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采多姿日喀則
江孜到日喀則的路上,不是岩壁崢嶸,礫原曠野,就是當地土人藉水利局建
設之名隨意設柵欄阻路收賄賂,尼瑪習以為常,不以為仵,敬根煙、給個五元人
民幣搪塞過去,我們便能通行,唬得車上的初生之犢們一愣一愣又惶惑交替,既
唯恐被攔下,又看不慣錢之能使鬼推磨,倒是路上的小鬼還真多!
不理會這些閒事,其實中途還是有一些世外桃源,高山清水大草原、天靛雲
白油菜花,土屋零星、牛羊滿地,加上幾個光溜溜的小孩毫無避忌地戲著水,這
可不是幾聲「受不了」可以著墨的,長住在此、悠游一生的想頭油然而生。
鄰近日喀則,總算走上了柏油大道,兩旁樹林聳起,綠意盎然。尼瑪司機再
度引我們到了昂貴的旦增旅社,大家一看價錢,立刻走出旅社,舒楣再度按圖索
驥,東陽等亦上車找尋,最終住進了近札什倫布寺的珠峰招待所,一樣一人二十
元一天。
招待所自然不如星級旅社,不過這家狀況也實在異常,它初給我們一間七人
房,門鎖是壞的,地毯還翻起來,幾經討論,決定換有鎖的八人房,多付一床費
用也不計較,苦命db便在不停更換中一無怨言地跑上跑下,從此,「有什麼比○
○更好用?」「db!」便成了一路的趣言,想想,我們真該請db吃頓飯的。
八人房的狀況好了一丁點兒,門有鎖,牆看起來不會倒,分內外二間,db半
夜在內間與周公武打可以聽的到。外間與走廊的隔牆上有一壓克力透明封閉窗板
,廊上來往之人均可以透過此板對房中一覽無遺,窗板上貼著粉紅色三排菜名大
字,加上走廊上昏黃的電燈泡照明,由外看起來像極了華西街特種行業的茶室布
置,這就是我們於班禪駐錫地的住所—令人難忘的「日喀則炸紅蟹茶室」。
尼瑪司機因我們而景況堪憐,緣於大陸幹這一行的司機雖能免費住房,但照
規定是和所載客人住同樣等級的床位,所以尼瑪即使滿腹苦水,也只得去住和我
們炸紅蟹茶室同等級的通舖,「我不知道你們要住這種房子…」道盡一切,直到
第二天,他的臉上仍存在著一絲苦意。:)——我怎麼會招徠到這群窮酸?
行囊卸下,隨興轉到日喀則老城區,經過一些腳踏車店時,瀚淵甚有興趣提
醒我向他們打聽一下是否曾有兩個旅行者來修補、打氣,憶起白天的路況,便詢
問了幾家店主,不過結果都是沒看過如同阿發、展偉形容裝束的兩個人,雙騎行
天涯的兩位猛者仍是行蹤不明。
這回旅行大陸,每個人逛大街的次數,都是在台灣一年逛街次數的數倍,幾
乎晚晚漫步閒晃,訪老、問小、看民居、觀廟宇、吃吃喝喝、大刀殺價,自由自
在,不受拘束,充分享受到了自助的快感。
日喀則老城區的紀念品小販,六點多便陸續收攤,我們五點左右到已經算晚
,但還是看了不少攤。藏族小販的統一口徑都是:「小姐,買點兒吧!你看,我
今天都還沒開張呢!」面對殺價則一律都是三部曲:1.「我這已經是最低價啦!
」2.當客人轉身,則或追或提高嗓門:「你給個價吧!」、「先生,好好說,別
這樣。」3.客人提腳走了三步以上:「好吧!好吧!就你說的價。…這個手環要
不要順便帶一個?戒指呢?」他們開價則是漫天胡扯,明明一個成本只三、四元
的白鐵手環,硬要說成是值五十元的藏銀手環,同樣都銀光耀眼,誰能辨的出?
從川北藏族自治區一路走到了後藏日喀則,全是這樣,一點都不誠實,偏他就能
跟你說的臉不紅、氣不喘,彷彿自開天以來他面前的貨就是這般行情,人情鬼蜮
,於今稍識!
自從買到貴了九倍的項鍊與戴了會在手上染上綠鐵鏽的手環之後,我似乎也
變得冷血了,一般小攤,超過開價三折以上的物品絕不買;東陽雖來對岸沒幾天
,卻從來不上當,比價再比價,貨美價合才掏腰包;db和宗毅最是殺手,從大昭
寺問價到此,幾乎任何手工藝品的底價都了然於胸,db甚至能在我們問價之際,
專責站在大家旁邊報底價,以防被坑;瀚淵則謹慎小心,東看西看,挑准了才問
價;相形之下,舒楣就顯得善良多了。
老城區的紀念品市場,有許多花布攤,賣的是藏族女子通常在腰帶下繫的那
種條紋花布,顏色豔麗,頗是引人目光。瀚淵應姊姊之請,打算帶塊連腰帶的花
布回家,遂在看準的那一攤與老闆磨菇,原價四十五的大塊花布以十元成交,但
付款之前始知老闆不肯附腰帶,再三要求下不獲允,於是放棄了那塊布,轉身剛
走,居然聽到老闆在後面連聲叫道:「神經病!神經病!神經病!…」同樣的情
形也發生在舒楣身上。就在被說神經病的同時,另一端的舒楣也因價不滿意而放
棄該物品,但在向同一攤老闆再度詢問另一物品之際,老闆竟唱起歌來:「Look
!Look!Look!Look!」完全不理會舒楣,真是天地之大,無奇不有,也難怪「
神經病」一直耿耿於懷。
除卻這些小插曲,實則日喀則大多數的人還是滿有趣的,天真好動不怕生的
小孩,對東陽能顯現影像的「數碼」相機極為有興趣的一大批圍觀藏人,人潮洶
湧的珠峰節夜市,一整串烤羊肉攤位,以及滿夜空五彩煙火下出人意表的梁詠琪
演唱會…,在這個世界屋脊上的第二大城,並列著傳統與現代、東方和西方、藏
族和漢族,人力車與汽車交叉而過,喇嘛的紅袍與觀光客的T-shirt擦肩而過,
西藏的過去似乎逐漸消逝,類似札什倫布寺前興建中的現代建築街道正一條條顯
現。
◇金碧輝煌札什倫布
札什倫布寺是黃教噶丹頗章政權在後藏的政教中心,即後藏統治者班禪額爾
德尼的皇宮兼寺院,1447年由一世達賴根敦珠巴所建,經四世班禪的擴大而奠下
今日基礎。
環眼寺中參拜的信徒,無不懷著濃濃的宗教熱誠,虔敬地誦經、捐資、五體
投地、繞佛而轉,每座佛像前面如同其他藏式寺廟般,堆滿了各國錢幣,錢山、
錢海、錢塔,天王依舊張牙舞爪、佛陀一樣莊嚴肅穆,各代班禪的靈塔鑲金裝銀
嵌寶石,金銀寶石的數量代表了每位塔主生前功業的大小,四世班禪是其中最偉
大的,故其靈塔的高度也是其他班禪難以望其項背的。七~十世班禪的靈塔不復
存在,毀於文革,現在是文革後所建收存四位殘骨的合塔;當初提議將四世班禪
靈塔殿充作軍糧庫的人,該當在西藏文化史上記他一筆!
寺中到處掛著十世班禪的照片,八世、九世的也不少,獨現任的十一世班禪
照片不多,日喀則的商店旅館餐廳也多是纏著哈達的十世相片,尼瑪告訴我們不
要問有關十一世班禪的問題,因為鬧雙胞,有中共選的,也有喇嘛選出來的,政
治和宗教相衝突,人們對此只好噤口不言;官方的十一世班禪目前也正在北京學
習,難得回到札什倫布寺來。
十世班禪一九八五年才逝世,胖墩墩、厚實厚實的,曾還戒佛祖,有家有室
。人世的道德是否適宜套在轉世活佛身上,凡人無法評論,也無須評論,以後藏
代表人的身份而言,就我在當地所聽到的,他倒是真以藏族人的利益為考量,縱
橫裨闔於日喀則與北京之間,他的靈塔花了北京四十萬人民幣,錯綜複雜,非我
所能理解。
轉世制度據喇嘛解說,是藏傳佛教格魯派宗喀巴大師制訂,黃教勢力在明清
之際既遍及全藏,於是以達賴管前藏宗教事務,班禪理後藏教務,迄五世達賴結
合蒙古固始汗的勢力,建立噶丹頗章政權,開始涉足西藏的政務。這兩大轉世系
統,如果不帶迷信來看,其實是一項相當良好的政權轉移制度,無論出身背景、
家財多寡,只要被認定是轉世靈童,在接受良好教育後,成年時都可以接掌政權
,如此權力不限於一家一族,及身而止,且集中資源教育出一代統治者,在那個
教育不普及、藏地人民極端困乏的時代,這實在是一項設計完善的好制度;仰望
宗喀巴塑像,佩服於他的睿智,油然生敬,青史留名總是奠基在看得遠、想得深
之上。
札什倫布寺還有世界上最大的強巴佛,高二十七公尺,純銅打造,與四川的
樂山大佛面貌十分相似,巨大也相彷彿,但祂湮沒在酥油煙與哈達之中,這—就
是西藏的精神,西藏的文化,千年前文成公主與赤尊公主的遺蔭,到如今,還是
同一個模樣,幸乎?不幸乎?認識西藏越多,迷惑也越深…。
幽靜的庭園,愜意的天井,從前禁衛森嚴的班禪御苑,今日開放隨興的遊人
天堂,我參觀的第一座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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