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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轉錄]水天一夜飛星雨 (中時人間8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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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水天一夜飛星雨 (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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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人間副刊 87/12/05-07
水天一夜飛星雨
⊙杜虹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十七日零時五十分，一顆火流星橫過南方天空，藍白綠橙摻合
的光芒由大犬星座燃向波江座，天狼星頓時黯然失色！我雙腳剛踏下龍磐公園停車
場，舉頭即遇這顆燦爛流星，不禁應以誇張的驚呼，開車的同事聞聲已知何事，但
流星一閃即逝，待她下車，天邊只餘火球燃盡後的雲狀煙尾。
這個秋日，恆春半島晴朗無風，溫度宜人，天況在最佳狀態，但氣象局卻宣佈台
灣天氣從今天起將受鋒面影響。據國際流星組織預測，獅子座流星暴（Meteor storm
每小時流星數量超過一千顆時稱之）十八日凌晨將隆重登場，而在此前後流星數量
也不少（獅子座流星雨發生期為十一月一日至三十日，十八日凌晨達極大期）。把
握今宵好天氣，午夜過後即與同事往東岸守候流星雨。
獅子座流星雨在媒體熱烈報導之下，幾乎已成為最受矚目的消息，辦公室裡二週
來詢問流星雨的電話不斷，我因負責天文解說，日日電話、E-mail回覆不盡；然而，
預測流星體並非易事，對於專家之說，我無限嚮往（尤其是看過一七九九年及一八
三三年的歷史紀錄後），但也持保留的態度（也有天文學家認為今年的獅子座流星
雨將表現平平），不過，無論如何，這般特殊難得的天象只要有任何發生的可能，
都該試著等待，即使情況不如預期，也總勝錯過。
位於佳鵝公路旁的龍磐草原，是半島上最佳觀星地點，平蕪芊芊接海連天，視野
無限，加以海面漁火與天上星子相映，意境清幽。但經媒體大力推薦，此刻的龍磐
燈火輝煌，停車場不敷使用，公路二旁已列滿車輛，許多人甚至未走入草原，便在
路旁車邊仰臥看星，真教人替那時時被車燈阻斷的視線感到委屈。
把龍磐留給人群，我們繼續驅車尋找適合的觀星地點。
在風吹砂海崖邊鋪開臥墊。半島東岸難得無風，太平洋今夜柔遞濤聲，滿天星子
燦笑，流星偶散於天幕（也許獅子座剛探出頭之故，不少流星低空平飛過海面上方），
由於流星方位不定，目光游移之間，總難顧得周全．．。
這樣的好天氣裡，雲層卻不知從何處攏來？頃刻間遮去大半個天，氣氛稍顯緊張；
所幸過不多久，眾雲又無端消散，繁星再度眨眼。
摩托車隊送來一大群年輕人，停在海崖另一邊，笑鬧聲很快趕走了原來立在那兒
的一輛車，不久，大聲的流行音樂激盪在海崖上，浪聲蟲鳴隨及被驅逐；驚愕之餘，
鼓起勇氣告訴他們樂聲干擾到我們，唱機旁的女孩立即致歉並熄去音樂，天地復歸
清靜。而有了大群同伴後，從人們的驚呼聲，我們更可以明白自己是否錯過了某顆
天外飛來的星子。此時流星雖不算多，卻也不使人久候。
又來幾輛車，一時車燈與喧嘩聲齊罩崖頂，大概是一個大家族吧？攜老扶幼彼此
大聲呼喚或交談，接著，竟將臥墊緊靠著我一字排開！崖頂腹地不算窄，不知他們
為何不拉開一點距離以減低彼此的干擾？原以為喧騰一陣之後總會安靜下來，無奈
他們似乎並不做如此打算，光只招呼傳遞食物，便使靜夜不住翻攪。看錶一點五十
分，未至流星數量最多的時段，我們毫不猶豫更換賞星地點。
來到一條河 (轉載按: 此河應該是港口溪) ，河上橫跨一座行車的石橋與一座賞
景的吊橋，橋前是水流入海的河口，河口外的海面上，獅子座已經完整地升上天空。
就是這裡了，步向吊橋探視一番，橋上視野開闊，橋下水裡盡是星子的倒影─起先
不敢相信，但對照天上水間，那河底的點點光亮，真是星子！欣然將臥墊靠墊被氈
與食物全搬上橋，並匆匆尋了公用電話將家住附近的一對同事喚醒，告知流星狀況。
二點零五分，和同事二人舒適地斜靠吊橋上、面向東方獅子座，河海交會處的自
然景物在星光下依稀可辨，海天之際三兩朵纖雲時聚時散，天上流星忽而在前，忽
而在右，忽而在左不時飛竄，不定如預言般出現在東方，較壯觀的流星反而多出現
在南方大犬座附近，而從視野可及的天頂至足前海天邊陲，都可見飛星流散，若無
練就眼觀八方的功力，實難全盤掌握流星行跡，而縱使我們捕捉了東、北、南三方
位的飛星，還是顧不得頭頂後方至西邊的大半天域．．。
星光爍閃，水波蕩漾，突然，一顆藍綠紫橙白五彩紛燃的火流星眼前飛過，長長
的梭光爆滅後，還在天空留下一道清晰的煙尾，由直而拱而屈曲。果然如中國古書
《五代史》所記載：「尾跡凝結在天，屈曲似雲」。那奇異的屈曲煙尾在空中留滯
二、三分鐘才飄散，而在這二、三分鐘之間，我們的視線數度被其他流星吸引，但
回頭它仍在，令人幾回驚嘆。天空到底落下多少流星了？我們並未細數，只不斷地
讚嘆，情緒一次次燃燒沸騰。
起身端詳水中照鏡的星子們，卻見一顆明亮火球水底劃過，抬頭還可見天上未及
消失的光芒，是怎樣的運氣？我們此刻置身這樣一個水天相照的空間！這吊橋宛若
一方魔氈，載我們徜徉宇宙，俯仰皆是星子，流星上下飛濺。
吊橋震動，住這村子的同事在身邊躺臥時是二點三十分，多了二雙眼睛，我們開
始數算出現在視野中的流星，而流星也從這時候開始增多，有時一秒鐘內同一視線
可見四道明黯流光。
「流星是從那兒來的？怎麼會突然這麼多？」同事問起這段日子裡我不斷回答的
問題。按下腦中的播放鍵，開始唸：
「太空中散佈著許多塵埃碎片，當這些碎片塵埃被地球吸引而衝向地球，穿過大
氣層時摩擦生熱燃燒發光，就是我們看到的流星；如果一段時間內出現許多流星，
則稱為流星雨；流星雨與彗星有密切的關係，彗星的組成物質大部分是冰和塵埃，
當它接近太陽時，受到太陽光壓和熱的影響，冰蒸發成水蒸氣，所含的塵埃碎片便
散落在彗星軌道上；而當地球運轉至彗星軌道附近或進入彗星軌道，那些塵埃碎片
被吸引入地球大氣層，就發生流星雨的現象了；十一月十七至十八日，地球公轉軌
道與 Tempel Tuttle彗星軌道交會，所以飛來這麼多流星；流星雨出現時，如果將
每顆流星的路徑往後延伸，會在無窮遠處交會，這個視覺上的交點，稱為輻射點，
輻射點落在那個星座的方向，就稱做那個星座的流星雨；每個月幾乎都有流星雨，
只是流星數量多寡不一，獅子座流星雨是人類所紀錄到最壯觀的流星雨。」
「最近很多人問妳流星雨的問題吧？」
「上班時間有一大半在回答這個問題，其中最具創意的問題是：看流星雨要不要
帶傘？」
「妳怎麼回答？」同事笑翻了還問。
「撐傘會遮住視線，我建議他穿雨衣。」
到底有沒有人被流星打到甚至因而喪命呢？一般流星只是顆粒微小的灰塵所形成，
火流星的原始質量也不過一公分長短的一截線香，瞬間即燃燒殆盡；當流星體大到
不能在空中燃盡，落至地面便為隕石。西方並無人被流星雨擊斃的紀錄，但在中國，
明孝宗弘治三年（西元一四九Ｏ年），據明史記載：「慶陽縣隕石如雨，大者四五
斤，小者二三斤，擊死人數萬。」一般而言，流星雨多為微塵造成，隕石則多來自
太陽系裡較大的碎片，所以觀賞流星雨並不需要冒生命危險。
這夜組成星雨的流星光度、顏色頗有差異，大的小的長的短的紅的藍的白的綠的
或混合色彩的都有，有些靠近獅子座（接近輻射點）的流星不見飛絲，只有一團爆
開的亮光，不少流星燃燼之後在空中留下煙尾，特別明亮的流星留下的煙尾久久不
散而呈屈曲。流星煙尾的形狀、屈曲的程度也各不相同。
凌晨三時許，北斗七星登上低矮的山崗，流星更加密集了，開始數算不到一小時，
已近百顆，而好戲卻才剛上場．．，除了視野所及的天域飛星不斷，頭頂後方也不
時似有煙火燃放的光亮，偶一回頭，總可見流星往西奔逝（即使在日落的低空，也
有流星紛墜）。如若平躺，我們可以守望更廣的天頂，但如此便顧不得獅子座下方
往海面墜落的流星，而此處的流星極精彩，火球落入雲朵後方會散出閃電般的亮光
─應是白雲反射流星光芒擴散了亮度。一番衡量，還是固守北東南由北斗七星跨天
頂至南極老人星的天域，放棄了西方（能捨才能獲得最多）。
「我覺得好幸福。」女同事依著夫婿宣告。為了讓她感覺更幸福，我指橋下河水
請她觀賞水底星子，此時又見一顆明亮流星水底劃過，驚得她激動大叫。
滿天星斗誘人，同事忍不住要我指引星座，但當我們將目光停駐在一個星座上，
總會錯失幾顆流星，於是，不得不放棄星座，讓流星成為今夜唯一的主角；而準備
的食物飲料，也一一被遺忘，毫無冷場的流星使人不餓不渴也不睏；連平時極吸引
我的巨蟹座 M44星團，也失去讓我拿望遠鏡觀看的魅力；除了偶爾俯望水底星子，
斷不肯教視線須臾離開天幕。奇妙的是，始終認真注視天空的雙眼，竟不感疲倦！
吊橋邊的公路通向佳樂水，佳樂水也是媒體建議的觀星據點，陸續有車輛前往；
而這吊橋隱在夜色中，我們奢侈地獨享空闊與寧靜。「啊！」第二二二號流星炸亮
夜空，五彩火球大如碗口，亮度由小而大，橫過獵戶天狼之間，當光芒達極致時彷
彿帶著爆炸聲。三個女人齊聲尖叫，不能自已。這顆流星的雲狀煙尾也停留了約三
分鐘才消失。激情過後，同事突然記起：忘了許願。
許什麼願望呢？思考願望太傷神，何況願望與紅塵俗事總有諸多牽連，有害此刻
清心清景，於是她說：「給我一個阿拉丁神燈。」我忍不住提醒：神燈只能許三個
願望，而今夜流星有數百顆（不過，一個人要在一夜之間許幾百個願望，恐怕也不
容易）。雖然對太空灰塵許願未免荒謬，但這般場景，這般的星雨夜，何不將理性
暫擱一邊？就終夜同許一個願望吧！
第三一九號流星滑落東方時，一彎眉月昇出海面，皎潔的月眉上圓月的輪廓清晰，
失了光華的部分卻似一面鑲在剔透銀座上的銅鏡，映照天上人間。漸漸地，水中盪
開月的柔光。
忽然，橋頭燈火通明，有人點亮了停車場的照明燈，星光頓時黯淡！看星最怕便
是光害，不會又得換地方吧？有地緣關係的男同事即刻去尋開燈的人，女子們則商
量若光害持續便轉往河口沙灘。所幸燈光不久便熄了，原來當地攤販見路上車輛絡
繹不絕，便想擺攤做生意，同事告知人們是為看流星而來，開燈後遊客反而不會在
此停留，對方於是熄了燈。好險！我們又重新投入晶明星夜。
處女星座最亮星角宿一河口外升起了，映現水間一帶柔光。
不到四點，佳樂水方向已有歸客成行，而流星，正全天縱橫，令人情緒沸騰的火
球也隔一段時間便炸開夜色。四點二十分天文曙光出現，繁星深處的墨色稍淡，流
星卻依然燦爛四散，而將穹蒼四射的流星路徑往後延伸（包括燃墜於西方天際者），
輻射點的背景正是獅子座。獅子座流星雨，果然非同一般，未至極大期已有如此驚
人的表現。
「我從沒有看過這樣的流星雨。」同事說。
「我也一樣。」即使時常看星，也守候過不少流星雨，這夜的經歷，於我仍大異
於往常。
牧夫座大角星升上沙堤，光芒迤邐水面；居住水畔的燕子傳來鳴聲。
夜幕由漆黑而蒼藍，同事夫婦在數了四百多顆流星後返家，水天之間流星仍不斷。
又見一顆巨大的火流星。同事說：「最好的景色，屬於懂得堅持的人」。
五點過後，天光漸明，在點數到五百四十顆流星時，我們停止計算，靜體微紅天
幕中仍可見流星飛來的奇妙現象。
起身方知露重，漫步吊橋上，燕群剪水去來，釣魚人已在橋下，遠方山谷平原間
薄霧裊裊，真難得的恆春秋冬天氣。從來未曾徹夜未眠，此刻精神卻無比清新，連
日疲憊盡釋，心頭充滿一種難言的喜悅，熟悉的景物也似平添一番新意。曉風中抬
頭，流星仍在落，一聲滿足的嘆息散入水波間。
後記
十一月十八日凌晨，落山風吹得顛狂，數萬人潮為觀看流星雨齊湧向恆春半島，
造成世紀大塞車的景象；恆春天氣不負眾望，漫天星斗華麗璀璨，但天機難斷，獅
子座流星暴並未如媒體報導般激情登場，後經科學家證實，我們前一夜所網羅的，
便是獅子座極大期的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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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達達的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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