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s9020103:好憂傷了... 07/01 11:43
推 justforsea:推 07/03 22:31
文／明明
「偶爾心情不好情或緒低迷的時候，只要想想快樂美好的事情，
寫下來列成一張單子，想辦法實現一兩個，心情就會明顯好轉了。
……這個單子的奇妙之處在於，它像個咒語遊戲，這些事物寫下來後，
就白紙黑字的成了快樂的定義。」（註一）
翻開隨身的記事本，手指撫過黑色皮質用舊的痕跡，
泛黃的紙張，黑色的筆跡，潦草的字體，
末端記錄的日子不可追憶，這段話，哪兒抄的也不記得了。
她低頭讀著，剛削短的髮遮住她的側臉，
讀完，拿出夾在記事本裡頭的另一張紙，
和那段記錄年代相同的紙。
那張紙被對摺再對摺，三公分乘以五公分的四方形被壓得平平整整，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好像裡面包著救命的藥粉，一不小心
就要撒出來似的。
紙上是當初她寫的事，能讓她快樂的事。
「見你。」
她當然知道，面對著空無一人的時空，那個你指的就是他。
闔上記事本，原本是為了看今天的meeting時間，
卻勾起那麼久以前的事，巧合的是，那天跟這天，
她都同樣不快樂。
那就見他吧。她想。
她知道今天的一切，在做決定的時候就改變了，
本來應該是：
一早到學校，坐在研究室外的沙發上，
一邊吃沒味道的早餐，一邊幾年前流行過的肩背包裡
拿出論文，然後複習整理好的筆記和問題，
等時間到，繃緊皮，變身成一尊反應良好的智慧型雕像，
準備接受「指導」。
但不必等她拿好東西，搭上另一號公車，
光是決定就已經註定讓她從老闆眼中的優秀青年變成放鳥青年。
「一張通往快樂的車票。」火車站的購票口，她說，
當然是換來售票員狐疑的眼光。
她選了最慢的那列火車，一站一站地停，
風阿花阿電線桿阿民宅阿小孩阿，水牛，一幕幕掠過，
行徑的速度快到讓她心驚，
解脫的速度又慢到讓她心慌。
這種束緊的感覺，解脫根本已經呈現負值狀態了吧。
她摀著胸口，即使健康狀況一向良好的她，卻一度以為心臟病要發作了。
她不止一次希望火車將她拋出去，
就像扔垃圾一樣，讓她在風景裡往後飛躍，
緊緊黏在「請勿亂丟果皮」的告示牌上，
成為令人皺眉的一幕；
看到列車長查票，
她幻想他將只買月台票就上車的她扭送警局，
最後在看守所裡關上十年八年，
可惜實際上她買足了路程，
就算只買月台票也只要補票就可以了。
其實她真的很想問，如果這張票沒有通往快樂，
可以退票嗎？
不管她再怎麼不願意，火車還是到站了。
捧著小行李，下車。
「小姐坐車嗎？」
「嗯。」
從一輛大車換到小車，或許她的快樂正在被人承載著。
「小姐你是外地人齁？」
「看你那麼漂亮，一定是市區來的啦。」
「別看我好像兇兇的，我人很好的捏。」
「小姐，你不要一直皺眉頭嘛，你這樣我車怎麼開的下去？」
「萬一你等下自殺了，我看到新聞會良心不安捏。」
「小姐，不然喝杯飲料啦？」
計程車司機從小冰桶裡拿出一個鋁箔包的飲料往後遞，
只捏著一端，一點都沒吃她豆腐的意思。
她微笑接過，一滴淚陡然滾了出來。
「對啦，不高興哭一哭就好啦。」
司機又遞出一包面紙。
「對啦，小姐，你還沒說你要去哪啊？啊你是要去哪？」
在她上車過了十五分鐘，計程車司機問了這句。
她笑出聲音，吸了吸鼻子，帶著沒抹乾淨的哭聲說出她要去的地方。
計程車司機皺了皺眉頭，而後微微點頭，他轉動方向盤，
車窗外的景色從陳舊的公寓大樓慢慢變成一整排低矮的民房，
路，越來越窄。
一扇扇朱紅色的大門外都種著翠綠的相思樹，
斑駁的柏油路面，鑲著細小的相思豆。
好鮮紅。她看，握緊了不知從何時就開始隨身攜帶的小玻璃瓶，
瓶中的相思豆包著幾年前的思念，閃閃發光，
至今，似乎沒有一點改變。
車開在鄉間小路上，彎彎曲曲的，車尾揚起些許黃沙，
路越走越長，住宅越來越少，林蔭漸深，陽光篩過樹葉間，
地上擁擠的光點讓她產生一種虛幻的感覺。
「小姐，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捏，你要下車了喔。」
前面已經沒有路了，
她急急應和一聲，慌忙地掏出錢包，
卻被司機一把阻止。
「不用了啦，我剛好也要到附近看朋友……
我們有緣，就當是搭個便車就好啦。」
捧著小行李，她再度下車，對著小黃鞠躬，司機回以
一個帥氣的道別手勢，放了一首輕快的台語歌後，
邊哼著邊踩油門離去。
她正站在一座墓園的門口前，
即使是盛夏，
卻仍陰涼得令她忍不住哆嗦。
低著頭，她不用一一找尋也熟悉那個位置，
他一直在那裡等她。
「見我。」她想起夾在記事本的那張字條，
上頭寫著另外兩個字，字體迥異於她的，
她竟然相當熟悉。
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眼淚忍不住又掉了下來。
「你是什麼時候寫上去的呢？」她問，照片裡的人
只是笑。
「……這個單子的奇妙之處在於，它像個咒語遊戲，這些
事物寫下來後，就白紙黑字的成了快樂的定義。」
一陣風吹了過來，墓園之後一片遙遠的樹林裡，
一個模糊的人影來回踱步著。她只是緊握瓶子，
任幾年前他為她拾取的相思豆響亮地撞擊著，
她掩著面泣不成聲。
我來見你了，
來見你了。
她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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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摘自柯裕棻〈甜美的剎那〉
謝謝一個朋友，以前的室友 :)
你的摘錄讓這篇文章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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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逃離世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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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yasachi 來自: 122.124.97.97 (07/01 1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