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轉錄自台大山社版]
作者: DouglasT (音樂攝影爬山) 看板: MountainClub
標題: 寒假記遊
時間: Sun Mar 5 03:59:57 2000
山稜、田野、省道、海灘；
花蓮，就像兩年前，或是三年前來一樣，沒有改變。
我面對火車站，吸引我的不是這個建築物，
而是車站後方渾渾的山脈，壓迫逼近的感覺。
在台北想望山，太辛苦了。
要舉頭、彎腰、側身，努力在高樓間的夾縫中拼湊片段的山影。
想一覽無遺，還要花大把錢到摩天大樓的頂端，
看到的大屯山，一個手掌就可以遮住。
老實說，在其他地方，
我也不曾為任何一個不高不低的山駐足品味過，也不曾興起征服的念頭。
但是矗立在小車站後方的大山脈，值得一看再看。
我想，除了是短距離內大小的對比感外，
還有台北沒有的，「一覽無遺」的滿足感吧！
對我而言，這次寒假，向老闆好不容易卑微的請到了兩天放風假。
能到東部玩，叫我站著不動都舒服。
租輛機車，我騎在安靜的公路上，
那是無法用文字、聲音、或相機來描述或記錄的舒暢感覺。
不過，儘管對我而言，能放風就是福，
但對另一個同行的人而言，
似乎還是要騎到某個目的地去觀光照相，才算有意義。
於是，大學時代自認可以踏足台灣，其遠遊必野營，言必稱山社；
也不過才半年，竟然也像個中年危機的上班族，大腹禿頭者，
拿著信用卡優惠卷住半高級飯店。
最後，竟然妥協到去接受從前根本不屑一顧的「飯店推薦半天自助行」，
前往一個山邊的小鎮，號稱那裡還保存著在北部早已變質的「九份風情」。
其實，原先也只想在有風景又不必閃避車輛的道路上，吹風奔馳；
也不曾預期這個目的地的特殊。
這個地方，叫做「林田山」林場。
還沒有被大量遊客踐踏的現象，可以從路標不清楚感覺得出。
其實我也忘了在九號公路上要在那個地方右轉，只記得過了萬里橋溪後不久吧！
車騎在小路上，像是闖進路旁民家的後院，
老頭、歐巴桑、小孩和狗兒們，目送你這個外星人路過。
經過一段沒房子的田野路，
正在懷疑這個轉彎後該不會真的是停在某大戶人家的前院時，
路旁倏地出現整齊的路樹、網球場與新上漆的日式房舍，最後停在廣場前。
回想起飯店裡那張旅遊照片後，心裡也就放鬆許多；
從市區騎來也有段距離，總算沒有走錯。
把機車熄火，感受到頓然的無聲與靜止，
這個化外之地，走路、說話都要很安靜緩慢。
在確定自己的聲音步調與和這裡的時空相共鳴後，才開始認識這個小鎮。
圍在廣場四周的房舍都已重新粉刷過，門外公佈欄上的事項，
可知道這個林場還有公務員在上班。
走進一間簡報室，整齊的木椅排列，讓人想起國中的音樂教室。
日光從窗邊靜俏俏的照亮半間房，我看到了牆上的宣傳品和相框。
照片中，人們穿著打扮如秦漢與林青霞，站在大款的木材前騷手弄姿。
我舉起相機在房裡構圖對焦，腦子正想著，
要如何才能照出房裡古樸沉靜的感覺。
冷不防，從暗處傳來一聲吆喝，
一中年人，頭戴著林務局的白帽子，向我們走來。
還經過掛在牆上的標語，上面寫著：
未經許可，禁止攝影。
完了！抓個正著，好好準備著聽一頓公務員式的排頭官腔吧！
「沒關係，你們可以照啊！」
「這裡還有一些我們這裡的介紹宣傳，你們也來拿一份吧！」
出乎意料的善意，反而讓我覺得見外，趁機抓住機會多聊了一會兒。
原來這裡原本的林業早已停辦多年，只是最近為朝觀光業發展，
正在加緊整修與復原，事實上也還沒準備完全對外開放。
接過文宣品，胡亂翻了一陣；
總是覺得，這裡要向城市人展示的一切，似乎也不需要文字，即一切自明。
走出展示室，發現前庭魚池裡的錦鯉，竟也像在國畫裡一樣：動-也-不-動。
小鎮格局，依山傍水，房舍也大致如是。
沿山坡而上的房舍，則有計畫的沿著階梯兩旁修築。
中間則橫過鐵道幹線。
其實只是已經長滿青苔與小綠草的枕木，歪歪斜斜地架著彎曲變形的鐵軌。
房屋的建築各式各樣，
在最下方停車場附近，有和式的木屋簷樑，也就是有重新粉刷者。
另外沿河而建者，多為戰後蕭條期勉強搭建的集體式房屋，
儘管不斷改建的痕跡明顯，但是主體的結構仍未變，
連數家公用的廁所都還在使用。
沿階梯興建者，多為先進水泥房；雖然最堅固，但也最多被棄者。
踩過枯葉，走近其中一間平房木屋的門口，才發現自己扯壞了一張蜘蛛網，
房子地上撿起的爛課本，寫著「民國五十七年七月初版」。
沿著排水小徑的另一端，是另一間看起來較完整的水泥房。
沒整理的庭院，長滿了非洲鳳仙，奼紫嫣紅的鮮活樣，很是刺眼。
門口斜靠的黑傘，似乎被匆匆離去的主人遺忘了。
不過，你可能就無意的踏進了別人家的花園裡，
尤其是房子裡不看電視不養狗，正在午休的那一家。
這要怪他們平時不修門面，住家外圍亂得像廢屋一樣，
（其實自己在城市裡那間鳥籠裡，不也亂得像垃圾場？）
還是要嘆息風景區裡的住家，像展示的商品一樣，毫無隱私！？
階梯的頂上，小鎮的邊緣，是一所國小及中山堂。
當然，沒有小孩在上課，中山堂也不放電影；全部都是完完全全的廢棄。
中心牆上的標語還寫著：「今日事今日畢，愛國家說國語」
標語牌，甚至它的內容，也被人們遠遠的棄置一角。
這個觀光小鎮（已經上了一些東部旅遊書），
展示的是不全然的荒蕪，抓住的是逝去的記憶。
我所來的城市，是一個沒有歷史記憶的台北，過著速度與前進的生活。
強烈的對比與感受，讓我不住的握著相機記錄。
無奈的是，相機不能抓住一切；我走在小鎮上那些強烈的感受，
在回台北後洗出來的幻燈片裡，盪然無存。
照片裡依然有鮮活樣的鳳仙庭院，但和任何一張純記錄一樣不值，毫無美感；
魚池裡動也不動的魚，在照片裡不也一樣動也不動？？照了又有何用？
既不能感動自己，又如何能以相片說服別人呢？
或許，文字是個不錯的媒介，於是自己寫了這篇遊記。
我也想用音樂來給這個回憶下個註腳。
那是董運昌的專輯，「聽見藍山的味道」。
空空的吉他聲，悠揚的雙簧管與鳥鳴，唱出滿滿的自然與懷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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