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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sccid] 梨山淚（郭文華）
發信站: 中山計中和煦南風 (Mon Dec 23 22:57:58 1996)
梨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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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砍我的樹，我燒你的山 !」
上級單位造林口號一聲令下，抗爭運動連鎖反應。
大梨山地區生態持續惡化，祭出「強制造林」的大纛之後，
怎樣做才是貫徹目標的好方法 ?
文/郭文華 攝影/陳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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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八月，農委會在輿論壓力下，發文通知各超挖林地的高爾夫球場，限期
一年內「恢復造林」；另一方面，副總統兼行政院長連戰指示要「儘速輔導高
球場合法化」，各部會奉院長指示，聯合完成「高爾夫球場說帖」，著手進行
讓高球場合法化的作業。因此大多數高球場都未如期恢復造林，反而向政府買
下竊佔的地，超挖林地的就變更地目為非林地，然後計入球場面積，再以球場
面積擴大為由，向教育部重新申請許可，繼續營業。
賀伯過境的「造林效應」
今年八月，賀伯颱風過境，山坡地因長期濫墾濫伐，讓全民領受大自然反撲
的結果，水土不保的嚴重狀況，立刻顯現，景象不忍卒睹。
賀伯颱風之後，中央政府便頒下一道「全民造林運動綱領暨實施計劃」，由
國家元首親自誓師：要在今後五年內全部取締清理濫墾、濫建及違規超限利用
之公、私有林地，並恢復造林。
「一紙公文下來，就要人去取締，怎麼取締？」有人感到不滿如懷疑。
結果，十月二十日，農委會第一次取締濫墾，就功敗垂成，徒留沮喪。老榮
民鄧啟明等人泣訴福壽山農場華崗分場的國有林班地越界濫墾地，是福壽山農
場漏登奉准開墾的土地，已耕種蔬菜二、三十年，林務局不應收回造林。
結果，整個情勢大逆轉，原來的「取締」行動因禍得福，最後因而歸還了這
筆漏登的土地給榮民。
「農委會選擇乾燥季節來造林？有沒有搞錯？根本是在作秀! 而退輔會在整
個事件的發生過程，先是犯了行政疏失，事後又未盡力協助榮民。」對於榮民
境遇感到不平，並預感下一波取締行動將指向原住民保留地的仁愛鄉代表尤幹
‧納甫如此表示。
高山農業付出代價
首度出擊就出師不利，大梨山地區其他眾多的濫墾區都是為時悠久的各種背
景，往後繼續執法恐怕困雖更多。同時也讓人暸解到，長久積累下來的包袱，
並非一朝一夕就可解決的。
「從這裡可以看到政府的效力和魄力。」有人如此譏評。
事實上，整個大梨山地區早已為以往的高山農業政策，付出代價，而步步走
向危亡之境。
正如這次信義鄉，在賀伯颱風過後災情慘重，部分原因是因為新中橫開發的
不當結果，梨山生態問題產生的第一個開端，也是開闢了中橫公路; 其次，蔣
家時代，將榮民放置在福壽山、武陵農場之後，兩邊又開路，包商就進來了。
目前梨山共有福壽山農場、武陵農場、原住民保留地在開墾。
大梨山地區的濫墾，使得中橫支線放眼望去，是一片童山濯濯的景象; 同時，
德基水庫自民國六十二年啟用後，水庫集水區內的土地，每年都會產生百餘萬
立方公尺的土石，滑落淤積在水庫中，直接影響水庫的使用壽命。
原是台灣肖楠最大分布帶的中橫地區，因公路的開發，面臨不間斷的山崩、
水土保持維護工程、道路兩旁農場濫墾，而不斷消失。
因此有說：中橫的問題幾乎可用「無政府狀態」來形容。
德基水庫壽命難保
「中橫公路開闢以後，蘋果、水蜜桃等高級水果的種植，會帶給這些人很大
的財富，是因為德基水庫選在這裡建，才開始有了對上、下游水土保持問題的
討論，」妻子即為梨山人的尤幹‧納甫不認為種植果樹是造成梨山生態問題的
關鍵，他說：「自日據時代，已在這裡栽植果樹了。」
因為各自立場和角色的不同，每個人對事件的看法都不盡相同。然而，土地
是不會永遠沉默的。由於上游集水區的濫墾，使得昔日原始榛莽的面貌已不復
可見，果園、茶園、高冷蔬菜的種植，伴隨著農藥、肥料的污染; 來自於蜂湧
而來的遊客、餐廳、旅舍的污水排放，也造成清澈溪水的污染。而大甲溪水質
關係著大台中九十萬人口的飲水安全。
民國六十午年德基水庫即發現存水有變紅的現象，顯示水庫開始優養化，水
裡藻類繁生，不僅影響水質，也減低了水的溶氧量。經常載著貨物、穿梭梨山
--埔里兩地的卡車司機林仙杏，就經常目睹水庫整個外圍的水是一圈黑的情形。
德基水庫管理委員會也坦承：自民國五十六年至八十年，花在集水區的經費
十六億七千萬元，再加上台電公司電源保護中心的水保工程預算將近 5億元，
即使耗費巨資降緩水庫的淤積量，但是水質仍然逐年惡化。
為何如此? 龐大的經費是否花在刀口上? 不得而知。
為了德基水庫的水質及其使用壽命，林務局東勢林管處與相關單位召開林政
工作協調會，已決定「強制」收回水庫集水區內千餘公煩的超限利用地，辦理
「造林」工作，並將自明年雨季 (三、四月間) 開始，砍除果樹的作業。
強制造林怨聲四起
祭出「強制造林」的大纛之後，怎樣做才是貫徹目標的好方法？
身為原住民權利促進會會長的尤幹‧納甫預言：「明年三、四月要去梨山造
林，當地一定會有激烈的反彈行動。」
「你砍我的樹，我燒你的山。」有人如此說。
「造林可以呀! 只要比照日本的補償金制度，那樣我們就會造林了。」仁愛
鄉鄉民代表鄭秋愛站在原住民的生存立場如此說道，並抨擊現行的補償金與目
前種植果樹、高冷蔬菜的實際收入相去甚遠，無法維持最低的生活所需。
「不如將水庫炸掉算了! 」說的人不肯面對實際問題的存在。
「只有以提高補償金的方式解決，如用強制的話，雙方傷害都會很大。」另
一人提議道。
雖說，提高補助金、拿出誠意愛心真正照顧這些人，才是最好的作法。但是
對其他一些榮民來說，仍有需要克服的問題，他們說：「現在造林就來得及嗎：
當初開發時，為何不制止? 」有人嗤之以鼻。
「不可能！要我們離開這個地方是不可能的！我們在這裡已經住了三十幾年，
在還沒有挖土機的時代，我們是靠一雙手、一支鋤頭慢慢開墾出來的。我們絕
對不走。」
大自然的反撲
民意是什麼？公權力又何在？即使撇開人的部分不說，大梨山地區的生態問
題也彷彿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梨山地層滑動導致建築物遭到破壞的例子，已是眼睜睜的事實。梨山風景管
理所的活動中心、耗資一億元興建的國民旅舍、宏偉的梨山賓館及其員工宿舍
等等，到處龜裂得如欲瓦解。在一篇相關報導中指出，早有學者對這種地滑現
象的未來作出揣想：「地滑發展到末期，運動速度加快，如果發生一次劇烈的
滑動，有可能梨山商店街全部掉入山谷，國民旅舍不見了，梨山賓館倒塌，中
橫公路中斷，崩下的大量土方阻斷大甲溪，形成一天然壩，天然壩崩決，泥流
洪水沖入德基水庫之後。水庫會發生什麼事令人不敢想像。」
令年，省府以十二億的預算，準備展開為期六年的梨山地滑整治，但這筆巨
大經費並不足以整治二百三十公頃地滑範圍，只能針對其中滑動最厲害的四十
八公頃作動點整治。
由此可見，一旦生態環境遭到破壞，其反撲的力量與時機，都是難以預估的。
櫻鮭活活遭殃
早在昭和15年，日本人出版的「台灣的國立公園」，便訂太魯閣雪霸為國家
公園，可見當時中橫山區動植物生態的豐當。今天梨山衍生的生態問題，不只
對人類造成威脅，有「國寶魚」稱謂的櫻花鉤吻鮭，早已瀕臨絕種。
日據時代，日本人為了保護珍貴的櫻花鉤吻鮭，曾在1938年將牠列為「台灣
天然紀念物」、召開國際鮭類研討會，此外，還首先劃定七家灣溪兩岸 300公
尺以內的土地為禁地，在此範限內，禁止砍伐森林及變更地形的種種行為，好
讓以楊梅、赤楊和台灣胡桃雜生的原生樹林，確保國寶魚的生存環境。其次，
又以高山警察駐站所為據點，長期教導生活在梨山附近的泰雅族人，在鮭魚繁
殖期間不得以魚藤、毒流、築堤方式來捕魚，甚至於禁止放流外來魚及魚卵，
以免影響櫻鮭的存續。反觀目前位於退輔會管轄的武陵農場內的七家灣溪，極
度開墾的果園、菜園早已直逼七家灣溪，原生雜木林也被砍除殆盡。直到如今，
連達到保留離河岸30至50公尺做為生態保護區的要求，都還在作執行時間的拉
鋸戰。
梨山，合宜的氣候使它成為溫帶水果的生產地。然而，當人們咀嚼著甜美多
汁的水果或口爽的高冷蔬菜時，豈會了解到: 「皮之不保，毛將焉附」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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