步都不踏實，雖然不知道往哪裡去，卻也一直前進，
踩出了一條線，所謂的方向，就是現在腳尖指的前方。
而他的人生若像當天的足跡，
將會是兩雙腳印交纏在一起。
再過幾個月，她就畢業了。他想過，潔思不適合在都市
裡工作，他打算用自己幾年的積蓄，幫她在鄉下地方開
一家早餐店，當然，在這之前，他們會結婚，那店
經不經營都無所謂。
「如果你願意和我共度白首，這將是一張通往未來的車票，
我帶你去我們的家。」
他在信裡如此寫著。
他看了第三次手錶，而後拎起皮箱，走向月台。
他相信，她一定會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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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yasachi 來自: 122.124.99.102 (11/23 06: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