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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信人: puyuma.bbs@bbs.ntu.edu.tw (卑南溪左岸卜居者), 看板: Tayal
標 題: 部落主義的空間意義
發信站: 台大計中椰林風情站 (Sun Jul 12 13:34:28 1998)
【部落主義的空間意義】
刊載於原聲帶社第二期社刊(1995)
Daya 泰雅族 台大土木系四年級
部落主義，是原住民運動在面臨街頭抗爭日見疲弱的反省之後，所提
出要求原住民知識份子重返部落從事基層草根工作的概念。強調的是由下
而上的顛覆和從造成事實尋規則的實踐精神而從理論的架構和具體的實踐，
正是造成事實－－＞尋求規則之辯證過程的一體兩面，我們需要的，是一
個開放的思考架構，在不斷的認識之中修正和累積，如此才能保持並增進
我們宏觀和微觀的分析能力，從而釐清階段和層次，尋得施力點。
部落是空間的，這裡的空間有著不同層面的意涵－歷史的空間、文化
的空間、自然的空間，當原住民知識份子在談論部落問題時，並試圖去改
造這個空間。今天的部落不再是一個封閉空間，資訊的流通、運輸網的遍
佈，使得部落的空間和整個台灣的空間，產生了日趨緊密的互動關聯，因
此，當我們試圖將「部落主義」作一細緻化的理論工作，巨觀的分析空間，
可以是一個架構。
空間與社會關係
空間之中充滿了社會關係的印記，從空間中我們可以看到社會關係的
呈現，部落的政治核心──鄉公所必定處人口集中，交通便捷的要處，部
落交通網的末端，必定是行政、經濟資源最匱乏的地方，相同的情形，部
落的權力核心，是台灣權力空間的末端，而台灣權力核心又受全球權力所
支配。與其說空間呈現了社會關係（可大可小的社會關係），不如說社會
關係界定了空間的意義──人類的資本主義運作模式，決定了生產技術進
步、資本強勢國家對市場的不斷開拓和支配。這樣的支配關係決了空間的
支配權力，然後在空間形式中表現出來。
社會關係生產了空間意義，例如漢人社會的權力延伸佔據部落的核心，
並利用國家權力來掌控部落的空間分配，同時，這樣的空間意義再生產了
社會關係，掌控土地權和空間分配，使得資本和政治勢力的進入更加順利，
維持了整個社會關係（權力體系）的穩固。
總括的說，抽象的社會關係生產了具像的空間形式，而具像的空間形
式再生產了抽象的社會關係。
資本主義的空間
我們所處的空間（資本主義下的空間），每一個地方的社會關係，實
質上均由國家機器用某種方式加以經營，相對應的，空間的生產決定資本
運作的模式，部落的空間被賦予以下的意義：
空間成為生產的資料：土地、地上、地底、水源，都納入生產力與產
物之中，空間的價值變成可經由資本邏輯的一連串運算來決定，族人可以
賣掉世居的土地，來換取進入都市生活一年消費能力，國家決策單位可以
為高屏溪下游的經濟因素，決定將魯凱族遷村，在其土地上蓋一個可供用
十年的水庫，蘭嶼成了核廢料最適合的棄置場所。在資本運算的邏輯下，
利用空間，如同利用機器。
空間成為消費對象：當人們進入部落的山林、溪邊時，人們消費了部
落空間，部落空間被納為消費行為的一環──休閒的消費空間，愈來愈多
的原住民生存空間被劃為正式的消費場所──國家公園，而生活在其中的
人們必須承受外來消費行為的影響（他們也可能是消費的對象）。
空間成為政治工具：空間是國家最重要的政治工具，經由空間以維持
對地方的控制，行政的層級、總體的一致性，以及各地方的區隔，空間的
層級與社會階級相對應，達成政治控制的任務。
在資本邏輯理性（以貨幣量作為價值和操作作為普遍的度量）的運作
之下，會把社會導向不斷發展，同時也發展之中不可避免地暴露出自身的
矛盾。
資本主義形塑的空間，被當作生產資料占有、控制及操縱，以強大的
科學、技術能力將其利用，當不不斷的擴大與深化後，必將面臨「不可再
製造」的困境，瑪家水庫十年的使用期一過，就必須再找地方再蓋一座水
庫，而原地在經濟價值上即成廢墟，一座水庫所造成的生態破壞以致對全
部經濟效益的損害當然不只於，此其不斷循環的結困是資本主義理性的空
間操縱將被其能力控制和空間中的「不可再製造」困境所包圍。
資本主義將空間視為可交換的，其價值由片段的需求來決定，這個空
間有其運算下的最高價值來大肆利用，而造成空間的異化，同時，為了資
本運作便利而發達交通、資訊，大大的壓縮了空間的距離、時間，或是說，
歷史的意義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將時間化的生產價值的計量單位。
基本上，資本主義下的空間，被片段的需求決定價值而異化，同時透
過對形化和量化來被支配的空間，來維持社會關係的穩固和再生產，否定
差異，因為愈多的差異，愈會阻礙資本運作的順利和效率，人的差異異被
政治壓抑和消弭，如此「人」與「空間」的差距和發展，終究遇到文化實
存問題和抗拒，而尋求「空間」及「人與空間」重新定義，部落主義，正
是為「部落」和「部落中的人」尋求新的生命契機，它不僅是部落在核心
社會的支配所產生的必然現象與現象的反動，也是在歷史演進中反省，並
為歷史提供了前進的方向。
部落主義的空間
作為資本主義否定差異下的反動，原住民運動實為自我認同和自我重
建的過程，如此的自我認同和自我重建，必須去顛覆資本主義的再生產關
係，也就是顛覆資本社會的空間再生產和空間中的文化再生產，在自我認
同和自我重建中將會產生了新的空間意義。
差異的空間：不同的空間中，有著不同的人們，依其歷史特有文化方
式生活著，空間的流動性趨增所造成彼此互動和轉變無可避免，令人憎惡
的是強制性的運作模式和此運作模式下，將空間中的歷史因素剝離所造成
人和歷史情感的分裂，這意味著空間的結構過程不可抹滅其中的人性和文
化因素，顛覆統一式的空間控制，由部落的文化中潛藏的生產力來形塑地
方的空間行式，不僅為了美學上的效果、不僅是順應人性的自我認同的需
求，更是為了免除資本主義下將空間賦予片段的價值而喪失其它的意義。
使用價值的永恆原型：空間的價值是多面的，不可以用交換價值可以
量化的，瑪家水庫是有經濟價值的，但其中的魯凱族人千年的文化資產，
和這一塊土地上魯凱族人的生存意義又豈是毫無價值？交換必先確定價值，
而這樣的會值必定是片段而支配的，空間的永恆和空間產生關連，唯有在
此一空間中的人們因生存和空間發展出永續和諧的關係，空間的永恆意義
才能發揮，當資本主義已經暴露了它最終的矛盾，我們要開始學習從部落
中人和空間關係的建立，尋求空間的永恆使用原型。
需求決定的空間：空間不該是由統式的支配和交換價值來決定，而是
由其中人們的需求來使用它，將取用置於支配之上，將需要置於命令之上，
將使用置於交換之上，也因而回歸內部市場，由部落空間的人們決定空間
的形式，此時的空間，不再是由資本邏輯運算來決定，而是由需求決空間，
不再是為服務國家機器來支配，而是由基層來控制空間。
當然這樣的部落主義的空間意義，不一蹴可成，當然，它也不是憑空
想像，它是因著資本主義體系因著資本主義體系下的空間矛盾所蘊生，而
將因著矛盾的運動來達成，也就是經由空間的鬥爭進入部落主義空間的過
程。
結論──從資本主義空間進入部落空間
從資本主義的空間矛盾到部落主義的空間，必經過空間的改革運動，
從空間的改革去顛覆舊有的生產結構，其中，可以概分為三個層次：
空間形式的革命：部落的空間，有著部落的歷史和文化的內涵，當我
們從細部的空間處理，去具體化部落的集體記憶和文化特質，我們就可悄
悄的掌握空間詮釋權力，慢慢的瓦解意識的支配霸權，空間形式的革命愈
形擴散，我們就需要更多的空間支配權，如同激化的酵素，向舊有的支配
權力挑戰。
空間權力的革命：空間的形式由其中的集體記憶和文化特質來決定，
部落中的每一個人都是決定的因素，愈來愈多的空間處理問題成為公眾的
事務，也就會有愈來愈多的空間支配權力，經由部落群眾和正式公共部門
之間折衝、互動，而被釋放出來。
社會關係的革命：空間權力的釋放即暗含了社會關係的改變，空間由
其中的人的使用而發揮價值，這需要空間權力的重組，新的空間權力關係
將產生新的社會關係。當然這樣的邏輯是指範疇的，而非絕對的時間順序，
「空間形式的革命」、「社會關係的革命」三層是相互影響而互為因果。
從資本主義下的空間到部落主義的空間的過程，仍需要更多辯證和理
論的深化，包括了將概念轉化成操作所需的專業論述，包括了對知識份子
角色的討論，包恬了對權力關係的分析，甚至包恬了整個認識架構的修正
。如本文開頭所言，理論的架構和具體的實踐，是造成事實，尋求規則之
辯證過程的一體兩面，當我們在不斷的認識之中修正和累積，正是為了未
來更清晰，更有力的思想和實踐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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