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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blog.xuite.net/kenneth.teng/twblog/131406966-1020405.%E5%A4%A2%E6%96%B7%E5%A5%87%E8%90%8A-%E4%BD%9C%E8%80%85%EF%BC%9A%E6%9D%9C%E8%8B%A5%E8%90%B1%E3%80%88%E8%BD%89%E8%BC%89%E3%80%89 http://blog.xuite.net/kenneth.teng/twblog 1020405.夢斷奇萊-作者:杜若萱〈轉載〉 50流浪山裡的故事 好文轉寄 作者:杜若萱〈全文轉載〉 記憶裡,似乎每隔一陣子,就會弔詭的出現密集的、同類型的天災人禍。幾年前,隔個幾 天就會看見空難的慘劇,傷亡動輒數百,墜機的悲劇接二連三的發生,有人形容這是可怕 的「機瘟」。地球板塊的運動,似乎也特別喜歡玩「預備起」的遊戲,可怕的死傷人數, 悲悽的家破人亡和國際的救援,讓守在媒體邊的我們,也一掬同情的辛酸之淚。 數十年前,奇萊山 頻頻傳出大學登山社的山難事件,盯著媒體的追蹤報導,從失蹤、搜 救、到真正的證實罹難,我們除了對著這些不認識的年輕生命,默默的獻上祝禱之外,還 有更多的不解。「山」,對熱愛登山的人們而言,究竟有著什麼樣的致命吸引力,甚且還 懷疑這些人冒著生命危險,置親人的關懷於何?對著這些看似跟自己毫無關係的新聞,印 象鮮明難以忘懷。 日前跟二十年的好友夫妻一起出遊,在車上無意中聊起好友九十高齡的老父,一生戲劇化 的起起落落,「幼年喪父,壯年喪妻,老年喪子」,人生最悲悽沈重的生離死別,無一倖 免。 其中「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段,最是教我好奇。一問之下,那早逝的黑髮人,竟是早年奇 萊山 難的罹難者之一。就這樣,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透過好友也就是死者親哥哥娓娓 道來,我不禁感嘆這看似浩瀚的人海,怎會是如此的小小世界,竟可以讓我在事隔這麼多 年後,諦聽到可以充分為我解惑的動人傳奇,這是怎樣的奇妙際遇呢? 「他是我們家的驕傲,從小品學兼優,考上清大核工系,更是家族的無上光榮。年紀最小 ,卻得到所有人的關愛和肯定,是個不折不扣的天之驕子。」大學畢業在即的許榮通,在 校四年都是學校登山社的團員,擁有豐富的登山經驗。就連原住民心目中的「鬼山」奇萊 ,他也有過無數次的攀登記錄。 許榮通想要在畢業前夕,去看看冬天的奇萊,這是新的嘗試,「奇萊縱走」在台灣登山界 一向極富盛名,這條登山稜線以曲折驚險聞名,雪中的奇萊又會是怎樣的風情呢?著實令 人嚮往不已。於是許榮通約了另外二個同學,廖學輝、魏國良一行三人,備齊了冰雪登山 裝備,嘗試在雪期來個奇萊縱走。 這跟我先前以為,這些「幹嘛沒事愛爬山的瘋子」拎著背包,穿上球鞋去「爬山」的隨性 ,顯然是大有落差的誤解了。原來熱愛登山的他們,始終懷著無比的謹慎與誠惶誠恐,更 對「山」,有著一份謙卑,一份近乎卑微的「崇敬」之心。 臨行前,他在宿舍的書桌上留下了字條,告訴室友自己的行程,也半詼諧的說,若是在幾 號還沒看見他回來,就該找人到山裡頭搜尋了。誰知道,就這麼烏鴉嘴的一語成讖,他們 三個沒有如期歸來。校方沒有延宕的立即展開全面的搜救,就連媒體都知道這個訊息了。 儘管事隔多年,許榮通的二哥憶起過往,仍是心痛不已。「當時學校方面傾全力的參與搜 救,教官、同學組成了搜救隊上山。學校通知家屬的時候,我哪裡敢告訴父母,自己跟大 哥開了車就往埔里飛奔而去。」家屬們焦慮的等待,不放棄一絲希望的殷切禱告著。但老 父畢竟還是從報紙上得知這個可怕的消息,危危顫顫的趕到山下,父子三人一起面對痛徹 心扉的煎熬。 數日後,壞消息終於傳來,找到這三個人的屍體了。「當時,聽到一句『許榮通的死狀安 詳』,我爸一滴眼淚也沒掉,只是坐在車上,冷靜的交代後事該怎麼辦?該怎麼把自己心 愛的小兒子的屍骨帶回家。」 根據校方的說明,當時半夜暴風雪來襲,三人緊急撤營,領隊廖學輝不幸意外墜落雪坡。 魏國良和許榮通倉促之間,只帶了外帳、睡袋等簡單的裝備,在碎石坡的盡頭,在幾百公 尺深的斷崖前,找到了已經氣絕的廖學輝。 在黑漆漆的風雪夜裡,心慌意亂的兩人在箭竹林裡,臨時做了簡單的遮蔽,就在外帳裡鑽 進了睡袋等待天明。然而,刺骨寒風不斷的從外帳與箭竹林間的間隙鑽進來,兩個年輕的 生命就這樣冤枉的在奇萊山 的寒夜中靜靜消逝了。所以,這二個人的死狀安詳,他們是 在無意識的失溫中,在睡夢中結束了來去匆匆的一生。 因為大雪封山,搜救隊找到他們三人的屍體後,只能做簡單的標示便離開了。後來,清大 的張正雄教官等人受家屬之託,再度回到現場,只可惜大雪依舊紛飛,加上奇萊地形險峻 ,終究是無法將三個人的屍骸搬運下山。最後只得用奇萊山 青灰色扁平的大石塊,堆疊 起來圍成石棺,將這三個登山同好就地並排下葬,一起長眠在他們最熱愛的奇萊山 上。 帶下山的,只有他們的一點頭髮和指甲而已。 因為許榮通未婚,更因為家中上有長輩,依台灣民間習俗,他的神主牌位是不能進家門的 ,只能在離家最近的一座寺廟裡,讓魂魄暫時棲身。直到滿了七年,才在陽明山上設置了 衣冠塚。那崩潰的老母親,久久不能從喪子的悲痛之中走出,堅強的老父也只能默默的承 受「兒子屍體在奇萊山 上,衣冠塚在陽明山,不能回家的神主牌在寺廟」的大慟。 「他走了之後,大家學會把哀傷埋起來,不去觸碰這塊最痛的瘡疤,他生前的所有東西都 留著,包括在他屍體旁的照相機,我們把底片裡拍攝的照片,全都拿去沖洗。靄靄的白雪 ,冰天雪地的淒美景觀,幾乎要讓人以為那是極地,這麼美的風景,誰知道竟然隱藏著邪 惡的殺機,毫不留情的吞噬脆弱的生命。」許榮通的二哥說著說著,也難掩那份極端的不 捨,不捨自己的親弟弟,不捨自己的老父老母。 「過了十年,我也娶妻生子,失去這麼一個重要的至親,我以為時間是可以抹平一切傷痛 的。但,一個陌生人打來的電話,讓所有的人平靜的心湖,又被撩起陣陣漣漪。」 一個下午,家中的電話響起:「您好!請問是許榮通的家屬嗎?」來電者自稱是許榮通的 學弟。 幾天後,這個曾任清大山社社長,叫做「吳泂俊」的年輕人,就這樣端坐在所有的家人面 前,態度誠懇的說道:「當年的搜救,我也參與其中,我始終耿耿於懷,不能把他們三個 人帶回家,那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遺憾。所以,我跑去找撿骨師學了怎麼幫人撿骨,經過 這些年的風化,雖然山上天寒地凍,我想他們的屍骨應該也化為白骨了吧!是到了該去把 他們帶回家的時候了。」 家人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跟自己宿昧平生的年輕人,怎麼會有一個外人,會把家人至親 的這份遺憾與無奈,化為最具體的行動?他居然去學了撿骨?他要組隊上山?他要去帶回 那三個並排陳列、回不了家的屍骨嗎? 家人不能置信的問著:「需要我們家屬提供您什麼金錢或支援嗎?」這年頭壞人歹事聽多 了,人性最直接的顯現,竟然是防備之心,這該不會是騙財吧?但,只要能將孩子帶回來 ,又何嘗不是好事呢? 「什麼都不需要,我只是來徵詢家屬的同意而已。」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好人好事呢 ? 無論如何,這個年輕人真的付諸行動了。幾個登山經驗豐富的人,帶了一些開棺的工具, 還帶了兩付背負架,也帶著只想把山上的骨骸帶下山的懸念,就這樣毅然決然的前進黑色 奇萊。家屬們又再一次的在山下,殷殷期盼、切切等候。 從民國六十年首次的清大山難後,陸續發生多次大學生傷亡慘重的山難,事後雖然展開大 規模的搜救行動,但幾乎都未能找到任何的失蹤者,因而留下了許多的謎團。奇萊山 因 此也蒙上了一層神祕的面紗,更有許多靈異的傳說,也讓人不免又多了一份忐忑不安。 他們如願的找到那三個並排的石棺,大家一起燒香拜拜,告訴三位同學,今天專程來此帶 他們回家,家人都在山下守候著,等著接他們回家。 祭拜後,開始開棺撿骨。慢慢的掀開上面的石板,清除覆蓋屍骸身上的石屑與樹木枝葉。 再根據他們的穿著來辨識身分,小心翼翼的剪開他們身上的衣物,一層層的往下撕開,將 頭骨、胸骨、股骨等大塊的骨骼先清洗後,放進事先準備好的大塑膠袋裡,接下來就是細 心的處理細小的骨骼。當時,還有一些關節處的遺骸未化,想來處理的過程,一定十分恐 怖。 處理完畢後,用背負架將三人屍骨背下山。這三人都是高個子,腿骨特長,從背袋裡頂著 背負者的背脊,很不好受。沿途轉彎、過橋都一路上默念著。最後歷經千辛萬苦,終於親 手將屍骨交託在霧社等後多時的家屬手中。 接過骨骸的瞬間,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讓所有的人都不禁落淚。哭的是終於可以回家的 悠悠魂魄和白骨,哭的是又一次複習那生離死別的哀痛,只是這次更真切,更抹煞不了至 親死亡的殘酷事實。 但更多的淚水,是充滿了無限的感激。這些這些年輕的登山勇士,為同好所付出大無畏的 至情至愛,不求回報的去學「撿骨」,勇敢的攀上奇萊山 ,完成這個不可能的任務。這 是怎樣令人動容的美好詩篇? 奇萊山 年輕的生命雖然消逝了,留給我們的故事,對一個當年看著報紙,曾經誤解這些 「幹嘛沒事愛爬山的瘋子」的我而言,我有著無言的反省,更有著難以抹滅的歉意。當然 ,更多的,就是難以言喻的敬意了。 《延伸閱讀》 以下文字內容來自於: http://smjh-mindexplore.blogspot.tw/2008/11/blog-post.html 2008年11月1日星期六 奇萊撿骨 民國76年夏季,一行7人走在奇萊稜線上已經是第三天了吧,我們在卡羅樓附近搜尋他們 墜落的位置。前一天我們過了牛魔角在卡東附近沿著一道由大石塊構成的陡坡往下切,大 約下了兩三百公尺深在鐵杉箭竹林裡沒有發現任何蹤跡,又爬回了稜線。 這一次能夠成行,多虧小洞這兩年來的奔走。魏國良的父親,也是咪咪的舅公,自從他在 山上失事未歸後,就在台北以計程車為業,每日爬山鍛鍊身體,心心念念就是要把他的孩 子帶回家來。 同行的還有謝世枋,那一次活動的留守人。發現逾時未歸後,謝世枋發起了山難搜救程序 。南北兩線分別由天池保線所與松雪樓入山,同行的都是玉山冬訓的主力隊員,包括:謝 世枋、何中達、秦立楷、陳榮富、林德、吳泂俊、蕭宗熙、張銘隆等人。老貓當時腳傷只 能夠從山下策動整個搜救行動。 民國69年2月,清大山社廖學輝、許榮通、魏國良一行三人,備齊冰雪攀裝備,嘗試在雪 期縱走奇萊。奇萊縱走在台灣登山界宿負盛名,一來這條稜線曲折驚險,再來從民國60年 首次清大山難後,陸續發生多次大學生山難傷亡慘重,也展開了多次的大規模搜救行動, 但幾乎都未能找到任何的失蹤者,而留下了許多的謎團,在登山者心目中它具有致命的吸 引力。民國65年冬季,應詩澄、王昌輝、張瑞龍一組繩隊,首創了冰雪期縱走奇萊的紀錄 。應詩澄,台灣海外登山運動的主要推動者之一,當年也是清大山社的指導老師。 根據事後的調查研究,我已經不記得那是張正雄教官或是老貓的推論,他們一行三人可能 是在牛角尖的平台上紮營,半夜暴風雪來襲緊急撤營,由南面的稜線上推進,結果在卡羅 樓南側一處裸露的危稜下攀時,領隊廖學輝意外墜落由西側的雪坡滑落。另外兩位隊員, 暗夜裡匆忙間,只帶了外帳、睡袋等簡單的裝備就一路追了下去,直到碎石坡的盡頭,再 往下就是幾百公尺深的斷崖前,終於找到了廖學輝,此時他已經身亡了。兩人在箭竹林裡 搭起外帳做了簡單的遮蔽,然後鑽進了睡袋等待漫漫的長夜。然而,西側奇萊主山溪谷吹 上來的刺骨寒風,卻從外帳與箭竹間的間隙不斷的鑽進來,兩個年輕的生命就在奇萊的寒 夜中消逝了。 搜救隊找到他們三人的屍體後,卻因為大雪封山、裝備人力不足、十分危險,做了簡單的 掩埋標示後,就離開了現場。不久張正雄教官與廖崑山等人受家屬之託帶著山胞回到了現 場,但是雪況未減、地形險峻,還是無法將三人屍骸運下山,只得就地取材,用奇萊山 的青灰色扁平的大石塊豎起來圍成石棺,將三位同班好友並排下葬。 這麼多年來小洞一直惦記著這件事,三不五時力邀大伙上山將他的學長帶回來。前一年本 來要成行,卻擔心天寒地凍屍骨未化而做罷。這一年邀得眾家兄弟,還有謝源興、吳錦雄 、李保君、林友民等好友同行。大家雖難得一起爬山,但正值體能巔峰加上經驗豐富,自 然默契十足。我們從康寧帶了兩付背負架,除了登山裝備以外,還帶了一些開棺的工具, 例如:香、紙錢、手套、消毒水、口罩等。 第一天我們從台北租了一輛箱型車直奔松雪樓,當晚住在二三號成功堡。小洞準備了一些 香和紙錢,我們一起向民國60年在此罹難的清大山社5人焚香默拜後,小洞將掛在牆上已 經昏黃的照片取回。初訪奇萊的山友,在成功堡夜裡閃爍的燈火下看著頭上這幾張照片, 思想起黑色奇萊多年來的慘劇,不免忐忑不安。 我們第二次下稜線,依舊是漫長的大石斜坡,終於在斷崖邊緣的一株大鐵杉 樹下箭竹林 邊發現了三個並排的石棺。舅公搭起了天幕,帶著大伙一起燒香拜拜,告訴三位同學,今 天我們專程來此要帶他們回家了,家人都在山下守候著,等著接他們回家。 祭拜後,我們開始撬開石棺。舅公在上方天幕下拋灑著紙錢,口中吟哦祝禱,那瘦削堅毅 的身影,彷彿昨日一樣鮮明。 開棺撿骨是一件恐怖的事。我們先慢慢的掀開上面的石板,清除覆蓋屍骸身上的石屑與樹 木枝葉。由舅公、世枋、小洞根據他們的穿著來辨識身分,印象中好像是廖學輝在中間, 許榮通、魏國良兩人分別在左右兩側。我們先潑灑消毒水,然後小心翼翼的剪開他們身上 的衣物,一層一層的往下撕開,將頭骨、胸骨、股骨等大塊的骨骼先清洗後,放進事先準 備好的大塑膠袋裡,細小的骨骼就要非常細心的處理。雖然又多等待了一年,可是確實還 有一些關節處的遺骸未化,雖然戴著口罩,處理起來還是十分恐怖,但是心想這是為了同 好們做好事,心裡就逐漸沉靜下來。 我們大約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順利處理完畢。就用背負架將三人屍骨背下山。這三人都 是高個子,腿骨特長,從背袋裡頂著你的背,很不好受。李保君一個人背了兩付,我跟在 他後面背另外一付,一路上,轉彎、過橋都要告訴他們。一路上默念著,又過了一天半的 時間,在天池住了一夜後,循能高越嶺線下山,在屯原搭上等候的箱型車,在霧社終於與 等後多時的家屬們碰面了。經過這次旅程從山上下來,看著家屬接過孩子的屍骨悲喜交極 ,心緒震盪,彷如隔世。 奇萊山 年輕的生命在此奮鬥的故事永難抹滅,過往今來,我們也算是劇中人物之一,奇 萊山 神護佑著我們,讓我們幸運的傳接探險的火把,讓它永不熄滅。 小洞,就是吳泂俊,清大化學系畢業,曾任清大山社社長。他是我們大半輩子的好友,總 是把朋友放在第一位。 老貓,就是應詩澄,我心目中的師父。雖然他未曾教過我一招半式,可是因為他的話,改 變了我的人生道路。 PS. 關於奇萊山 難的細節,請參考李希聖前輩虔心撰述的「台灣登山史- - - 一個奮鬥 上進的過程」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