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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tch (蒼鷹) 看板: MountClub
標題: 麥芭萊溯行散記
時間: Fri May 15 15:06:28 1998
溯溪--麥芭萊溪之行 by 匿名者
當王宏祥問我要不要去溯溪時，我只考慮三秒鐘就答應了。依稀記得當時我
的腦海中浮現出一些喜樂、安詳的畫面，就像【幽雅的跨越溪中的小石頭】、還
有【隨手折下一彎樹枝，拍打水中的大頭蝌蚪】等鏡頭。我天真的以為「溯溪」，
該是一件悠閒而瀟灑的事吧。
雖然只是短短一天的行程，但是前一天晚上，我卻緊張地睡不著，因為害怕
不準時會被王宏祥放鴿子，所以幾乎每隔兩個鐘頭，就會反射性地起來看錶。
等到早上起來時，感覺好像根本沒睡到…….。第二天約定的時間是早上六點，
王宏祥和小倩竟然都遲到了。小倩還遲到了將近一個小時。
往清泉途中，小倩和王宏祥分別圈選了幾條溪，但都因對方有點意見而作罷。
後來王宏祥選了一條水量不大的小溪，小倩同意了。於是我們三人立刻戴好裝
備，精神抖擻的跳下水，往上游前進。「溯」沒三分鐘，走在最前面的小倩突然
大聲叫了起來，原來是正前方有一座橋，那座橋還連接了兩條大馬路，王宏祥
先是一愣，接著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再以他豐富的「溯溪經驗」判定那條溪
「不行」、「在溯下去也沒什麼結果」，因此我們只好放棄那條佈滿蜘蛛網的小溪，
繼續往山上的方向前進。再次出發，王宏祥不斷地強調，自己溯溪多年，還是
第一次碰到這種烏龍事件。
在我們還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繼續在驕陽酷曬的山路中行進時，一條寬闊的
大溪忽然映入眼簾，這條溪約是先前所有溪流寬度的總和。那時，我心理隱約
有點不祥的預感，覺得這麼大條的溪，危險性一定很高，在我有點猶豫時，小
倩也提出了反對意見，和我的理由不同的，小倩覺得這麼「平」的溪，難度不
高，太缺乏挑戰性了。但是王宏祥卻堅持說「一定好玩」、「走到後來一定很酷」，
在他積極狂熱的語氣下，我們兩人彷彿被催眠般的乖乖順從了。
八點四十分，背著背包正式下溪。剛開始走時還算順利，溪水不是太深，只
到小腿高度而已，岩石也以平坦者居多。但是很不幸的，在我們走了十分鐘後，
第一個深潭出現了，由於無法實際測量，所以不知道那綠黝黝、黑烏烏的潭到
底有多深。王宏祥立刻決定，讓小倩先游過去，再用繩索把身高最矮的我拉過
去，勇猛的他則是最後走。指揮若定後，我被通知要穿上裝備，雖然以前王宏
祥曾經教過我一次吊帶的穿法，但是我在看到深不見底的潭水後，頭腦完全喪
失思考能力，根本不記得吊帶是什麼，可憐的王宏祥只好蹲下去，協助我完成
裝備（奇怪的是，那時我的腦中竟然浮現了漫畫《猛子小姐》第十一冊p25中
的一格畫面）終於，小倩奮力的游到對岸了，接著，我在王宏祥的吆喝下滑入
水中，河水一下浸到胸口，寒意從腳底上升到頭皮，我左右手交替的拉著繩索、
雙腳亂踢猛踹，在水中類似騎腳踏車似的，危危顫顫的前進。雖然我還算會游
蛙式，但深不可測的水高，卻讓我浮現對死亡最原始的恐懼。大概是「害怕」
所造成的自我催眠吧，在一剎那間，我的腳忽然定住不動了，像作了一場惡夢
似的，身體開始往下墜，「完了！要沈下去了！死定了！！」我嗆了好幾口水，
眼睛所見盡是青碧色的液體。還好小倩很快的幫我拉繩，我才又浮了起來。上
岸後我嚇得發抖，又怕他們嫌我是累贅，要我滾回家，只好打起精神，露出勉
強的微笑。
深潭之後，接著是個寬一公尺高半公尺，白色水花如「放射狀冰柱」的激流。
照例還是小倩先上，他把一隻腳跨入白色的強力水幕後，立即露出難以置信的
表情，痛苦的說「王宏….祥…這..水…太…強了。」小倩使盡全力的想把兩腳
拔出白色激流，而在此同時，我和王宏祥站在距小倩三十公分的「平靜水流」
中，完全幫不上忙，望著小倩，我同情的說「這水大概有十個按摩浴缸的威力
喔。」王宏祥冷靜的想了想說「可能不止。」說時遲那時快，小倩英勇的掙扎
過去了，憂心如焚的我們才鬆了一口氣。輪到我過時，左腳才一跨入激流，就
被急速的水流衝激的重心不穩，整個人差點滑倒，千鈞一髮之際，小倩趕快伸
手抓住我，王宏祥也大聲安慰我說，完全不用怕，他幫我在後面擋著，不會讓
我被沖走的。那一幕，真是人生中值得回味的時刻。我到現在還不能忘記，當
我們三人都身處激流中，那種牽一髮動全身的刺激與快意；還有那些被激流切
割出來的小水珠，狂暴地噴得我臉頰、髮稍都是清涼；最特別的是，強力的水
流，直接衝擊我的腰部和前胸，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逼的自己不得不產生
更大的力量來抵禦、來抗衡。於是，莫名其妙的，體內充滿了一種無可言喻的
喜悅。
之後，王宏祥告訴我，這條溪叫「麥芭萊溪」，好美的名字，但是卻是一條水
量驚人的大溪。我們在溯溪過程中，遭遇了七、八個深潭，每個深潭看來都有
雄霸一方的份量。還有一面傾斜度很大、接近垂直的岩壁，岩壁下就是重量級
的深潭，在攀爬岩壁時，我真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以往每一次爬山，途中還
能想想家中的沙發和小狗，這次卻連想都不敢想，祈禱能活著回去就好。更可
怕的，王宏祥和小倩遇到難度很高的激流或深潭時，兩人就會為之瘋狂，不但
會大笑，征服指數也急速攀升，專挑危險性高的路線走。我很怕被丟在那個罕
無人跡的地方，只好逼迫自己，忘了身為女性的溫文爾雅，死命的跟上他們的
腳步。
回程途中，看看天空有山雨欲來之勢，我們儘量加快腳步，也不再像剛來時
的貪玩了。在我和王宏祥避開急流，取道山邊小路時，小倩卻企圖橫越一塊找
不到什麼支撐點的大石頭，他整個人附著在石頭上，進退不得，身體拉扯成「大」
字形，我和王宏祥站在一旁的山壁上觀看，覺得很不可思議，當然也不忘讚嘆
小倩的勇氣。後來在小倩覺得「被看」有心理壓力的理由下，我們兩人被迫離
開，走著走著，突然傳來「啪」的一聲巨響，我們趕快回頭看，原來小倩「真
的」掉下來了（單腳落水），只是完全沒事，因為水深只到他的小腿而已。回程
途中我們發現有一道「三旋轉」式的瀑布夾在兩個深潭中間，第一旋是水流側
著往右，第二旋流向則是稍微偏左，最後一旋匯集前兩旋的水柱傾瀉而下。我
們本來是想試試它的威力，但預先測試的結果，卻連號稱山社腳最長的小倩也
搆不到底，只好繞道而行了。據我此次的觀察，小倩和王宏祥兩人之間有一種
頗為奇妙的平衡，小倩雖然是學長，但大部份的時候還是以王宏祥的意見為老
大，小倩在王宏祥的指派下稱當前峰，很少反抗；王宏祥對小倩則是有一種很
深刻的信任感，他堅信什麼事都無法打敗小倩，潛意識中認定小倩是不死之身，
因此無論是什麼難關一定叫小倩先過。
第一次溯溪，對我來說是一個很棒的體驗，尤其是同行的王宏祥和小倩這兩
個很厲害的人，教了我很多溯溪時應該具備的基本常識，還有介紹沿途的草木
鳥獸之名，指給我看被鳥吃光的螃蟹殼、石頭上的斑紋礦脈、真偽難變的水生
植物（我本來想拔拔看，卻被王宏祥阻止了）、色彩鮮豔的雄鳥、灰著肚子躍入
深潭中的青蛙，喔！對了，大青蛙跳進去的那個潭時在是有夠深的，具有令人
看一眼就會為之腿軟的震撼力，當時，不知為什麼，王宏祥要我幫那個潭取一
個名字，我因為詞窮，一時想不起來，借藉機推諉掉了。現在，伴著沈澱過的
回憶，我又想起那碧澄澄的潭水。我想王宏祥大概是第一個想幫潭取名字的人
吧，那我們就叫他「始祥」潭（開始＋王宏祥）好了，希望從我們「開始」渡
過那座潭的人都能平和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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