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繚繞雪頓節
八月八日至十四日適逢藏曆雪頓大節，猶如漢族的新年，全藏人都放假，老
小一同出遊，而哲蚌寺曬大佛最是重頭和序幕。
凌晨四時許的拉薩街頭，人影竄動，公交車是以成團成團的人堆擠上去的，
天冷而寒。哲蚌寺售票口前一陣混亂，查票員更是仔細，與我們同行的政大兩位
山社畢業生便沒能用昨天的票混進去，三十五元，一個子也不能少；東陽、瀚淵
、db的學生證於對岸再次發揮省錢功效，買了學生票，db從四川到這裡，門票已
經省了超過一百五十元人民幣囉！
哲蚌寺在半山腰依山而建，白色系的建築，遠望像米粒的排列，「哲蚌」即
是“米堆”的意思。在清代，它的喇嘛定額是七千七百人，實則常常超過一萬，
是西藏三大寺之一，噶丹頗章（噶丹宮）便是其六大主體建築之一。
暗夜等待中，玩起了許久不曾接觸的成語接力，往往寂靜一陣之後，突然便
舌燦佳句，當然也不乏舒楣的「泡麵好吃」，大觀園中的童趣，在日漸成人的途
中愈行奢侈，難得在微風沁骨的清晨又叫我拾回了幾許。淅唰唰的山澗、黎明前
的極度黑沉，在在讓人憶起了剛開始爬大山的心情，有點小遠而又記憶猶新；面
前的同伴，因山結緣，卻又是山下熟甚於山上，而今大家一起站在世界的屋脊上
等待天亮，機緣機緣，要修幾年？
低沈的號角喚醒了天，巨幅的大佛像捲成一條白色的長龍，由幾十位喇嘛禮
抬上山，香菸繚繞、法螺嗚鳴，早已對佛事持麻痺心態的我，這次居然不能冷漠
以對，藏人的虔誠叫人動容，雖然我還是不能明白是什麼動力讓他們如此堅執？
滿山香草成堆成堆地燒，白煙帶著信徒的祈求冉冉上昇，全哲蚌寺被雲霧籠罩，
半空中盡是白茫茫，迴看拉薩市，已成了遙遠的塵世，而足下站著的，是佛國。
藏人有感極而泣者，有抱著幼子爭觸大佛像者，更多人是手持純白哈達執向
佛像進獻祈願，現世的清苦迫使他們更崇向來生的寄託，我的疑問可能有一點解
答。和東陽他們失散在繞行大佛像中，我和舒楣是兩個摸索者，攀著陡坡，又滾
下陡坡，眼前如電影般的一切讓人震撼；我沒有祈願，因為以前許的願從來沒實
現過，雍正說拜佛就是拜自己，許願是在要求自己，做不做的成也是看自己，真
正的天命是強求不得的。
我們的曬大佛，結束在一串烤土豆（藏語：馬鈴薯）中，一個不太有路感的
學姐，和一個笨哈哈的學妹，穿著涼鞋，踏過一大片荊棘。
◇剛吉麵 快哉八廓咖啡廳
剛吉餐廳在潘多旅館隔壁的隔壁，後者是我們後期在拉薩的大本營。拉薩是
我們在西藏的根據地，回到拉薩，就像回到了家。剛吉的牛肉炒麵，是公認的西
藏好吃之一，可以和布丁牛奶雪糕、水蜜桃相提並論的！然而，它的犛牛煎餃也
是四大難吃之一。
藏人的質樸在剛吉餐廳也看的到。雪頓節的中午，當我們兩個飢腸轆轆地支
撐到此時，舒楣在顧及飲食習慣和金錢的考量下，點了一碗應該適合我們口味的
雞蛋麵，等了許久，終於上來了—西藏餐廳的上菜速度通常是考驗顧客耐力的—
一碗清湯掛麵上蓋著一片黃澄澄的煎蛋，此外別無一物，連香菜也沒有。舒楣難
得皺眉頭抱怨，對著那碗麵，嘟囔了好幾句。
剛吉算是平價中品質還不錯的餐廳，相形之下，號稱視野最好的八廓咖啡廳
簡直不知如何形容！
八廓咖啡廳位於面對大昭寺廣場的右側二樓，布置可稱高檔，桌椅也充滿藏
式風格，但是，它的炒飯，不管是哪一種，都一樣難吃，是所有七個人生平吃過
最難吃的炒飯！它難吃的特點在於米飯「粒粒皆珍珠」，超級大珍珠，沒有一丁
點兒軟的地方，味同嚼蠟，氣人於無形。「吉祥果炒飯」，名實不符，一盤子白
珍珠鑲著幾十顆過甜的花生狀豆子；「牛肉炒飯」一盤子土黃珍珠嵌上犛牛肉絲
和青椒。人人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尤其db吃到拉長了一張臉，想把盤子連飯翻
過來扣在桌子上，若非八廓咖啡廳價錢非凡，我們早就走了。
結帳前，db終於忍不住了，義正嚴詞、正經八百地對服務員道：「你吃過你
們的炒飯嗎？你們的炒飯都這麼難吃嗎？」服務員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詰問，瞠目
結舌不知該怎麼回答，我們則是驚愕當中夾著無比的快感。接著，db更有一件大
快人心之舉：結完帳，大家都不甘心的下樓，自嘆晦氣，db表情認真的思考著，
突然，「我覺得她算錯了，多拿了我們兩塊兩角！」同時氣呼呼地轉身上樓，兩
分鐘後，笑容可掬的高舉著兩塊兩角紙鈔大步邁出，眾人頓時齊聲發出一陣快意
的爆笑，就像氣悶到了極處瞬間釋放一樣，金聖嘆說的「快刀切西瓜」，快哉極
矣！
這歷史性的一刻，記錄在東陽和瀚淵的相機中。
◇畫龍點睛布達拉宮
七世紀藏王松贊干布選定了紅山作為布達拉宮的建設地，如今，它是西藏最
負盛名的代表。我，在西藏遊蕩了七天，看著它、想像它，終於在最後一天，決
定要去探訪它，在此行不留下任何一點遺憾！
沒有搭我最愛的黃包車，而是坐的士上的山，枉花了五元。古代大臣朝覲皇
帝，都必須走上長長一段路，以便考驗他的忠誠度，並教他打理好敬畏之心；布
達拉宮已經沒有顯赫的達賴與貴族，但既長且陡的甬道，仍舊向世人展示著它曾
擁有過的威嚴與尊榮。
步入灰暗的藏經閣，也正式揭開了西藏神秘的面紗；從門環、窗棱、樑柱極
盡華麗的雕飾，便顯示了它地位的不凡—數百年來西藏的權勢、宗教中心，單是
進入西大殿的門上，就雕有十多隻小獅子頭，各牆角、垂拱更是珍奇異獸，翹首
擺尾。
壁畫與唐卡亦是宮中大項，以五世達賴晉見順治皇帝圖最出名，但其實並不
大，唐卡則以那幅布達拉宮全景最佳，俱在西大殿，在那裡，還遇見了一位會普
通話的藏族修行者，五十多歲，待在布達拉宮修行已經有十多年，他說只有達賴
、班禪、仁波切等等活佛才能被稱作「喇嘛」，一般剃度的只能是和尚或出家人
，外界不懂，一概以喇嘛稱之。他又說，現在布達拉宮無主，宮中和尚也以修行
、管理為務，誰都不提達賴喇嘛，但心裡仍是尊奉達賴為上師、活佛。韜光養晦
、明心見性，轉世制度還維持的下去嗎？二十一世紀了，藏人是否另外有思考呢
？
這裡雖是藏族文化的瑰寶，和班禪一樣，歷世達賴也以靈塔上鑲附的陪葬金
銀珠寶來判定其功業，金銀寶玉的來源則是他們生前的積存。五世達賴的靈塔是
其中最大的，統共貼了三千七百二十一公斤的純金及不計其數的寶石，在黯淡的
樓宇中隱隱閃著金光，其餘達賴靈塔，最少的也用了四百多公斤的黃金貼面，同
樣一個人的十三世生命，世世都珠光寶氣，外加地上成堆的奉獻鈔票。
文化好？做實事好？藏傳佛教是西藏人的根本，他們的精髓現在在我眼前，
我這個俗世人卻俗不可耐，對著靈塔不以為然，出家人四大皆空，西藏地脊民貧
，文盲眾多，歷代達賴是執政者，聚集如此之多，圓寂了何不灑脫？以西藏小巫
再來對照北京那些明清王公帝皇大巫，益信民主之好，養心殿聯不云乎：「唯以
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
紅宮頂上的東西日光殿，讓人想起「末代皇帝」最後一幕：一九四九年以後
的溥儀，重新買票回到了他生長的紫禁城，一眼望不盡的深沈。十四世達賴喇嘛
會不會也有這樣的際遇呢？我們腳下的金頂，又是否是那個在此待了七年的英國
人替他架望遠鏡的地方？天寬地闊，足下家鄉。
關於佛、關於西藏，我讀的太少，心中一直自慚；民航局的下午，或許應該
聽從錢幣的指示，再留下來看一看…
◇餘韻不絕
隨著教人心悸的快速下降，飛機從昭披耶河上空破雲而下，終於要邁向最後
一程—曼谷→台北。
放不下的，是八廓街，唯有憾的，是不能和那四個人繼續流連在高原；人貴
知足，沒有多少人能夠在青年時期把自己放蕩於川藏高原十七天，然而，未來，
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再一起去瑪吉阿米喝下午茶，在潘多打一下午的Uno呢？
年楚河湧衝堤沙 兩岸油花放牧家 三五狂少蕩雪域 遠山薰風暢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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