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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發信人: mattel.bbs@twserv.csie.nctu.edu.tw (綠蟻安睡地herzog), 信區: tayal 標 題: 崩山八社──尋訪大甲、苑裡的平埔族舊社(一) 崩山八社 ──尋訪大甲、苑裡的平埔族舊社                          文‧攝影/劉還月(客家)  對於一個慣常奔波的人而言,南來北往的旅程,也許從來不會是他們在意的 細節。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總是惦記著每一段北上的路,那是因為北 上代表返家,或是有其他什麼因素,事實上我並不清楚,每一次總有不同的心 情,或者悠閒地陪著夕陽,閱讀過每一塊動人的土地;或者趕著星夜,穿梭過 一陣陣的車陣,過了王田,還有中港、中清,過了豐原,才正考慮著要不要到 泰安休息,彷若自天頂蜿蜒而下的車燈和路燈又在眼前。   我知道,過了那河就是火燄山,郁永河在《裨海記遊》中,也曾北上過崩 山社,黃叔璥的《台海使槎錄》,更是清楚寫出崩山八社的社名;少時,採訪 白沙屯媽祖進香,也是從苑裡走過大甲,即使只為大甲的草帽或鎮瀾宮,也親 訪過幾次......,對於苑裡以及大甲,並不是那麼陌生的,卻又為什麼一心惦 記著崩山八社,卻又像是個永遠難以親近的世界呢? 旅行家筆下的八社   崩山八社當然不會是個難以親近的世界!問題在於我們離開鄉土太久了, 明明知道大甲南北各有一條大河的,火燄山下流過的那一條,卻老是不能肯定 是大甲溪還是大安溪?明明知道崩山八社就在大甲、苑裡一帶,卻永遠只是一 個模糊的概念......,什麼時候,我們才可以放下匆忙的腳步,認真地閱覽這 土地寫下的每一頁歷史,以及生存,打拼過的每一代先民呢? 歷史,在許多許多年前,便曾閱覽過這一片土地,雖然往往是局部的,或 者是片斷的,卻是最寶貴的印記,幾百年來,依舊清楚地嵌印出他們最本始的 面貌。 清康熙三十六年(西元1697年),郁永河為了採硫磺來到台灣,並且歷盡千辛 萬苦,一路從府城北上,或行陸路,或轉水路,北赴麻少翁社一帶(今北投附 近)開採硫磺,曾經於四月二十三、二十四日間經過大甲及苑裡地區,留下了 許多珍貴的史料,也給了我們許多的疑惑和不解之處。 郁永河的名著《裨海記遊》忠實地記錄他的所見所聞: 二十三日,余念二舶,遂叱行,行二十里,至溪所,眾番為 載行李,沒水而過;復扶余車浮渡,雖僅免沒溺,實濡水而出也 。渡凡三溪,率相越不半里;已渡過大甲社(即崩山)、雙寮社 ,至宛里社宿。自渡溪後,御車番人貌益陋,變胸背雕青為豹文 ,無男女,悉剪髮覆額,作頭陀狀,規樹皮為冠,番婦穴耳為五 孔,以海螺文貝嵌入為飾,捷走先男子。經過番社皆空室,求一 勺水不可得;得見一人,輒喜。自此以北,大概略同。   二十四日,過吞霄社、新港社,至後瓏社。...... 郁永河走過的路,告訴我們三百年前,大甲到通霄之間的景像,寫得最多 的自然是住民,冒險家自然不會用現代式的分類法,稱他們為平埔族群中的道 卡斯族人。直接的印象只是過了大甲(崩山)社以後的平埔族,面目愈來愈醜 ,前胸後背都跟漢人有所不同,更特別的是無論男女都把頭髮剪短至僅能蓋住 額頭而已。衣著方面則取規樹皮製成帽子,婦女們更在耳上穿了五個孔,分別 嵌上海螺或者貝類做為裝飾。   令人不解的是,郁永河從大甲、經雙寮到宛裡......甚至過吞(通)霄、 新港仔、後瓏(龍)......等社,所看到的竟然是「皆空屋,求一勺水不可得 」,在那個時代,這個地域根本就是屬於平埔族獨有的世界,不要說漢人的入 墾,甚至連像郁永河這樣的冒險家,都是相當稀少的,為什麼郁永河見到的卻 是這番景像?他完全沒有說明,我們根本也沒有辦法去猜測這是怎麼一回事?   採硫的意外旅程之後不到五十年,擔任巡台御史的黃叔璥,再次親訪了「 崩山 八社」以及鄰近的其他部落。清乾隆元年(西元一七三六年)刊行的《台 海使槎錄》,清清楚楚地告訴我們崩山八社所指的,包括大甲東社、大甲西社 、宛里、南日、貓盂、房裡、雙寮以及吞霄等社;此外還針對居處、飲食、衣 飾、婚嫁、喪葬以及器用等六項,做了清楚的介紹,文末還附有「番歌」及其 他附載,且讓我們重新進入這段二、三百年前的歷史時空吧! 巡台御史黃叔璥筆下的崩山八社人,所居住的房子是用木為牆,茅草蓋頂 的,一般都是全家人合住在一起,但子女結婚以後,就要另外蓋一棟房子居住 ;日常的飲食,以黍米和芝麻為主,喜歡用黍米製成酒,並且將魚蝦、鹿肉醃 來吃,其他的東西大多以生吃為主。社人的衣著扮相,也相當特殊,頭髮並不 像其他地方「皆束髮」,而是把投髮剪到額頭的長度,留成小留海,並用竹子 製成帽,取白螺殼製成項鍊,用螺殼夾雜碼瑙珠串成手鍊,此外還用竹或木製 成耳環,未婚的少年還要削竹篾編成束箍,圍在腹部及胸前,以利訓練賽跑, 直到結婚以後才能取下。遮身蔽體的衣服,有上衣名叫「几轆」,長到腰部, 是用布和「達戈紋」製成的,下身則用布或獸皮遮圍住前後兩處,名字叫做「 遮陰」;如果遇到「會飲」之類的隆重場合,土官會穿戴戲班演員穿的「蟒衣 」(繡上龍形但僅四爪的戲服)、草鞋(高底的鞋子)或者漢人的絨帽;婦女 們還會在耳上的五孔穿戴上各種裝飾品,頸子上也掛滿瑪瑙珠,數十個人手牽 手跳舞歌唱,同享歡樂。   崩山八社的婚嫁和喪葬,也有獨特的風俗。他們的聘禮是生長在海邊,「 盡力採取,日不過數升,甚珍之」的海蛤,嫁娶時女要用海蛤一搭記(搭記用 竹篾編成,大口小腰,高尺餘,可容數斗),還要殺牛飲酒一整天,以為慶祝 ;剛結婚的新人,也不能和父母同住一屋,短要一、兩年,長則三、五年,完 全看新人是否孝順,否則都不能同住一起。婚嫁的制度,採嫁娶和招贅並行, 如果只有單一子女,就必須娶妻或者招贅,男孩多的時候,除了最小的男孩娶 婦回家外,其餘都要出贅他家,女孩也一樣,由幼女招贅丈夫,其餘的姐姐都 要外嫁他家。夫婦若因不合或者通姦而離異,前夫未再娶,婦人不敢先嫁,如 果先嫁的話,要罰婦人、後夫以及婦人之父母,每人瑪瑙珠一串或者牛一隻, 如果後夫不從,前夫可以糾集親朋好友,背負弓箭,手持鏢刀,到後夫家拆毀 房屋倉庫,土官和通事都無法禁止。他們對於私通也有不同的規範,已婚的男 女私自和別人通姦,可以當場把他們殺死,但如果是婦人和麻達(尚未結婚的 男子) 通姦,只罰婦女一甕酒,麻達並不會受到責難,如果是未婚的女性和麻 達私通,則是被允許的,顯見他們對性的態度,在婚前和婚後有即大的差別。 社人對於喪葬的處理較為簡單,一般都是全身裸露,只用鹿皮裹身,由親 戚朋友四個人抬到山上,把鹿皮舖平於地上,再將逝者生平所穿的衣服覆在身 上,再用土掩埋。家屬們都穿白色的衣服,且三日不出門,不舂米,不歌唱, 食物則由親戚們供應,一個月後才能到園裡耕種。同社有人死亡,三天之內社 人都不到田園裡工作,以表示社中有不吉利的事發生。服喪的時間也有不同, 父母和兄弟是半個月,夫婦則一個月,如果是丈夫死了,即使過了一個月以後 ,婦女也不能穿戴耳環、項鍊等飾物,或者穿著華麗的衣服,直到改嫁他人, 才能恢復正常。 日常生活中的用物,大多都開始模倣漢人,像耕作的犛耙、盛飯菜的磁碗 ,都已經普遍被社人所接納。 「台海使槎錄」也記錄了一首<崩山八社的情歌>,相當有意思,且讓我 們來看看: 沈椰嘮葉嗼賓呀離乃嘮(夜間聽歌聲), 末力祅戈達些(我獨臥心悶); 末里流希馬砌獨夏噫夏喃(又聽鳥聲鳴,想是舊人來訪), 達各犛目歇馬交夏斗哩(走起去看,卻是風吹竹聲), 嗼下遙甯臨律嗼磻噫夏喃呀微(總是懷人心切,故爾)。   黃叔璥也同時記載了其他相關的故事或現象,有一則社人留半髮的記錄, 就像是一則神話:「崩山番皆留半髮。傳說:明時林道乾在彭湖,往來海濱, 見土番則削去半髮,以為碇繩。番畏之,每先自削,以草縛其餘。」;此外, 《台海使槎錄》也告訴我們崩山八社的屬地,「橫亙二百餘里。高阜居多,低 下處少。番民擇沃土可耕者,種芝麻、黍、芋;餘為鹿場,或任拋荒,不容漢 人耕種。」,當時這裡可以說完全是屬於平埔族的世界,漢人想向北跨過大甲 溪,一定要有縣令所給的執照,否則就只有偷渡一途。   至於崩山八社的相關位置和對外交通、貿易,也有簡要的記錄:「大甲西 社離港十里,雙寮社離港六里,......」,又說:「各有通事,往來郡治。貨 物自南而北者,如鹽、如糖、如煙、如布匹衣線;自北而南者,如鹿脯、鹿筋 、鹿角、鹿皮、芝麻、水藤、紫菜、通草之類。ꄊ 崩山八社──尋訪大甲、苑裡的平埔族舊社(二) 方志文獻中的歷史 儘管在明鄭時代,派守半線(彰化)的劉國軒,認為大甲地衝交通要衝, 位置相當重要,曾調派部隊駐屯鐵玷山,並試圖入墾崩山八社的土地,但規模 並不大,且隨明鄭覆亡而退守,因此真正統治過這個地方的政府,是設於康熙 二十三年(西元1684年)的諸羅縣,這個隸屬於台灣府的縣,「地南自蔦松、 新港,東北至雞籠山後皆屬焉,極海而止。」 (周鍾瑄《諸羅縣志》)。 諸羅縣管轄的地方,雖然號稱北至雞籠山後,縣治卻初設於佳里興(今台 南佳里),不久後,才遷到諸羅山(今嘉義市),顯見治理的重心仍在嘉南地 區,《諸羅縣志》所載的<坊里>、<街市>、<橋樑>以及<津渡>中,最 北的漢人聚落為半線莊,最北的街坊也是半線街,過了大肚溪之北,僅有九十 五社的社名,崩山一帶的社名,卻出現了九個,分別是:崩山社、大甲東社、 大甲西社、宛里社、房裡社、南日社、雙寮社、貓盂社以及吞霄社。 其他還可以在《諸羅縣志》中,找到和崩山有關的記錄並不多,<山川> 中倒有:「北而沙轆山、牛罵山、崩山(土多崩陷,故名)、鐵玷山(頂圓而 平,故名)、宛里山(沙轆以下五山,皆大路所必經),其小焉者也。」顯示 這五座山,都在當時南北交通的要道旁,有些舊社的名稱,和這些山完全相同 ,顯示社的位置和山應當相當接近。 社名和山名之外,《諸羅縣志》中跟舊社有關的記錄,還有<藝文志>中 收錄康熙年間,北路參將阮蔡文所寫的<大甲婦>,可以作為當時人文風情的 參考:   大甲婦,一何苦!為夫嗑餉為夫鋤,為夫日日績麻縷。績縷 須淨亦須長,燃勻合線緊雙股;蘄木虛中三尺圍,鑿開一道兩頭 堵;輕圓漫捲不支機,一任元黃雜成組。間彩頗似虹霓生,綻花 疑落仙姬舞!吾聞利用前民有聖人,一器一名皆上古。 況茲杼軸事機絲,制度周詳供黼黼。土番蠢爾本無知,制器伊 誰遠近取!日計苦無多,月計有餘褸;但得稍閒餘,軋軋事傴僂 。番丁橫肩勝綺羅,番婦周身短布裙。大甲婦,一何苦! 清雍正元年(西元1723年,清廷把諸羅縣一分為三,虎尾溪至大甲溪之間 ,增設了彰化縣,大甲溪之北,則劃歸淡水廳管轄,隨後兩個新政府,也分別 修了《彰化縣志》以及《淡水廳志》,彌補了康熙五十六年《諸羅縣志》之後 史料的空白。 分治以後的大甲等地,雖然不屬於彰化縣管轄,《彰化縣志》卻清楚記錄 了清雍正九年,大甲西社的族人,為抗拒大量漢人入墾,逼得他們生活陷入無 以為繼之苦,而糾集其他社人起兵反抗的「大甲社西事件」: 大甲西社番林武力學生等,結樸仔籬等八社番,九年十二月, 倡亂鼓眾,恣橫焚殺。淡水同知張宏章走免,居民多被戕斃;北路 洶洶。先是臺鎮呂瑞麟,北巡至淡水,聞變回至貓盂被圍,瑞麟奮 身殺出,入彰化縣治駐搭,徵兵府爭,累戰未克。五月,逆番結沙 轆、吞霄等十餘社同反,圍攻彰化縣治,百姓奔逃,絡繹於道。六 月,總督郝玉麟調瑞麟回府彈壓;檄新授福建陸路提督王郡討之。 七月四日,郡同巡察覺羅柏修師至鹿仔港,遣參將李蔭越、遊擊黃 林彩、林榮茂、守備蔡彬等,合兵圍阿束社,火砲齊發,軍兵四面 殺入,群逆不能當,皆潛逸去。郡分參將濝光瀚、遊擊黃林彩、守 備林世正等,各扼隘口,絕其去路。八月,渡大甲溪,遣金門鎮李 之棟、遊擊高得志、李科、守備林如錦、呂九如等,各路追殺,逆 逃去;復糾黨據險自守,暗發鏢箭傷人。我師乘銳進追,由大甲西 歷大安溪,登大坪山,直抵生番悠吾界,皆有殺獲。逆大窘,走南 日內山,峭壁峻絕,鄉民探知巢僅一線,魚貫攀緣而上。逆覺,踞 高巔下矢石如雨。我師奮勇進,鎗砲交攻,聲震山谷,逆負創四散 ,搗其巢、焚其積,群逆鼠竄計窮;於是各社相繼獻渠兇林武力學 生等來降。計擒獲男婦一千餘名,陣斬首級四十一,傷死二十一名 ,軍前梟首一十八名。撫協從、誅首惡,還集難民,遂班師。時十 一月五日也。凡四閱月,北路平。 官方所修的志書,所要的結果當然是官兵如何奮勇殺敵,如何搗破敵人巢 穴,如何誅滅首惡......的英勇戰功,對於兵敗逃敵的社人,是不會給予任何 同情的。 原本只是大甲西社人對官民的不滿,憤而「倡亂鼓眾」起事,半年之後, 卻演變成糾集了鄰近十餘社,不同族群的社人圍攻彰化縣城達四個月之久的歷 史事件,這絕非帶頭者鼓起三寸不爛之舌就可以達到目的的,而是太多的族人 ,長期受到漢人大量入墾的侵害,處於土地、財產喪失,生活無以為繼的情況 下,為圖生存而發出的怒吼,可惜清廷看不到這一面,強力的武力鎮壓,逼得 大甲西社社散人亡,僅餘少數人留在舊社,顢頒的政府還硬生生地把社名改稱 作「德化」,以彰顯他們用強大武力做後盾,對平埔族人的「教化」手段。 纂修於清同治十年(西元1871年) 的《淡水廳志》,也告訴了我們清中 葉時代,大甲、苑里等地的概況,在<城池>中,我們看到了原本崩山八社的 舊地,建了兩座城堡:   大甲城堡,在大甲溪北,房裏溪南;巡檢守備駐焉。週圍五百 一十丈,設四門。道光七年,紳民捐建。房裏城堡,在房裏溪北。 週圍約三里許,設四門。咸豐五年,紳民捐建。   在<番社>條中,我們也看到了不大一樣的社名: ......大甲德化社(距城一百里)、大甲東社(距城一百里) 、日南社(距城九十里)、日北社(距城九十里)、雙寮社(距城 九十里)、房裏社(距城八十五里)、貓盂社(距城八十五里)、 苑裏社(距城八十二里)、吞霄社(距城七十五里)...... 至於其他的風俗習慣或者藝文活動,可以說是完全抄自於舊志,我們完全 看不到有什麼變化,這也許是修志者完全以漢人為眼界,而產生的偏隘現象, 畢竟在那個時候,漢人早已喧賓奪主,反而成為這些土地的主人了。 崩山八社──尋訪大甲、苑裡的平埔族舊社(三) 重尋舊社遺址 不同的時代,不同的角色扮演著,讓我們看到了不同的歷史與時代觀點, 到了我們這個時代,又該用什麼樣的角度,來面對崩山八社呢?   確認崩山八社今天確切的所在位置,應該是首要的工作。   戰後初期的張耀錡,曾經把台灣各地的平埔舊社歷代稱法,整理成一本《 平埔社名對照表》,認為崩山八社的「現在位置」分別是:房裡社在苗栗郡苑 里庄的房裡,南日社分為日南及日北兩社,日南在大甲郡大甲街日南庄,日北 社在日南社北方?大甲社和崩山社,則改為大甲東社及大甲西社,「大甲西社 事件」之後,西社改稱大甲德化社,而大甲東社的所在位置是大甲郡大甲街蕃 仔寮附近,雙寮社位於大甲郡大甲街的雙寮,宛里社今稱苗栗郡苑裡庄苑裡, 吞霄社則隸於苗栗郡通霄庄通霄,貓盂社則為苗栗郡苑裡庄的貓盂。 依著這些線索,可以輕鬆地確認八社中,今劃歸苗栗縣的四社,最北的為 吞霄社,就在今苗栗縣通霄鎮的通東和通西兩里,也就在今通霄車站一帶的市 街,境內有著名的古蹟壽公祠,乃為紀念因林爽文事件而喪身的淡水同知幕賓 壽同春而建的小祠,不過對吞霄舊社而言,最壯烈的一段歷史,乃是寫在康熙 三十八年(西元1699年)的「吞霄事件」,周鍾瑄的《諸羅縣志》完整地記錄 了事件發生的來龍去脈: 初,通事黃申瞨社於吞霄,征派無虛日;社番苦之。土官卓介、 卓霧、亞生鷙而驍,陰謀作亂。會番當捕鹿,申約計日先納錢米而後 出草﹛介、霧等鼓眾大譟,殺申及其夥十數人。鎮、道遣使招諭,不 得入;乃發兩標官兵及署北路參將常太進勦,而以新港、蕭瓏、麻豆 、目加溜灣四社番為前部。介、霧等阻險拒守,四社番傷死甚眾。既 有獻計常太者云:『岸裏山番穿林責澗谷如飛,擒 、霧非此不可』 。 時岸裏番尚未內附,乃遣譯者入說其魁,多致糖、煙、銀、布。 番大喜,自以收捕為功;繞出吞霄山後,日有擒獲。官軍攻其前,介 、霧等大窘,將逃入內山,岸裏番設伏擒之至郡,尸諸市,傳首以示 諸番。是役也,勞師七閱月,官軍被瘴毒死者數百人。 吞霄社人在這個事件中,雖然最後還是被迫「逃入內山」,但三十年之後 ,他們仍英勇地參加「大甲西社事件」,失敗的後果是令人難過,不過更令人 失意的是,這些悲壯的歷史,竟然在這塊土地上,完全找不到任何相關的紀念 物。   通霄之南的苑裡,有兩個古老的舊社遺址;苑裡街東南方一公里餘的貓盂 ,社人也曾參加「大甲西社事件」,兵敗後被清廷改稱興隆社,清中葉以後, 有部份客家籍人士入墾這一帶,因而有了「客庄」的新地名,至今的行政區域 ,則劃分為苑裡鎮中正及客庄兩里。   房里則位於苑裡西南方,兩地有台一號省道相隔,是一個完整而獨立的小 部落,只是原居的平埔族人,於道光二十四年(西元1844年) ,由族長Kunkya 率領遷至埔里另建房里社之後,留在此地的族人相當的少,現今所居的,都是 清雍正末年入墾移民的後裔,村中的老廟順天宮以及廟前的義渡碑古蹟,完全 都是漢人的文化,平埔族人的容顏,早已難覓其蹤了。 大安溪北的日南,在行政區域的歸屬上,已經屬於大甲鎮管轄。一般人眼 中的日南,其實分日南庄和日南社兩個聚落,前者在後者之西北方,兩地僅距 三百公尺,日南庄為乾隆年間,中國泉州移民入墾新建的聚落,因依日南社而 名;日南社位於今大甲鎮日南里,最早稱南日社,後來分為日南及日北兩社, 只是歷史上對日北的記錄甚少,現址也無從查考,日南的現址是相當明確,然 而社人還是抵擋不住漢人移民的浪潮,於道光十六年(西元1836年),由族長 Pama率領族人,舉社入遷埔里愛蘭台地側,原來的部落遂淪為漢人的天下,日 本末期的戶口調查,仍有平埔族人二十二位留在日南,如今,他們也不知去向 了。 日南社西北方,大安溪出海口的北岸地帶,原為雙寮社的故地,但在整建 大安溪堤防時,有一半的社地被劃分為河床,社人也早在道光初年,由族長Po an-sun帶領子民入遷至埔里,在房里社旁建立了雙寮社,如今留在這個沿海地 帶的,多為福佬籍和客家籍人士,農作以水稻為主,但也相當擅於編織帽蓆。 雙寮稍北約一公里左右,另有一個西勢社及東勢社,也都是平埔族人的舊社, 從地理位置及族群關係上來看,這兩個小社應該是雙寮的屬社,可惜族人早已 散佚,已經問不出什麼口碑了。 大甲境內的其他舊社,就僅剩下大甲街西的大甲西社,舊社分佈的位置從 南邊的番仔寮一直向北延伸到俗稱社尾的德化社區,番仔寮乃指平埔族人居住 的地方,為舊社的社頭,北邊的社尾為部落的尾巴,德化社區的名稱由來,乃 是「大甲西社事件」之後,清廷將此地改名德化社,「德化」這兩個字,也就 一直流傳到今天了。   從番仔寮到德化社區,正好在大甲溪外環道的外圍,這些年來,都市重劃 的結果,已使得這些地方成為新興的市街,各項公共設施也相當完善,新式的 公寓或諾大的廠房裏,來了許多新遷入的人口,平埔舊社的遺事,早已無人能 回答,偶而有人會指認番仔寮的薛姓居民,可能是平埔族人的後裔,試著去尋 訪幾位薛姓人氏,答案卻都是不知道、不清楚,要不然就是斷然否認。   大甲東社應該就是大甲東邊的舊社,從大甲市街沿一三二號縣道往東,約 僅一公里半就到了現今地名叫大甲東的地方,行政區域的劃分,卻隸屬於外埔 鄉的大東村,由於舊社就叫大甲東社,幾百年來,大甲東這個名字,和這片土 地的關係一直都是那麼密切。 雍正年間的「大甲西社事件」,對大甲東社的衝擊也相當大,社人害怕清 廷報復,紛紛外遷他地,大甲東的勢力迅速消退,漢人交替入這個部落,到了 清代末葉,附近山坡地的陶土因黏性強、鐵質高,被先民用來燒製陶器,慢慢 發展出名聞全國的大甲東陶,生產的水缸、酒甕、罈子、筷筒、陶枕......相 當受到歡迎。   如今,大甲東的陶器逐漸走向黃昏,大甲東社的故事,更早已被掩埋在厚 厚的塵埃之下,很難再清理出她原本的面貌了。   巡訪過崩山八社,卻開始讓我產生了新的疑惑:崩山社或者崩山到底是在 哪裏呢?   少時讀到文獻中的崩山,直覺認為那應該就是經常崩落的火燄山,崩山八 社應該就有一社,就在那火燄山下...... 真正重回歷史,才發現那些都是自己的想像,至少《諸羅縣志》中的<山 川>條,告訴我們崩山在鐵玷山在牛罵山之間,再看看<輿圖>部份,崩山位 於大甲溪沿岸,絕對不會是大安溪北岸的火燄山,顯然這兩山是沒有什麼關係 的,如今已經不見崩山之石,依照古早的地輿圖來看,她應該是大甲溪北岸, 地處南北交通要衝的台一號省道東側,和番仔寮南北相望的內水尾山吧? 那麼,崩山社到底又在哪裏呢? 雖然大甲等社都統稱作崩山八社,但崩山社卻只是一個短暫的社名,康熙 三十四年(西元1695年),高拱乾修的《台灣府志》,在沙轆牛罵社和新港仔 社之間,僅記有:「崩山社(離社治八百七十里)」而已,接下來就是郁永河 在《裨海記遊》中所說的:「大甲社郡崩(或蓬)山」,此後的文獻便很少再 出現這個社名。 近代的研究者也有人試圖解開這個謎,洪敏麟在《台灣舊地名之沿革》中 便認為:「房裡......地名起源於原為道卡斯平埔族房裡社址,據《台灣府志》 ,房裡莊原作蓬山莊。蓬山亦作崩山,按房裡社自稱Warrouwar‧Warrowan‧aro uwaer,據說其後慣加Ruchipari,漢譯摘末段Pari為房裡,故名。」但蓬山莊 是不是崩山莊,實有很大的疑慮,在歷史文獻上,崩也被寫成蓬,但莊和社卻 分別代表漢人和原住民的聚落,因此個人認為,崩山社就是房裡社的機會是少 了些。 崩山社應該就是大甲西社的另一個名稱,至少郁永河北上採硫時,經過大 甲社便表示「即崩山社」,當時他所看到的大甲,只有一個社而已,大甲西社 古在南北交通的要衝,大甲東社卻不在這條動脈上,郁永河僅記一社是可以理 解的,再看《諸羅縣志》,提及沙轆山、牛罵山、崩山、鐵玷山、宛里山時, 特別說明:「沙轆以下五山,皆大路所必經。」,因此,若崩山實為我所推測 的內水尾山的話,崩山旁就為大甲西社的舊址,崩山社就是大甲西社的說法, 也就更為肯定了。 閱讀我們的鄉土 也許您也是個經常奔波,甚至因忙碌而忘記鄉土的人! 在這島上,絕大多數的人,是跟崩山八社扯不上什麼關係的,然而,如果 回想我們生長的鄉土,是否一如崩山八社般的陌生呢? 對於土地的陌生,絕對是我們的不應該,什麼時候,我們可以如閱讀崩山 八社般,好好來閱讀,來認識我們的鄉土呢? -- Origin:《 成大計中 BBS 站 》[bbs.ncku.edu.tw] 上線處:[th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