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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NATAULAN (娜荳蘭女巫) 看板: Taluan
標題: 轉錄的文章(二)
時間: Sat Oct 24 00:55:33 1998
歷史的平反?形象的扭曲?
--關於王家祥的<關於拉馬達仙仙與拉荷阿雷>一文的書寫意圖
張振陽
前提:
因為沒有一種權力關係不需要某種知識的建構,相同的;沒有一種
知識的建構包含有權力的成分在內。因此,以下本文的論述會建立在權
力與書寫兩者的關係之上。
故事大綱:
<關於拉馬達仙仙與拉荷阿雷>是日本人類學家森丑之助化身進入因
嚮往布農生活,因而進入布農族部落居住生活的故事,當中適逢日本總督
府發動對布農族的戰爭,布農族的英雄拉馬達仙仙與拉荷阿雷率眾反抗,
終因日本的封鎖與離間政策而投降的故事。
主要論述問題:
1.桃花源式的原住民形象書寫:
我們可以理解提倡原質的書寫策略是為了對抗統治者將原質文化透過
文明野蠻的二元對立中,將原質打成落後、必須被改變、開化的說法。但
是我們發現幻想式、甚至是阿Q式的原質描述本身成了成就具有排他性的盲
目自尊之外,並不見得對原住民形象的真實成現有多大的幫助。何況,「
桃花源」式的描述,除了主觀的表達一般人對異民族生活的浪漫傾向外,
其實反而模糊了原住民社會的真實面貌,如社會階層的分工、性別角色的
差異;乃至於部落戰爭的殘酷、打獵本身帶有的危機、糧食供應不足的人
口壓力、天災可能導致的困頓等等,任何民族在任何環境下生存,本身都
在進行一種「文化相對論」下,不可相互比較的生存競爭,任何文化也都
在其文化制度之下,個人都存有一定程度的外在與內心壓力,單純將亦文
化視為理想國的心態,與其說是心靈的寄託,其實也代表一種一廂情願的
浪漫想像。
2.多層次的帝國主義問題:
因此,我們發現,王家祥宣稱試圖以「真實」的模式呈現原住民的面
貌,顛覆日本官方將民族英雄簡化為盜匪的殖民統治史觀之時,卻又無意
間落入以漢人角度看待原住民文化,因而呈現的只是漢人眼中原住民形象
的投射,再次形成某種暴力之下單方面扭曲的塗抹。其新詮釋方式落入的
只是另一種二元對立的情境,將原住民捧為「高貴的野蠻人」,將平地人
一律打成「醜陋的文明人」。王家祥的再詮釋,瓦解了日等殖民統治下的
統治史觀,卻無能超出漢人習以為常的文化中心史觀,使其解構的工程,
產生了為德不足的遺憾。丘延亮認為,漢人在居於殖民統治之下,遭遇某
種「東方主義」式的塗抹時,自身又生產一種「次東方主義」,進而塗抹
其下的台灣原住民,其行徑就是面對殖民強權,則以「自我受虐 / 自我
菲薄對上述行徑加以首肯,並轉而產造自己的受害者和製作他們的創傷作
為翻身。
3.浪漫化異族形象的意義:
因此,我們可以逐步的瞭解,王家祥於上文中表達出來,關於原住民形象
的建構與描繪,重複著一般人對異民族的想像投射,一種反思現代文明的
虛無與蒼白之後,形成的遁世或藉以批判自身社會的一種形式。換言之,
在這樣的狀況下,一個文化本身的各種細目,如政治組織、經濟組織、社
會制度等等各方向的細部問題並不在作者關心之列,而世界助某種原始即
自然、和諧的模糊概念,藉此質疑文明的有效性。
但這樣的論述形式將原住民雷同一個原始且不變的民族;原住民文化
是一個靜態的存在;而原住民的部落社會是一個靜態的、同質的團體,概
化了當中原先存在的階級、性別等等差異。因此這樣為了對抗外來者而將
主身的部落視為一個整體的現象,雖形成了反國家與反主體的集體想像,
卻忽視了部落當中其他人的發言聲音,形成另一種認識暴力,再度化約了
其他人的聲音。
結論:
由<關文>當中的描述模式與書寫動機,我們可以看出作者的努力及
其限制,而作者的限制同樣反應著漢人主體社會的限制,缺乏對於原住民
文化較全面的認識,導致以民族中心主義運作下的民族文化觀,充滿著異
族想像與書寫暴力(包含言語暴力),恣意的描繪概念中「失真」的原住
民形象。以王家祥的小說作為文本,反映著當前社會缺乏的多元文化觀。
當然,王家祥試圖顛覆日本統治當局的歷史觀,其努力表現出相當的成果
,但如前所言,身陷「次東方主義」陷阱中的漢人,勢必也極難擺脫一種
激進的文化再現,將遙遠的異己禁錮在特定的分類或類別當中,以映照自
身焦慮或欲望的命運,跨文化的相互理解,的確充滿著相當多不易跨越的
障礙與陷阱,這是深處多元文化時代的人類必須注意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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