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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自然為師】陳玉峰
發信站: (NEWS/INFO) National Sun Yat-San University (Fri Jul 24 19:55:02 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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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巨大心靈的智慧必經包括賦予生命更佳的詮釋，
在當前物質世界、決定論、化約論充斥的文明社會，
必須以更宏觀的智慧去拓展人類生存、生命新的意義。
【自然為師】 □陳玉峰
漫長歲月以來我投入植物生態的調查中，隨時隨地在驗證自然界中無
窮的驚喜與意外，迫使心智很難固守特定的模式或決定論，因而雖然
久蒙台灣淺薄科技主義流風的浸淫，卻始終未曾成為化約論者。早年
或因虛榮心作祟，急欲辨識台灣豐富得植物種，頭二、三年，幾以所
謂「博學強記」為傲。幾乎沒有「不認得」的物種，慢慢的，了解所
謂的「種」是由繁富各地族群所組合的抽象群，各地族群皆存有鉅大
的變異，族群內又有複雜的個體變異，個體復有成長、發育各階段的
變化，更且地球上數十萬種維管束植物至少半數都有多倍體的現象，
雜種化幾乎是生存的真理，種間的連續變異逗得我眼花撩亂，以至於
後來很難確定什麼是「同一種」，容易鑑定的「好種」很可能是暮氣
沉沉的，快要退出生界的基因，亂七八糟的「壞種」反而是生機蓬勃
、希望無窮的高度變異群，所謂見山是山、見山非山之後，絕非見山
又是山的唯心論，恰好相反，而是見山無山，無法以人類有限識覺，
推理、合理的詮釋自然生界。
一般學生物的輕率的誤解生物分類學都是歸納法。所謂分類、歸群，
大抵是依據傳統老掉牙的「模式法」，是脫胎於物種固定不變的錯誤
觀念，其當然是歸納法，面對的是族群。然而，在鑑定某一個體可能
是那類族群時，使用的，往往是直覺的演繹法。而歸納法從來不能證
明真理，族群複雜的不定性卻賦予研究者心智的廣度與深度，不至於
盲目的去相信模式定論。因此，學邏輯使人知道可能性，學物理化學
使人了解或發現定律，學生物卻難以找到什麼定律，充其量只是通則
化之後的理論，不過是可能性的詮釋罷了。賓而學生物的人除非他對
生命、演化是無可救藥的無知，否則是無人敢作「預測」的。
如今整個地球生界就是「恐怖的」意外與可能性交織出的彩色世界，
追尋環繞在人類周邊的自然界，賦予我們理解無窮的可能性，也教我
們學會謙遜平寧；人類的科技文明奠基於歸納實證論，創造了「偉大
的」今之成就，但必須借助自然生界，了解更深邃的可能與不定性。
我相信，無論哲學、文學、科學....，未來仍必須以自然生界為師，
畢竟，巨大心靈的智慧必經包括賦予生命更佳的詮釋，在當前物質世
界、決定論、化約論充斥的文明社會，必須以更宏觀的智慧去拓展人
類生存、生命新的意義，因此，生命科學將是最佳的途徑。
「原載於中國時報 1997/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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