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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壯闊之旅 by 王家祥
發信站: 台灣文化資訊站 (Mon Oct 27 12:13:11 1997)
壯闊之旅
王家祥
我所邂逅的日本老人向山寬夫已經八十歲，一生研究勞動法，擔任
過律師、教授，甫自國學院大學退休，前來臺灣尋找十六歲的少年向山
寬夫。
老人說此趟遠行恐怕是此生最後一次了，有些放在心裡久遠的心願
要完成。
十六歲的青年向山寬夫當時正就讀臺北第一中學四年級，趁著一九
二一年二月的寒假，由臺北搭火車到蘭陽平原的羅東，再轉乘太平山森
林鐵道入山，與高他一屆的同學野村健一打算縱斷中央山脈，走埤亞南
越嶺道到霧社，再從霧社接合歡山越嶺路轉到太魯閣，由花蓮港坐船回
臺北。
當時的森林鐵道把這兩位少年載到終點土場後，其餘的路途就要靠
兩條腿了；少年向山寬夫走的這條埤亞南古道有大部分是現今中橫公路
宜蘭支線的前身，沿途有四季村、南山村、思源啞口、有勝、武陵農場
、環山部落、梨山等勝景；可是六十餘年前通往霧社的這條道路，研沿
線配置了十二個警察駐在所及十一處警戒所。本來山上的泰雅族已經很
久不曾聽聞出草殺人了，向山寬夫上山前卻由報紙得知，去年十月才剛
發生霧社事件，這條道路變得很緊張，必須取得特別許可，沿途有武裝
警察陪同保護才可進入。
同行的學長野村健一後來成為千葉大學農學部教授，以研究臺灣蝶
類而知名；我曾經在（蘭陽三郡動物誌）這本文獻中遇見這個名字，知
道他曾經在一九三零年八月以十天時間走過這條道路，不過是從東勢下
山而非霧社；後來在一九三二年七月又陪同學者江崎悌三走過一次，記
錄了十七種蝶種。
我相信埤亞南越嶺道沿線豐富壯麗的生態激發了少年野村健一日後
成為蝶類博士；然而一九三一年這趟未被提及的縱斷之旅卻把同伴向山
寬夫帶到愁雲慘霧的霧社，遇見當時叛變部落的泰雅族人被當成罪犯般
集體囚禁在廣場上；少年向山寬夫發現他們個個都餓得奄奄一息；有一
個日本小孩偷偷告訴他，警察大人打算把這些叛變者的家屬以毒液注射
處死，可是日本軍醫抵死不從，所以只好任由他們握餓，自生自滅；當
時的叛變出草者莫那魯道以及參與戰鬥的族人皆以自殺結束抵抗，為何
還要對付這些被牽連的無辜者。年少的他想必在心中湧起很大的震撼與
疑惑。
少年向山寬夫後來反戰，被徵召至中國戰場後成為逃兵。戰後回到
日本，五十歲時以勞動法的觀點探討霧社事件泰雅族人被日本警察過度
役使的歷史原由，寫成臺灣民族運動史，取得法學博士，成為知名的勞
動法學者，並且義務擔任臺灣留日學生獨立運動的辯護士（律師），營
救過臺渴獨立運動人士。
曾經被他營救過的臺灣留學生許世楷，協助八十歲的向山寬夫來到
南投縣仁愛鄉北港溪畔，昔日稱作「川中島」的清流部落。找尋六十年
前的那場夢。原來經過幾番探尋，十六歲在霧社遇見的那群生死未卜的
泰雅人，後來被強迫遷移至北港溪中的島嶼，形同與世隔絕；老人在部
落中找到當時是八歲小女孩的一位老奶奶，談起了往事，依稀還有印象
啊！那歷史上的叛變部落，在二次大戰時又有十六個男丁，為統治者奉
獻給南洋戰場，一去不回。
老人市似乎花了很久遠的歲月，才把這趟縱斷中央山脈走完。
資料來源: 1997 10/22 中央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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