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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mitsuisi 信箱]
作者: born2run (機關算盡) 看板: MountainClub
標題: 一個故事
時間: Sat Jun 8 00:26:35 2002
下午三點的時候，我們終於登上了雪山頂
看著北方的聖稜線在雲海中飄搖
每個人心中都有著說不出的興奮
其實一開始出發的時候並沒有覺得我們有辦法全員登頂
我自己是一直很想上去啦，但本隊實在沒有拆隊的本錢
隊員只有我、宣亞、莊國禎、何曉琪、和莊國禎的朋友五個人
其中只有我有兩次雪地經驗，宣亞一次，其餘的人都完全沒有玩過雪
而裝備更是糟糕，除了每個人都有一支冰斧之外，其餘簡直乏善可陳
我有一雙12爪、宣亞一雙小四爪、莊國禎一雙double shoe以外，
其他人就沒有什麼特別的玩意了
其中莊國禎的double shoe還是在山路上和山友借來的
其實我並不是沒有幫每個人借12爪，可是在出發的時候偏偏沒有人要背
只好把這些借來的裝備放在車子裡
就這麼一路邊走邊玩，到圈谷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這一天的天氣出奇的好，萬里無雲，也沒有什麼風，
雲海的高度一直穩定地維持在2500公尺左右
沒有什麼要冒起來的樣子
雖然好久沒下雪了
但是雪踩起來鬆鬆軟軟的，不會陷下去，也不會很難將冰斧插到雪中
而雪主的兩側各有著一條淡淡的步跡，吸引這我們一直向著他走去
就想說走一段看看，反正如果不行再退回來就好了
走著走著，雖然漸漸有一點暴露感，但走起來並沒有太大的問題
所有隊員的狀況也都還不錯，天氣也一直沒有轉變的樣子
後來就登頂了，下午三點左右
我們並沒有覺得可能會摸黑，因為想說待會用滑的一下就下去了
而且好久沒有滑雪了，那刺激的滋味真想再嘗一嘗
莊國禎也是躍躍欲試的樣子，他這個人就是這樣
對於新鮮事總是充滿了活力
但宣亞勸我不要，因為除了我和她這裡沒有其他人真的實際操作過制動
我只有簡單的說明以及要他們練習一下而已
我沒有聽進去宣亞的話
而我出隊前和留守人的約定是如果宣亞不同意的事我就不可以做
下午三點半的時候下山，其實我自己也知道這個時間還在山頂實在太跨張
我天真的以為下到圈谷底部只要15分鐘就好了，所以才拖到這麼晚
但我沒有發現，太陽已經轉到西邊，也就是圈谷的另一側了
雪到了晚上是會變硬的，但我那時沒想到，也不知道會變得多硬
沿著稜線走了幾步覺得很奇怪，怎麼冰斧有一點插不進雪裡的感覺
看著稜線兩旁的山腰上有一些石頭冒出雪面上，
覺得在這種地方如果有人摔下去應該會要人命
所以就把隊員帶到了雪主下的雪溝的位置
從溝頂上看下去，一路平坦，雖然坡度頗大有一點暴露感
但看起來可以一路滑到底的樣子
想著想著就興奮了起來，不顧宣亞的勸阻，滑了下去
滑的過程中，覺得奇怪和之前的感覺不太一樣，沒有那麼容易停下來
用制動的方法停住了以後
宣亞還是認為有些人對這個動作還不熟，還是不要冒險慢慢下就好
，我想了一下覺得應該還可以，就叫莊國禎下來吧
莊國禎膽子很大，沒考慮什麼就開始滑了，可是速度一下子變快
覺得不對，趕緊叫莊國禎制動，他是制動了，可是只有冰斧插在雪中
人滑了下去，
滑了一段，停下來，原來他用手指插在雪中來制動
人掛在雪坡上
這下子我知道事情不對了，不敢再叫其他人滑雪，唉了宣亞一頓罵
決定重新爬上去帶全隊乖乖地一步一步走下來
掛在雪坡上的冰斧總是有人要檢，我想說我有穿12爪，在雪地可以行動自如
而現在雪坡的雪頗硬，其他人沒穿12爪都比較有一點動彈不得的感覺
誰知往上爬比我想像中累的多，我走兩三步停一下，沒辦法很快地回到隊伍的高度
於是宣亞就好心橫度一下要去檢那支插在雪中的冰斧
我說我自己去撿，要她不要過去，但她還是去了
這時候宣亞突然有一點卡住的樣子，
我問她怎麼了，她說她的小四爪歪了，我跟她說叫她不要動，我去帶她
可是還來不及趕到，她也滑下去了
就在我面前
制動，
雪太硬，冰斧插不進雪中
制動了二三十公尺都沒停下來，
於是冰斧掉了，人開始翻滾，滾到圈谷底時還彈跳了兩次
我無法估算到底落下來多少距離，但絕對超過50米的落差
我的心沈到了谷底，大喊宣亞，所有人都大喊宣亞，
她慢慢地站了起來，說沒事，我才鬆了一口氣
這時的狀況是
兩個新手卡在雪溝的頂部不敢下去
我在稍微低一點的位置
莊國禎比我再低20米左右，沒有冰斧，卡在雪溝中段
而我唯一能倚靠的班底剛剛才掉下去
冷靜下來
已經下去的兩個人暫時都沒有危險，先上去把兩個新手帶下來
不能再讓人掉下去了
那兩個人沒穿冰爪，冰斧也不太會用，坐在冰上不敢站起來，
看到剛剛的情景也有一點被嚇到的樣子
於是我就用對他們來說最安全的方式，
用冰爪為每一步踢步階讓他們坐，用冰斧在雪上插洞讓他們當手點
從雪溝頂一路做到雪溝底
下到底部的時候已經六七點左右，天黑了
摸黑走出黑森林的時候已經將近九點半
月亮高掛天空，微弱的月光灑在雲海上，
三六九山莊的燈火明亮，像是倚在雲海邊上的小船屋
搖呀搖的
後來去領隊會議解釋，我想他們是因為我是學長
所以沒有特別說什麼，只有說哪些哪些不太好之類的
後來我也不再提起這事，
不過我知道放在我抽屜裡的領隊徽應該是不屬於我的了
一直到現在，我還是常常會想到那可怕的一幕
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讓自己摔過一次，但卻因為我的疏忽
卻讓我最珍惜的人摔下去了
潛意識裡的夢魘，不時地冒在我的眼前，
每回想起，就像是被鞭子狠狠地抽一下，讓我好一陣子痛苦地什麼都沒辦法思考
但我從沒要忘記這事，而且還不斷強迫自己去想去回憶起其中的每個片段
我要永遠記得
唯有讓我自己不斷地受此糾纏，才能讓我永遠不會再犯
後來我就很少開隊了
我是一個好領隊嗎？我一直希望我可以真的照顧到每個隊員的所有感覺，
並且可以帶著他們一起進入深山享受爬山的樂趣
但我不是，我也沒有做到
但我從這事件中著實地上了一課，知道哪樣的行為可能會造成一些潛在的危險
我總希望以後的學弟妹可以不必從自己的經驗中學習
可以從別人的經驗中學習，因為這學分費的代價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有時候是必須用一輩子來償還來彌補都彌補不了的
用教的，用罵的，目的就是希望這經驗可以用這樣的方法傳遞下去
而不是用親身體驗的方法
人老了，好像就變得比較囉唆了
當我發現自己即將要脫離學生的身份，就開始變得怪怪的
像是會跑去修一些跟自己不相干的課
或是在bbs上寫一些好長好長的文章之類的
把這件事講出來也是，對我來說這感覺就好像是解開心中的糾葛一樣的感覺
有一點自己對自己蓋棺論定的意味
謝謝你耐心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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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為自由故
萬般皆可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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