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華區beta sttmountain 關於我們 聯絡資訊
※ [本文轉錄自 sometimes 信箱] 作者: Yuhina (阮是古早人) 看板: CYMC 標題: 米亞桑托馬斯駐在所調查隨筆(一) 時間: Thu Sep 21 23:56:10 2000 米亞桑托馬斯駐在所調查隨筆 日期:2000年8月7日至19日 參與人員: 1.中原大學調查隊:許明浩、鄭勝彰(中原山社)、林一宏(國立藝術學  院、中原山社OB);顏亮平、楊金燕(建研所);李國玄(逢甲山社OB);  江文雄(師大山社) 2.南安遊客中心:林淵源(Gaisul)、高忠義(Dian)、景碧秀(Bula)、  蘇印惠(Sugin,太魯閣)、杜詩韻(Sararie,排灣) 3.中正部落:高新興(Sauli)、趙聰義(Sadinan)、林志中(Gaivang)、  黃嘉葆 D0;八月七日,爆胎、暴雨、坍方…   晚上在山莊集合,一大票人來送行,廿一點廿分出發,由即將當兵的 仕偉友情跨刀開車。不料在中壢外環道加油時,竟然被加油島銳利的邊緣 割破了這輛加長型福斯九人座的左後輪。眾人七手八腳換輪胎,但是卻找 不到套筒扳手,向加油站借也沒有,正在焦頭爛額時,國玄竟從助手席的 置物箱內摸出來兩支套筒,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也。搞了四十分鐘才又 上路。   由於事先得知新中橫公路夫妻樹路段坍方,九人座不能過,故改走阿 里山公路。高速公路一路狂飆,在西螺稍做休息後,直奔嘉義。八日午夜 一點,將車子開到舊嘉義市公所旁吃頓宵夜,乾麵加當歸排骨,味道不賴。 由市區接上台二十線後,竟開始下起傾盆大雨。   車子在阿里山公路奔馳,大雨不斷,石卓過後雨勢趨緩,轉成濃霧。 睡意陣陣襲來,坐在助手席的我也漸感不支,運將仕偉兄卻仍需全神貫注, 真是辛苦。阿里山之後的路面上不時出現成堆落石,相當驚險。終於在凌 晨四時抵達鹿林山莊,大哥出來迎接,一群人馬上進入寢室補眠。 > -------------------------------------------------------------------------- < 作者: Yuhina (阮是古早人) 看板: CYMC 標題: 米亞桑托馬斯駐在所調查隨筆(二) 時間: Fri Sep 22 00:32:29 2000 D1;八月八日,父親節,新高登山道路   早上七點,起床看民視新聞,見到了鼎鼎大名的老前輩伍金山大哥。 吃早餐時,是我們這支三國聯軍(中原、南安站、中正部落)第一次集合。 在鹿林山莊,我的行動電話還能通。公物分配並打包完畢後,全體合 照留念,九點多由大鐵杉過後不遠處開始步行,因為往塔塔加鞍部的車道 因為今年六一一地震又坍方了。大家還不太熟稔,散散地分成兩部分:中 原的、中正和南安的。豔陽下,大家在塔塔加留影,我則打電話通知北峰 測候站本隊已準時出發。   玉山登山步道建於日治1930年代初期,當時被稱為『新高登山道路』。 今日的行程長僅八公里半,輕鬆愉快。十點整出發,登山口過後不久即遭 遇坍方,輕鬆通過。台大OB陳永龍陪著南安站義務解說員杜詩韻(Sararie ,排灣族)上山,兩人背著同型的背包、走在一起,令人聯想是否為一對 情侶,不過我也沒問。   除了一開始的坍方,以及西峰展望台前的崩坍地之外,去年的九二一 大地震似乎並未對道路造成嚴重損壞,棧道依然、鐵杉如舊,十年前支援 教職員登山的情景仍歷歷在目。當我說道,喻肇青老師與師母都曾上過玉 山主峰時,著實讓金燕吃驚不已。   在展望台吃便當,四周起霧而沒有展望。邊走邊拍照,十五時許至排 雲山莊下方棧道,驚喜地見到陽光透雲而出,為岩嶺灑上一層金粉。十五 點半抵達標高3402m的排雲山莊,或者應該說:新高下駐在所舊址。排雲 山莊建於一九六七年,一直是登山客攀玉山的重要據點,對林務局而言也 一直是下金蛋的雞。去年林務局開始大興土木『重建』山屋,讓人十分期 待,不知新山屋會是何等風貌,一見之下大失所望,並沒有『重建』,只 算是整修,包括前院鋪半寸薄的砂岩片、屋頂換新鐵皮、石牆塗防水漆、 增建廚房、修改床鋪(舊檜木床換成新柳安床)、整修廁所(貼木皮、換 馬桶…)、水源集水槽加蓋並設置不鏽鋼水塔、更新給水管路等。據林務 局表示耗費一千二百餘萬元,而陳永龍說是花了二千五百萬,不管多少, 花費上千萬元只做出這些成果,恐怕有點…   不過,排雲山莊的風景真的很美。十年前我曾以青澀的筆法寫下這麼 一段:    我早就聽聞那排雲山莊的大名。山莊被包圍在層層密密的冷杉林  內。向南的一面是開闊的,冬季日落的流光,沉澱在不斷湧動的雲層之  上。像成團成絮的棉花,緩緩地湧進這小小山谷中的雲海,翻動著那麼  清晰卻又令人目眩的淡紅金黃。    可是最美的,還是後面山坡上一株株直立的冷杉,鑲襯著異常澄澈  如深海一般的藍天和瞬息變幻的雲塊。那樹的形色每一分鐘都在變更。  一會兒,樹幹上閃著一片潔白,刺目的陽光替針葉抹上一股亮綠,一會  兒上湧的煙嵐又悶聲不響地輕輕將亮綠換成帶粉的深綠。起風了。林梢  的深色如水洗般響起一陣沙簌,搖動著,搖向天空和纏成一團暗影的岩  石堆。殘存著冰雪的岩坡也凍得直打哆嗦,呼出陣陣白霧,抖動著,穿  越躬身沉睡的香青和頑強挺立的玉山小蘗,環繞著、游移著......    在鑠目的光線,柔和的暗影變化中,我常常若有所失。在孤孤單單  一個人的時候,我會觀察大自然,而且深深愛上這神祕卻可親的她。在  這裏,我沒有什麼牽掛,我也不希望有。                            走玉山有感   在震災後管制入山長達一年的時程中,很榮幸地我們成為少數能進住 排雲山莊的團體。吃完晚飯,和漢名杜聰義、十分靦腆的Sadinan閒聊。 他是元智中語系的大一生,更令人驚喜的是,Sadinan的祖父來自北岸馬 西桑。是夜風勢強勁,有微星點點。 > -------------------------------------------------------------------------- < 作者: Yuhina (阮是古早人) 看板: CYMC 標題: 米亞桑托馬斯駐在所調查隨筆(三) 時間: Fri Sep 22 00:34:05 2000 D2;八月九日,主北鞍部一百多罐的罐頭   六點出發,背重裝上風口。陳永龍也背著重裝(Sararie的大背包)同 行。從之字坡眺望西峰、前峰至塔塔加一線,揣摩六十餘年前鹿野忠雄從 阿里山沿稜來登玉主的路線。天氣並沒有想像中的好,不像颱風後應有的 澄澈青空,才九點,就有雲霧湧上閉鎖曲線峰。   在長年惡劣天候與地震的雙重影響下,風口路基坍塌,鐵鍊也有些損 壞。放下重裝,一身輕便地登上主峰。暌違多年的絕頂上,右老銅像已成 回憶,取而代之的是一塊鐫著『玉山主峰』的花崗岩。大家開始拍紀念照, 我倒是心急如焚,因為電話打不出去,有訊號,但是卻『No Service』, 那以前省長老宋搭直昇機來時,他的大哥大又為什麼能打通?大家都是 GSM的中華門號啊?難道訊號會分辨官或民嗎?真是想不通。   從風口用望遠鏡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鞍部有兩個麻袋,那就是張正雄 教官事先幫我們買好、托直昇機送到北峰氣象站的糧食。與老龍在此分道 揚鑣,下之字坡時,老龍以長嘯送來的祝福縈繞在巉岩峻谷間,久久不息。 下到鞍部,打開麻袋一看,唉呀!差點沒昏倒。白米不說,竟有近百罐的 各類罐頭食品,卻沒有生薑與黑糖!唉,登山習慣不同,準備的食物也大 相逕庭。但總是要感謝張教官,我們上玉主時才不必背得太沈重。   經過計算,男生每人要多背六個罐頭,女生則背四個調理包,高大哥 抓了十幾個罐頭打進背囊,而林大哥、Sauli、阿葆、Sadinan等壯丁則各 背一包米。剩下的食物,則留字條給晚我們一日行程的玉管處第二期生態 嚮導訓練隊,讓他們取用。   距離上一次走這條路,已有十四年之久。八通關草原在遠處閃爍著亮 眼的綠,由高大哥帶頭,大隊人馬從鞍部下切正路,不料卻卡在香青叢裡 進退不得。走後面的我和林大哥,則是回到主北叉路口再沿正路下之字坡, 不一會兒就繞到大家的下面。高大哥鑽出來,取了刀又回去接大家。讓香 青上了一課震撼教育,算是熱身吧。   路一樣好走,在香青喬木林內緩步下坡,回頭望見主峰與東峰岸偉的 北壁,胸中熱血沸騰,彷彿藏聚了萬鈞之氣一般。到了北峰下最後水源, 怎能不掬一瓢飲?十九歲那年由八通關輕裝至此,一見此水、驚為天人, 心中一直認定它是全台最佳高山水源,闊別多年,甘甜依舊,真令人快慰 也。   見到箭竹的芳蹤,表示荖濃溪營地就要到了。此地是新高駐在所舊址, 也是當年鹿野忠雄攀登玉山群峰的根據地之一。中午在此用餐,上下玉主, 使得左膝韌帶的舊傷有復發的跡象,趁著中午的大休息,趕緊擦點藥休養 一番。   從溪左渡到溪右,再渡回溪左,不久便遇到崩坍地,原本還有路基, 地震後崩毀殆盡,眾人高繞而過。走沒多久,又是一片大坍方,破碎的岩 片自稜線上崩解而下、滑落溪底,連高繞的機會都沒有,不時還有碎石滑 動著,激起塵土,乾燥的塵粉氣味衝鼻而來,地形看來相當的險惡。橫渡 碎石坡之後,又是另一道難關,鋼管銲製的棧橋遭到落石擊毀,僅存谷側 的半邊欄杆,無法由橋上通行,必需下切溪溝,再攀上岩壁爬回越嶺道, 十分驚險,幸好天氣不錯,眾人都順利的通過。   腳痛加劇,只能撐著雪杖、直著左膝蓋走路,行進速度減慢,因而成 為最後一個到達八通關山屋的人。已經八月上旬了,法國菊卻仍怒放著, 阿葆耍寶似地摘下一朵花要求大家照相的逗趣模樣,實在又噁心又好笑。   不是只有我狀況不佳,一大票人都快不行了。與大哥討論後決定在八 通關山登山口紮營。可能走得太累,到營地時有一些人不想動,我也累了, 臉上不悅的表情被細心的大哥察覺,讓大哥有點為難。晚上分成兩邊睡, 開會時也只有大哥與中原的參與,讓人不禁擔心未來幾天隊伍的和諧…但 酒一喝下肚就暫時忘了這事。腳痛沒有緩和,肌樂、擦勞滅、按摩樂通通 出動,包著彈繃入睡,祈禱會有小精靈來修好我的爛腳。 > -------------------------------------------------------------------------- < 作者: Yuhina (阮是古早人) 看板: CYMC 標題: 米亞桑托馬斯駐在所調查隨筆(四) 時間: Fri Sep 22 00:35:28 2000 D3;八月十日,八通關越嶺道西段   起床時發現韌帶還在痛,暗自叫苦。今天行程說遠不遠,但要下切荖 濃溪,再爬上杜鵑稜線。用意志力督促自己,一跛一跛地下到溪底,並穿 上對岸Sadinan擲來的雨鞋渡溪。將腳踝與膝蓋浸泡在冰冷的溪水裡,就 像是冰敷,希望能有效果。   還記得前年(1998)七月走北岸橫斷時,因為前一晚喝太多酒,在平 台營地嘔吐又勞駕Vang-ah下來接背包的糗事,這次要雪恥!果然一馬當 先,直衝到日本路叉路木牌處,還嚇跑一隻特大號的山羌。說也奇怪,從 開始爬坡後,韌帶的舊傷就不再疼痛了。   上稜後,南北向展望依舊良好,但因封山數年,日本路上漫生著刺柏 與箭竹,比起兩年前更茂密得多,鑽行於其中十分痛苦。日照強烈,雖然 有玉山和南二段諸山的世界級展望,卻也倍感辛苦。中午在大水窟山叉路 口用餐,炎熱的天氣、惱人的刺柏、讓瞌睡蟲有機可乘,睡到十二點半才 又上路。   南營地,或應該說南駐在所舊址,一向是拍照的好地方,高大哥一溜 煙就爬上了那株像聖誕樹的香青上,戴上紅帽子、高踞在五芒星的位置, 還真像聖誕老公公呢。合照片一張又一張的拍,大家仍不讓他下來。在南 營地最後活水源取水,至此路上不再有那麼多箭竹刺柏,植被轉變成高山 草坡型態。眺望南側山腰那段明顯的路跡,應該是清古道吧。   大水窟宛如置放在綠色絲絨上的藍寶石一般,閃耀著動人的光澤,不 管來過幾次,總是令人心醉。放下重裝,在州廳界舊址的台階上,抽根紙 煙,讓心靈沈澱一下。這裡每一株獨立樹都歷經無數次的風霜雨雪,更不 時有野火焚炙的威脅、人類刀鋸的戕伐,卻仍能以最頑強的姿態,優雅地 挺立著。   小亮、國玄為了拍照,在對面山坡、清營盤遺址跑上跑下的。遠方傳 來大夥們取水時的笑鬧聲,阿葆、志中不論何時都是那麼地活力充沛,我 也該加入大家了。背上公水罐,重裝攀上南大水窟山稜線,氣喘吁吁中, 每一回望,視野與景深都在變化,唯一不變的是一樣美。對準兩顆獨立香 青,橫切山腰,來到今晚的營地。這是南大水窟山東側的平坦凹地,還算 避風,兩年前的火災燒出滿地的焦木枯枝,到處都是柴火。比起昨天,今 日大家有默契多了,分頭搭雨布、起火造飯,沒一個人閒著。   備齊祭品,眾人往花蓮方向祭拜山神、好兄弟與各社祖先,露水深重, 晚餐後十六人圍成大圓圈,中央是燒的老高的火堆,開晚會吧!由自我介 紹開始,輪杯、談笑、說故事,各族的歌曲傳唱不停,氣氛一流,也終於 成為一個團隊了。金燕以MD錄下了這酒氣沖天、迴響在中央山脈上的跫音… > -------------------------------------------------------------------------- < 作者: Yuhina (阮是古早人) 看板: CYMC 標題: 米亞桑托馬斯駐在所調查隨筆(五) 時間: Fri Sep 22 00:36:59 2000 D4;八月十一日,托馬斯稜線的水鹿池   四點四十分,聽到一陣騷動,已經有人動身攀登南大水窟山準備看日 出了,趕緊一躍而起。睡在旁邊的國玄昨晚喝得太多,嘔吐了一整晚。收 好相機,直奔山頭。雖然水氣很重,但馬西山的日出仍頗具氣勢。我與大 哥、高大哥、Sauil、Sadinan、Bula等人細覽南二、秀馬、橫斷、玉山諸 山容顏,就像是見到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心頭暖暖地。六點多回營地, 也不煮早餐了,隨便泡碗麵吃。其他人也陸續醒來。   反正上午輪空,算半個休息日,就在這裡混吧,於是有人攝影、有人 登山頭、有人蒙頭一直睡、有人唱歌、有人吹口琴、有人還在醉。十一點, 突然間雲霧急湧而來,讓人驚覺到天氣可能有變,所有人一下子如同繃緊 的橡皮筋一般跳起來,緊急打包拔營。正午,大隊人馬開始向東側稜線陡 降,接上兩年前下意西拉的草坡,轉向左邊,在山腰上停下來,掏出地圖, 跟大哥討論下切托馬斯稜線的路徑。   此地是展望托馬斯稜線的頭等包廂,掏出望遠鏡,仔細觀察稜線上的 植被,一面盤算:3000m左右還是草坡,以下便是森林稜線,可能還混生 箭竹。啊!草坡稜上有水池!透過八倍的鏡片,看到的池水是偏黃的,應 該可以用吧,我想。大哥接過望遠鏡一看,連說:『啊,很髒很髒!』。 也沒關係,我們有背水。   沿稜下切,稜右(西南側)是崩壁,標準的單面山,走在水鹿獸徑之 上,行進路線跟山下的推估一致,稜上到處是水鹿的啃痕、磨痕、路徑、 與休息處,好似闖進了水鹿的西門町一樣。文雄不經意地在二葉松下發現 一箱礦泉水,大概是前年救火時遺留下的吧,我們都沒動它。   在池畔休息,泥地上滿是水鹿蹄印,原來這是水鹿的澡堂。池底不知 有多深,偶有兩三個小氣泡冒上來,告訴我們池底有發酵作用正進行中。 我試飲了一口,淺黃如輕發酵茶一般的色澤,沒啥味道,還不難喝。再往 前推進約二、三百公尺,找到避風處搭營,命此地為『水鹿營地』,時間 是十四時半。   不見林大哥蹤影,應該是探路去了。一樣分組打柴、搭雨布,下午聽 高大哥講古,說當年跑遠洋的、山難搜救的經驗與笑話,其中尤其是那個 『鹹魚與野菇』的故事,真讓人笑到在地上打滾。晚飯煮好了,大哥卻還 沒回來,雖然大哥經驗老到,但時間越晚令人越擔心,我、Sauli、Sadinan 三人帶好頭燈、乾糧與飲水,等到十八點,便出發去接人,走不到五分鐘 就遇見了氣喘吁吁、口乾舌燥的大哥。   吃飽喝足,當晚獨自露宿在松樹下,是水鹿的休息處,一夜好眠。 > -------------------------------------------------------------------------- < 作者: Yuhina (阮是古早人) 看板: CYMC 標題: 米亞桑托馬斯駐在所調查隨筆(六) 時間: Fri Sep 22 00:38:39 2000 D5;八月十二日,一日內找到三個駐在所   清晨自水鹿營地出發,向北至水鹿池轉東北側下稜線,推估越嶺道在 標高2800m處,果不其然,頂著火辣的朝陽下切約150m後,摔到日本路上。   據大哥說,當年他與方良吉為搜救大水窟失蹤登山客,曾重裝下大水 窟駐在所東稜,至米亞桑溪底,搜索未果後,轉由此稜上切回南大水窟山 東稜,並曾在此地見到一處木牌紀念碑,為此我們向大水窟方向展開搜索 調查。路基大多在冷杉林下,雜生箭竹等,由於多年杳無人跡,路基多處 崩坍、棧道也腐毀,行進不易,唯仍有些年代久遠的砍痕,應為東埔地區 布農人當年遠赴米亞桑地區採愛玉子時所留。   前進至3050m,仍不見紀念碑,且前方溪溝棧道崩坍,故退回至2850m 處,開始追查米亞桑駐在所舊址。由舊照片顯示,此駐在所應位於草坡處, 但眾人散開上下遍尋,就是沒有駁坎平台的影子。九點半的太陽已十分毒 辣,曬得大家暈頭轉向。金燕說她發現了一些破玻璃瓶,我旋即在路邊找 到兩片檜木板,乃以GPS定位,據此確定之為米亞桑駐在所遺址。   收攏大家,尋越嶺道路基向下走,大哥在我們尋找米亞桑時,便已向 下砍路前進,速度之快,讓在後面苦苦追趕的我們望塵莫及。正趕路時, 忽然聽見落後的小亮、國玄等人大叫道:『一宏…有駁坎、有平台…』連 忙再回頭,果然,發現第二處駐在所舊址:馬沙布。   馬沙布駐在所設置時間稍晚,與沙沙拉比一樣都是填充大水窟與托馬 斯之間的空隙的。此地的位置明顯地比米亞桑要好得多,附近有水源,稜 線雖窄卻有寬平處,稍加整地即能成為駐在所立地所需的平台。此地仍有 不少瓶罐殘留,谷側防禦用的刺絲與木樁仍然存在,更有趣的是下方平台 上生長著成群的野櫻花,可能是當年日本警察所種的。   忙著繪圖、攝影,幾乎忘了時間正流逝。原本預計九點回到營地後拔 營,但現在已接近十一點,只怕留守的人搞不清狀況而窮擔心。東南方傳 來大哥的叫聲,聲音十分遙遠。匆匆完成記錄,再度趕路。以這種速度推 算,大哥恐怕已衝到沙沙拉比附近了。我們在2420m處,即2505鞍部下 方遇到休息中的大哥與文雄。大哥原本想從這裡回主稜,爬回營地,但我 另有盤算。此地距沙沙拉比已不遠,不如繼續前進,一網打盡,明天就不 用再輕裝下稜,省卻麻煩。眾人清點飲水與食物,確定夠用後,隨即出發 找沙沙拉比。   翻過一段崩坍地,出乎意料地就在十分鐘後抵達沙沙拉比駐在所舊 址。比起馬沙布,此地更為陰濕,地上的朽枝腐葉讓鞋子一撂,翻出底下 黑色潮濕的腐植土,立即引來一堆蠅、蚋與蜜蜂,就算沒人說話,空氣中 也充斥著各種昆蟲的嗡鳴聲,令人不適。螞蝗特多更是一絕,幾乎沒人能 倖免,只是發現得早或晚、血被吸得少或多罷了。當然建築物早已倒塌殆 盡,落地的柱樑建材早已朽壞,成為一路一路的青苔痕。   調查告一段落,眾人就著少量的飲水,以乾糧、堅果、巧克力等果腹。 十四時開始回程,要由2420m爬回3000m,光想就很累。稜上先是少量的 箭竹芒草,隨即出現華山松、二葉松,還有瘦岩。最頭疼的還是密生的杜 鵑,鑽行不易,還要勞駕大哥動刀砍劈開道。天氣由霧轉雨,由於缺乏飲 水,勝彰、國玄等人絕不放過積存在松針上的雨水,以稍減口唇的乾澀。 雨勢漸大,乾脆摘去眼鏡,勉力向上爬升。眉髮皆濕,衣褲亦然,Gore-Tex 鞋的破洞成為進水口,左腳一半泡在水中。   隨著高度漸升,雨勢也愈來愈大。爬回營地已近十七時,趕快換上乾 衣服,草草煮泡麵充飢,驚天動地的雨勢,讓雨布下面開始進水,Sauli 和明浩冒雨挖出排水溝,實在令人感動。不知留守的人們一整天在作什麼? 悶坐雨布下,聽著如雷的驚人雨聲,掏出口琴來,隨意吹奏著不成曲的調 子,今晚雨勢可能要下到很晚了,還是與大哥、Sauil共飲黑豆酒罷。 > -------------------------------------------------------------------------- < 作者: Yuhina (阮是古早人) 看板: CYMC 標題: 米亞桑托馬斯駐在所調查隨筆(七) 時間: Fri Sep 22 00:39:53 2000 D6;八月十三日,托馬斯駐在所   天亮了,雖沒有前幾日的晴空萬里,卻也不再有雨。用過早餐後,烤 乾衣物,大隊人馬陸續出發,今日需沿稜下切約800m,沿著昨日輕裝砍開 的路徑,順利地下抵2505鞍部。之後鑽行在寬平的芒草稜線上,鼻腔裡充 斥著枯草、朽木與水鹿的尿臊味。十時左右開始出現檜木,更沒料到廿分 鐘後就下切到日本路,此時標高2250m。走不到五分鐘,前方傳來吼叫聲: 『哇…平台…駐在所!駐在所!』   這未免太快啦?日治時期史料指出,托馬斯駐在所標高應接近2060m, 應該還要下降200m左右,但是由木樁、刺絲的分佈與殘存的建材來看,此 地確為駐在所無疑,難道資料或我的判斷有誤?才不到十一點,竟下起霧 雨,大家狼狽地站在雨中,等我下決定…   『好,搭雨布紮營!國玄請跟我向前探路。』   撇下其他人,只帶番刀便沿越嶺道往下探查。國玄一馬當先,過坍方、 鑽倒木,才十分鐘,又在路右發現紀念碑一處。由銘文得知此為警手Asan 與Sura戰死之碑,腦海隨即浮現《理蕃誌稿》第四編所記載,二人於一九 二一年二月十七日護送物資至大分駐在所,回程在距離托馬斯約十町(約 一千一百公尺)被數名台東霧鹿原住民所襲殺。一陣喜悅,因為憑此碑便 能確定紮營地點就是東線上僅次於大分的托馬斯駐在所!   氣喘如牛地回到托馬斯,吩咐明浩與勝彰循日本路往回走找水源,而 雨布已搭設妥當,找柴的、起火的、煮麵的,才中午十二點,一切都已就 緒,霧雨也停了。   半小時後傷痕累累的兩人回報:路上無水源,但可下切溪溝找水。飽 餐一頓後,兩位高大哥帶著Sadinan、阿葆、志中下切取水,其他人則一 身輕便,前往探查紀念碑。攝影完畢,我在碑前敬上兩支長壽煙,這麼多 年沒人來過,想必他們也很寂寞吧。大哥沿著日本路往下切,國玄隨即跟 上,我因為拍攝DV-8而晚了幾分鐘出發,循著砍痕,在崩坍、潮濕、充 斥著芒草與咬人貓的路基上緩緩前進,將近半小時後,才追上了正在一處 如水簾洞般滴水的溪溝內休息中的兩人。   這真是一個大收穫啊!對照地圖,我們已推進至塔達芬溪北支流前稜 線前,再走一公里餘便能抵達朋珂駐在所舊址。雖然因為過密的芒草及坍 方而難以再行進,但是我們高興地發現,猙獰的托馬斯崩壁並未影響此段 路基,更清楚地說,只要經過砍草及少許整修,越嶺道東段有希望全線暢 通!   返回駐在所舊址,細看週邊環境。托馬斯是當年規模、人員、編制僅 次於大分的重要駐在所,同時設有砲台,與華巴諾一北一南、瞰制著拉庫 拉庫溪谷,以優勢武力鎮壓著米亞桑、太魯那斯與大分地區的布農人,迫 其屈服於殖民者的威勢之下。而今,駐在所辦公室、官舍、療養所、香菇 乾燥室宛如昨日黃花,腐化為地上一堆堆朽爛生苔的殘木鐵皮,唯獨刺絲 與木樁構成的防禦工事迄今仍頑強地兀立在四周。當年為求展望而被砍伐 殆盡的周圍林木,數十年間似乎若無其事地回復成原生林般的面貌,徒留 幾個檜木樹頭見證日本人伐木建屋的痕跡。平台上還有數株廿餘公尺高、 壯碩的楓香與野櫻,不知是否當年日警為懷念北國故土所手植的?記錄中 的七珊山砲與十五年式重機槍,更不知流落何方?   黃昏時清點所有的糧食,由國玄掌廚,精銳盡出,吃得肚腹飽漲、頭 腦空空,眾人卻還在大談玉里哪家店的牛排最好吃、下山要猛喝珍珠奶茶、 狂啃頂呱呱炸雞…等等,不由得想起一句名言:苦難中最大的幸福就是吃。 > -------------------------------------------------------------------------- < 作者: Yuhina (阮是古早人) 看板: CYMC 標題: 米亞桑托馬斯駐在所調查隨筆(八) 時間: Fri Sep 22 00:41:20 2000 D7;八月十四日,中元節,趕路到大分   清晨,由樹梢灑下的幾道金光,讓裊裊炊煙更顯得生氣勃勃。趕快收 拾行囊、帶好便當,今天可是要趕路呢。預定的行程是沿著150轉135度 的稜線,下切六百餘公尺至1524環流丘(即Yiyiruk稜線),再沿部落路 下到塔達芬溪底(即Yiyiruk),渡溪爬回土葛駐在所,再沿越嶺道橫渡塔 達芬崩壁、高繞過已經損壞的十四號橋(夢之橋)後,直奔大分。   高大哥帶頭,沿駐在所下方的120度稜線下切。因為事前與大哥聊過 行程,以為要先緩緩地沿235度方向橫渡至150度稜線,但是走了一段, 卻還是沿120度下切,正疑惑時,隊伍已暫停前進,大哥空手去探路,回 來說:下切時抓錯稜線,若要橫渡有困難,因為前面是斷崖。唯今之計, 就是將錯就錯,繼續沿120度下切,進入米亞桑部落舊址,再沿部落路下 溪。   原來超人如林大哥也會犯錯,推算起來,正確的稜線應該就是Asen、 Sura戰死之碑那一條。若要借道米亞桑,將要多走兩小時,但塞翁失馬焉 之非福也,也許還會有其他意外收穫呢。標高1850m左右,稜線收窄卻平 緩好走,東面的坡地出現耕作地遺跡,這樣的坡度、植被、空氣的乾燥感、 土地的氣味等等都與大分駐在所上方部落頗為相近,是否這就是布農祖先 們眼中的福地?   終於踏上了祖先的舊居地,Sadinan顯得有些激動。高密的芒草、炙人 的陽光,一切都和兩年前初次進入北岸調查時相似,我也有點慨然。由米 亞桑出發,繞懸崖過溪溝渡坍方都只能算是下午行程的熱身,順利地於十 一時到達環流丘鞍部。   既來之,當然要探訪丘頂的Yiyiruk-1與-2號家屋。Yiyiruk是柑橘類 很多的意思。一號家屋的屋架仍完整,最重要的是穀倉旁的檜木隔板都還 在,換言之,小亮常提出『寢臺』(床、Sapalan)可能有隔間的說法,在 此得到驗證。一方面再度攝影,一方面思索著建屋尺度的問題,柱間距的 決定因素,是否由Sapalan的大小決定?Sapalan的大小、數量與家族成員 人口數必有關連,但家族中的基本構成單元:夫妻與小孩,又是如何分配 空間使用…   完成攝影記錄再上路,不久便下到溪水湍急而渾濁的塔達芬溪底。梳 洗、晾曬衣服、吃便當、休息片刻。下午十三時半再沿稜上攀,大概是中 午混得太爽、水喝太多,汗水像洩洪般地流得滿身滿臉,氣喘如牛地爬上 土葛駐在所舊址,接上越嶺道。此去二十分鐘便抵達塔達芬崩壁,或應正 名為『土葛大崩壁』。自北而南共有三段大崩坍及一段新增的小崩坍。路 基在前三段崩坍處都已崩毀而不見蹤影,但都可以橫渡,高大哥、林大哥 在前面挖踏足點,讓女生得以空手通過。橫渡第三段時,可能是有山羊一 類的動物在崩壁上方經過,大小落石時斷時續地奔洩而下、直落溪底,人 人必須抓緊落石的間隙猛衝而過,蠻有點刺激感的。   沒想到,最短的第四段竟然因為土石鬆動,而必須架繩確保、傳遞背 包、空手通行,耗去最多的時間。隨著日本路上捕熊陷阱的現身,我們知 道大分的後門已經不遠了。夢之橋已斷,高繞而過。拉古拉駐在所、大分 瀑布…一站一站地經過。終於在日暮時分,全體到達大分,住進黑熊研究 小屋。   大家都累了,卻因為抵達大分而雀躍不已。神奇的大哥拿出電線、燈 泡,一會兒又摸出汽油和發電機,不會吧?大分有電了!在勝彰、明浩、 國玄、Sauli與大哥的努力下,發電機穩定地低吼著,200W的大燈泡在廚 房大放光明,幽黯寂靜的群山中,因為有金黃色的溫暖燈光、飯菜香味的 炊煙、收音機放送的五十年代東瀛調老歌和一群人的笑語聲而熱鬧起來 了。月明如白晝,這天是七月半中元節。 > -------------------------------------------------------------------------- < 作者: Yuhina (阮是古早人) 看板: CYMC 標題: 米亞桑托馬斯駐在所調查隨筆(九) 時間: Fri Sep 22 00:42:42 2000 8;八月十五日,睡到自然醒   前幾天幾乎都是凌晨四點、四點半起床,終於有一天休息日能夠打混、 睡到自然醒,真是太幸福了。雖說如此,我依然五點半就起床,勞碌命罷! 沒辦法。看完日出,洗好長褲與毛襪、寫完記錄與心得,大家也差不多都 起來了。因為昨天到大分時天色已暗,所以在今天早晨補昨天七月半的拜 拜。   我們原先在廚房談天說地,但僅僅八點多,太陽就將人曬得快成乾, 啜飲著加熱水稀釋的特級高粱,當下決定將桌椅搬到桃樹下,讓涼爽的薰 風吹乾額頭帶酒精味的汗水。就像花東縱谷田間隨處可見的景象,幾位朋 友閒適地聊天喝酒,生活是這般地愜意啊。   十點左右,由高大哥帶著沒喝酒的人先下去拉庫拉庫溪底,大家都想 洗去一身的污垢,我們則一直到十一點多才帶著七分酒意下去溪底。小亮、 明浩與我從沙洲南側一路上行,卻一直走到接近大分吊橋下,才發現在對 岸的其他人,當然別人早就洗好了。脫得剩下一條BVD,跳到水裡,雖然 是盛夏的正午時分,水溫仍然偏低,足以讓人尖叫起來。國玄、小亮、明 浩瘋狂拍照,真有他們的。湍急的溪水夾著不少泥沙,上岸後赫然發現內 褲成了濾沙網,走起路來有異物感、怪怪的。   一覺醒來,已經十三時半。回營地吧,全身香香地走在好漢坡上,感 覺真是清爽。不料剛上到駐在所平台,竟下起大雨,連忙收起大家晾曬的 衣物,再躲到廚房的雨布下。冒著大雨,大哥帶著大家以新雨布修補破屋 頂,又學到一課。近十七時雨停,搬來柴火,分解好的粗、中、細柴堆積 如山。用罷晚餐,營火燒得老高,有人閒聊、有人唱歌、而有人只是閒坐 著聽,就如我。Sararie不愧是小學老師,說起故事來既精彩又有深度。   看日出對登山人而言,是稀鬆平常的;看『月出』可就不多見了吧! 七月十六的明月從魯崙稜線升起,雖不如賞日出可見的斑斕色彩變幻,卻 更增添了一份朦朧、潔白與柔美。 > -------------------------------------------------------------------------- < 作者: Yuhina (阮是古早人) 看板: CYMC 標題: 米亞桑托馬斯駐在所調查隨筆(十) 時間: Fri Sep 22 00:43:39 2000 D9;八月十六日,再訪華巴諾   今日應該也還算是休息日吧。踏著晨曦,一堆人先後通過大分吊橋, 由大哥帶著往華巴諾砲台駐在所前進。輕裝從1200m要攀高至1930m,應 該不算累,但大概是昨天混得太爽了,由心底而生的一股慵懶的感覺,讓 我越走越慢。爬到1750m的駐在所遺址時,實在有點不想走了。先前一直 認為這可能只是專為建設稜上的華巴諾砲台而設置的工寮,忽然靈光一 閃,莫非馬斯波爾(Maspor)駐在所就是此地?隨即向高大哥、林大哥詢 問Maspor的意譯,原來是『狹窄的溪谷』的意思。駁坎平台旁邊是深窄 的溪溝,符合此一命名的描述,先假設它就是馬斯波爾吧。   大哥要我帶大家走之字路,他自己則沿稜線直上。為了便利大家通行, 必須用山刀砍劈擋路的箭竹與樹枝,刀起頭落,惹起一番草腥味,刺激著 鼻腔。感覺沒爬多久,便看到了華巴諾砲台駐在所的『車寄』(玄關的雨 庇)。雖然是八月盛夏,建築物周圍的芒草卻比去年四月少得多,這要感 謝林大哥和吳煜慧等人乘追蹤黑熊之便順道砍草。大家都往砲庫去了,想 來眾人最感興趣的還是那門三吋速射砲,也好,趁著四下無人先拍DV-8, 特別著重在建築物的構造、工法等建築技術相關記錄。   天氣好得很,在松林下用餐,清風徐來,雖然接近正午,卻是格外涼 爽舒適,當年日警開砲『鎮壓』原住民的殺伐之氣亦不復見。仔細測繪火 砲,反覆翻找,就是不見帝俄的徽記與砲號、年份等火砲資訊,可能被日 警磨掉了吧?這個疑點要弄清楚,必須到南橫的霧鹿部落走一趟,據說那 裡也有兩門三吋砲。   天氣好,回程也順利,輕輕鬆鬆地返回大分,又是愉快的一天。 > -------------------------------------------------------------------------- < 作者: Yuhina (阮是古早人) 看板: CYMC 標題: 米亞桑托馬斯駐在所調查隨筆(十一) 時間: Fri Sep 22 00:44:44 2000 D10;八月十七日,天啊!這是我們的鐵線橋嗎?   預定今晚要住瓦拉米,換句話說,今天要踢大約廿八公里的山路。天 沒亮就全員起床,六點多陸陸續續出發。一如以往地,在攀爬魯崙稜線、 氣喘如牛時,大哥總是會以那嘹亮而令人震撼的雄渾歌聲,振奮著大家的 情緒,也讓人忍不住一起高唱,或者說,嘶吼一番。   也一如以往地,耗費三小時攀高八百米上稜頂,花廿分鐘下二百米回 越嶺道。打前鋒的高大哥和三位美女,在多美麗附近的Rinowusan戰死之 碑被我追上,我吹出愉快的口哨表示問候,卻沒有人回頭看我一眼。到了 多美麗休息時才知道,原來有人把我當成是「好兄弟」,哈,難怪不敢回 頭看!   再度上路,這回我走前面。在多美麗過後的棧橋區,迎面而來的竟然 是黑熊研究小組黃美秀和吳煜慧,寒暄兩句,知道他們在八號停機坪搭營, 兩個女生每天到處追蹤、巡陷阱,實在是很辛苦。走著走著,到了大和(十 號)橋,比起一月來時好像又更斜了些,橋板被拿掉了,乍看之下十分危 險,但其實少了滑腳的橋板,反而更安全。   十號橋過了是新康(九號)橋,是目前狀況最完好的舊鐵線橋,在橋 上展望下午要走的石洞、三四溪、十里一帶。新康到抱崖這段路,五步飛 泉、十步溪谷,嚴戶棧橋過後就是八號停機坪,那是為了改建朝日(八號) 橋而以暴力在小稜上硬開出來的大平台,黃美秀的工寮就在路上。   蠻期待八號橋落成後會是何等光景。在15K前就掏出DV-8準備好, 滿懷期待地鑽出隧道口,一看之下當場火冒三丈!不是因為光禿巨大的混 凝土橋礎、不是因為兩層樓高的鋼製橋門、也不是因為碗口粗的主鋼纜、 更不是為了漆成墨綠色的不鏽鋼橋板,這些我都認了,早在一月底親眼目 睹施工的困難時我就有心理準備了,讓人火大的是釘在橋門上的木匾,竟 然寫著『石洞吊橋』!我的老天啊!   這個橋是有名字的!日據時代叫做『朝日橋』,如果要重新命名也可 以,至少要用最近的駐在所命名為『沙敦橋』,竟然因為北側橋頭有隧道 就命名為『石洞吊橋』,那為什麼不取名『山洞橋』、『隧道橋』?殊不 知石洞距此地還有三公里多!早在去年年中,我就將橋名考證結果交給南 安站監工邱先生,沒想到玉山處工務課竟然還是亂搞,可見公家機關各部 門的橫向協調真是糟透了,唉!真是@#$%&*$@#!!…時間接近正午,肚子 在打鼓,腦中在冒火,心中更害怕不知道櫻橋(七號橋)又會被改成什麼 怪名字,看到一樣的橋礎、橋門、鋼纜、橋板,深深吸一口氣,視線慢慢 向橋門上望去…啊!『抱崖吊橋』!還好,以地名來命名,可以安心地到 抱崖駐在所舊址(七號橋工寮)吃便當了。   到抱崖休息,我還在像個老太婆般地碎碎念,罵吊橋、罵包商、罵工 務課…Sauli用大哥採來的三種野菜煮好一鍋湯,正好消消火氣。心裡在盤 算,抱崖到石洞溪谷一小時、石洞溪到瓦拉米四小時,不含休息時間差不 多還要走五小時。十二點半出發,在石洞駐在所下面遇見來為黑熊小組補 給的謝光明和王金進,兩人都是大汗淋漓、一臉通紅,想必剛剛喝了點酒。 走到石洞溪谷時天氣轉陰,甚至還飄起小雨,不能混了,盡快感路便是了。   又臭又長的路,要用『微分』法:將長路切成一小段一小段地,才會 輕鬆點。溪谷過去十分鐘是三四溪駐在所、過一段崩壁及一大段難走的滑 坡植被就到十里、十里過去是卡里卡斯、下一站是山陰、山陰過了六號橋 就不遠了、人造林出現多土袞就快到了…陰沈的天空,令人擔心的雨還好 都沒來,到山陰時,我還輕裝上去看看山陰駐在所舊址。但下午十六點出 頭,一過多土袞,就下雨了。   眺望瓦拉米一帶,稜線像矇上一層白紗般地,料想正下著大雨,轟隆 的悶雷在遠方的黃麻溪谷迴響著,雨勢漸大,卻不想拿出Gore-Tex雨衣來 穿,連帽子也懶得戴,眼鏡一摘,朦朧地走在柳杉造林地裏。一身濕意, 愈走愈慢,十七時半才到瓦拉米山屋。全部到齊已經是十八時了。   把餐桌搬到前庭,著實飽餐一頓,大哥從三四溪帶回來一月份留下來 的黑豆酒,味道還是一樣好。與小亮、國玄、Sararie討論了很多原住民議 題,聊到深夜,十分痛快。 > -------------------------------------------------------------------------- < 作者: Yuhina (阮是古早人) 看板: CYMC 標題: 米亞桑托馬斯駐在所調查隨筆(十二) 時間: Fri Sep 22 00:47:02 2000 D11;八月十八日,回到平地   六點半,第一個出發,因為最前面才有動物可以看,就像演唱會,前 排票價最貴一樣。國玄在大理石溪谷附近追上我,兩人便一起前進。沿路 白耳畫眉、紫嘯鶇鳴聲不絕於耳,到愛玉子工寮時,已看到山羌五隻,彌 猴、松鼠一堆,但沒有發現藍腹鷴。   在佳心前水源竟然遇見一團觀光客,感覺上像童軍團的,原來是學校 老師。   『我們是從阿里山來的!』我面無表情的說,一面往前走。   『哇!好厲害呀!』一個女生驚嘆。   這類無意義的對話,每次調查出山時一定會發生,或許我該問他們: 『各位有沒有辦入山入園證啊?』   大哥大竟然打不出去,有一點沮喪。總之先踢出去再說吧。到步道口 時剛好九點半。大家一樣在南安洗澡,我特別找許英文主任,仔仔細細地 將橋名說清楚,希望能由他來尋求改善的方法。中午在玉里竹園餐廳擺兩 桌慶功。學弟妹們搭乘14:40的莒光號回中壢,剩我一個人,明天還要去 南橫霧鹿調查三吋砲呢。   吃完午宴,續攤去喝酒吃麵、唱投幣卡拉OK,並與卓溪鄉長石進燕見 面。Sauil已經醉了,還罪得有點亂,晚上到水源大哥家,在門口院子吃飯, 並在晚上九點回到南安遊客中心睡覺。 > -------------------------------------------------------------------------- < 作者: Yuhina (阮是古早人) 看板: CYMC 標題: 米亞桑托馬斯駐在所調查隨筆(十三,完) 時間: Fri Sep 22 00:49:22 2000 D12;八月十九日,霧鹿砲台調查行   借到印惠的愛車,嘉年華手排1.3,沒有冷氣,二檔、三檔在三千轉時 引擎會劇烈抖動,爬緩坡要用二檔、陡坡要用一檔。但可以省去租車的幾 千元,已經要謝天謝地了。六點半從南安出發,加滿汽油,到中正部落載 大哥、志中、志強和阿麗,在玉里吃燒餅油條豆漿,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 向霧鹿出發。   奔馳在縱谷公路上,路上每一輛車都比我們快。每當引擎不順,車子 如碰碰車般打起擺子,我就冒冷汗,而小朋友們反倒高興地又笑又鬧。今 天是星期六,必有警察臨檢,這部老爺車掛的又是台北市車牌,自然是重 要目標。於是在池上被臨檢、進海端也被臨檢。   一檔爬南橫,爬到霧鹿部落。終於在國小後方發現那兩門砲。架在新 近落成的花崗岩臺基上,歷經風雨,砲身與砲架都鏽成燒鐵色,與華巴諾 的相比,這兩門砲的零附件遺失得更多,但是,位於砲耳段的帝俄徽記與 砲號、1903年鑄造的鐫文都完好如初。此時赫然發現一件大糗事。我竟把 調查票、DV-8、行動電話等一干重要物品,全部忘在玉里的早餐店裡!   只好向大哥借傻瓜相機,霹靂啪啦地拍了一堆。總要找個老人請教相 關的故事吧,到部落裡問人,問到Gaivang大哥,一聊之下竟然發現他就 是在台東地區協助師大黑熊研究案的原住民獵人,這下子,從未碰面的兩 大獵人:拉庫拉庫溪Gaisul與新武呂溪Gaivang兩人,今日竟然不期而遇, 真是奇妙!不過,還是Gaisul厲害些,畢竟抓到黑熊的數目是七比零。當 下幫兩人合照,準備下次有機會時,拿這張照片嚇嚇王穎老師。   難卻Gaivang大哥的盛情,中午在他家院子吃飯。Gaivang的母親更是 了不起的人物,是一位法力高強的女巫。下回一定要找時間來好好訪談一 番。   時間已不早了,還要去探望大哥的小妹,嫁到新武路部落的那一位。 因為沒有事先約好,小阿姨不在家,只好回程。十二點多在池上火車站前 買了幾個池上便當,便急急開車回玉里,要搭14:10的自強號,卻還沒買 票呢。取回放在早餐店的器材,直奔車站買票,沒想到竟然還有位子,大 呼幸運。   別過大哥和小朋友們,一路晃到台北,回到家中已經廿時半了。曬得 很黑,兩歲半的兒子一時竟認不出是爸爸回來了。 2000.9.21中午完稿 -- 崢嶸縱橫的音符 糾纏在 扭曲的五線譜上     山的孩子呵 無歌的千古 你是唯一的知音     嶙峋幻化的色彩 屹立在 崎嶇的畫布上      山的孩子呵 無路的千古 你是唯一的訪客 -- ※ Origin: 中原電機心站 ◆ From: 209.c145.ethome.net.tw ※ Origin: 成大土木大地雕塑家 telnet://bbs.civil.ncku.edu.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