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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hris (獨愛秋日) 看板: Aboriginal
標題: 【南方】人文書摘-《平埔足跡—台灣中部平埔族遷移史》
時間: Tue Nov 2 19:49:56 1999
========================【出版社推薦人文書】=========================
※以下書訊由『晨星社出版公司』推薦,不代表『南方』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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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 名:平埔足跡—台灣中部平埔族遷移史
作 者:白棟樑
出 版 社:晨星
定 價:320元
─【書介】─────────────────────────────
台灣歷史的文字記載只不過幾百年,平埔族卻已深根台灣上千年。
長期從事平埔族田野調查的學者白棟樑,以建立平埔族的史前文化
為矢志,匯集勘查探訪台灣中部平埔族蹤跡的感聞,生動地記錄其族
群的分布、信仰風俗、鄉野趣聞……;用心地拍攝史前遺址、遷徙路
線、平埔族人……。以他宏觀的視野角度與人文思考,帶領我們追溯
平埔先組的足跡。
─【作者簡介】───────────────────────────
白棟樑,一九五九年出生於南投縣。早期以散文、短篇小說的創作
為主;從事田野調查之後,開始專注於報導文學,文章散見各大報副
刊。著有:《三古街舊事》(台中市立文化中心作家作品集)、《征
服之路》(台中縣立文化中心文學家作品集)﹔另外作者發現的重要
遺址,也深受國內考古學界的重視:
(一)一九九六年元月於埔里鎮發現「關刀山石棺群遺址」(及內埔
史前遺址)。
(二)一九九六年十月於南投仁愛鄉發現「帖比倫史前遺址」。
─【書序】─────────────────────────────
◎推薦序一︰
平埔棟樑/靜宜大學中文系教授 鄭邦鎮
為了單眼皮,我太太常常抱怨父母,甚至曾想去動手術。女兒像我
有明顯的雙眼皮,讓她又慰又妒。其實她偶而在睡醒時也會呈現雙眼
皮,不過總是片時歡樂,不久就消失了。造物弄人,古今無奈。
退休前,她在靜宜中文系旁聽簡炯仁教授的「台灣族群開拓史」,
有一次課餘回來得意地說:「我不要雙眼皮了!告訴你,根據研究,
台灣族群中,凡有雙眼皮的,多半是跟平埔族原住民混血的,哈哈,
生番公,你就是混血兒。」「所以,妳是純種的,我是雜種的,妳我
所生的兒女也就雜種的了。而妳偶而雙眼皮,就是忍不住偶而喜歡雜
種一下囉?」頓時相笑成一團。
台灣族群極為多元,高山原住民約十族,平埔原住民約十族,漢人
男性先後東來,西、荷、日裔又加入,這樣一來,「純種」的人應該
很少,而通婚混血的歷程,正是族性優秀的原因。中國的漢滿蒙回藏
,是中國的主要族群,其中自古又以漢人的勢力較大,形成主流,便
自大地稱呼他族為東夷、西戎、南蠻、北狄,其他的更是苗猺羌獞…
…,英國是狤猁,白人通稱紅毛番,日本稱「倭」,加了人字旁,已
算優惠了。這樣的大漢沙文主義,隨著移民來台,顯著表現在台灣文
化的有二:一是漢人以外全是番,且漢人可以君臨之姿滅番撫番,絲
毫不顧台灣族群開拓史與血緣混融之事實;二是以漢為中國,所以「
漢文沙文主義」就是「中國文學系」的內涵,而完全不顧漢滿蒙回藏
「五族共和」之誓言。這種情況,尤以中國國民黨流亡政權竊據台灣
以來為烈。
舉例來說,幾年前,國立中正大學的「中國文學研究所」,為研究
該校所在地嘉義民雄地區的文化:「高山區曹族聚落景觀特殊,口傳
文學資源豐富……民雄地區復有每年一度之大賣場等,均為社區文化
學程中之重要素材……」云云,他們竟不敢或不屑明言,而特別拐彎
抹角提出一個「社區文化建構之整合性學程」計畫,要向政府申請數
百萬元補助,以開設「中國區域文學與文化」等領域課程,如:北方
、南方、巴蜀、吳越、台灣、敦煌等的文學與文化,然後註曰:「其
中包括民雄、嘉義……」,用這樣閃爍其詞,來貶抑和羞辱學校所在
地的文化。不知道他們為何不向中共申請人民幣來運用?當推動原住
民文學、認同平埔族血緣、走向中央山脈、研習台灣本土五科(台灣
的自然史、通史、文化概論、族群開拓史、文學藝術史)等台灣脈搏
活潑律動的今天,看到「國立中正大學」的「中國文學研究所」的支
吾其詞,怎不叫人且憤且愧!
望山文化工作室主人白棟樑先生,以一民間學者,窮數年之力,鎖
定中台灣平埔五族拓墾遷徙的動人史事;其間不但發現舉世矚目的文
化古蹟「關刀山石棺群」和「帖比倫遺址」,並且以埔里為核心,經
緯中部許多鄉鎮,以報導文學的方式,生動描述了這段台灣民族史,
具體曉暢,使人對「平埔族」和「台灣人」增進許多瞭解。尤其這些
作品即將以「平埔足跡」為名,交由重視原住民文學的晨星出版社出
版,更是保證不淪為官方教科書僵化身段的好策略,值得讀者拭目以
待。
平埔族的耆老曾站在「望山」上告訴他們的子孫:「山下那個平原
,就是我們的土地。」我再三玩味︽平埔足跡︾之餘,不禁想推尊白
先生為「平埔棟樑」,並且想進一步促成白先生協助活絡大學的課程
,至少我太太也可以再去旁聽,以增進對我這個「生番公」的瞭解吧
?
◎推薦序二︰陳錦忠/東海大學歷史系教授
長久以來,有關台灣的歷史與文化,由於一再遭到外來統治者刻意
的打壓與扭曲,以致其面貌不但已嚴重變形到難以辨識的地步;同時
更使「生於斯,長於斯」的台灣子民像患了歷史失憶症一般,無法認
祖歸宗,而個個都成了數典忘祖的不肖子孫。這種現象,尤其是在一
九四九年以後最為嚴重;因為,一九四九年流亡來台的外來政權,一
方面透過歷史教育權的掌控,強行灌輸屬於外來統治者的歷史記憶,
另一方面則極力禁止或干預有關台灣歷史、文化的講授與論述,以全
面塗消台灣的歷史過程與文化屬性。其目的,顯然不僅是要使台灣子
民不復有台灣的歷史記憶與文化認同;更重要的,是要使台灣子民建
構出統治者所需要的歷史意識,從而達成認同其政權的正當性。其用
心之深,實也令人浩歎;而其成功的達到目的,更是令人不勝唏噓。
然而,非常吊詭的是,這種刻意打壓台灣歷史文化與扭曲歷史功能
的後果,於今卻也必須承擔其荒謬的苦果而付出沈重的代價。因為,
台灣人民在統治者刻意型塑的歷史意識所產生的國家認同,與中華人
民共和國型塑其人民的歷史意識與國家認同,竟然完全雷同時,則台
灣人民也就不免發生國家認同錯亂與敵我意識徹底瓦解的後果。而尤
其嚴重的,乃是在台灣的統治者將陷入政權正當性喪失的絕境,而淪
為叛亂或僭偽的地步,最後甚至不免為其人民唾棄而任由北京政權合
理、合法的消滅。顯然的,這種荒謬的苦果,如今正隨著兩國開放人
民相互往來,以及北京政權取得國際承認的合法地位後而更加的顯著
。一個苦澀的情況是,當台灣人民從歷史意識中建構出「中國人」的
認同與自稱時,北京的江澤民、李鵬也驕傲的自稱是「中國人」時,
台灣人民能不意識錯亂而抓狂者幾希!更讓人感到難堪的是,當北京
政權經由歷史傳承確立其為「中國」的正當性並取得國際承認後,台
灣的人民也經由統治者型塑的歷史意識中建構出「中國」的認同,則
其將如何確認自己的國家屬性呢?凡此種種荒謬的苦果,正一步步吞
噬著台灣的生存空間,最後終將逼使台灣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台灣
的未來,的確是令人憂心的!
不過,最近這些年來,一些深具台灣主體意識的歷史文化工作者所
做的努力,卻是令人衷心感到雀躍。這些有心的歷史文化工作者,正
積極發掘、重建塵封已久的台灣歷史文化圖像,以扭轉長期以來已嚴
重變形的歷史面貌,從而得以導正當前嚴重的認同危機,其努力與用
心實也令人至感佩服。而其中尤具意義的,殆莫過於台灣原住民族的
歷史重建工作。原住民族的歷史重建,除了將帶給台灣一幅全然不同
以往的歷史圖像外;更重要的,將可釐清台灣歷史進程中的一些迷霧
。尤其是平埔民族的歷史行蹤的探索,乃是解開當今台灣子民形成之
謎的關鍵所在,其意義固不僅可徹底破解外來統治者所虛構的民族認
同神話,同時更可使「生於斯,長於斯」的台灣子民得以明確的認祖
歸宗,而不再是數典忘祖的不肖子孫了。是故,台灣歷史文化圖像的
重建,其意義之重大固不言可喻;而原住民族,特別是平埔民族的歷
史重建,更是關係台灣歷史進程中一些迷霧是否可以釐清的關鍵所在
。
也由於以上的認識,白棟樑先生這本《平埔足跡》的出版,自也就
顯得特別有意義;對於台灣原住民族,尤其是平埔民族的歷史重建工
作,更是極具價值。因為,白先生原是勤勞的田野工作者,過去已有
許多重大的田野發明,最近更在埔里發現「關刀山石棺群」,深深吸
引了國內考古界的重視。而本書的著成,乃是白先生長期田野工作的
成果,主題又是台灣史上極具重要地位的平埔民族的史蹟調查,其價
值之高實也就不言可喻了。此外,本書不採刻板的學術論文形式來記
述,而以流暢、生動的報導文學的方式來陳述史蹟。其文筆之優美流
暢,讀來趣味盎然,實可說是可讀性極高,而又極具學術價值的精采
作品了。
◎作者自序︰
平埔族,不只是台灣的原住民,也是大部份台灣人共同的祖先,像
這麼一個與我們有切身關係的族群,竟然是我們最陌生的族群,幾乎
十之八、九的台灣人不曾聽過「平埔」兩個字,更遑論它深沈的背景
……。天下再也沒有比這更荒唐的事了,難怪許多台灣人要妄自菲薄
,甚至外國人都要譏諷我們是個無根的島民。
然而更可悲的是,當這幾年平埔族的皮毛逐漸浮出檯面之際,也在
我們汲汲於想要深入探討之時;才發覺,這已是困難重重,其史料少
到幾乎付諸闕如,僅有的平埔族人不是漢化已深,便是與歷史脫節太
遠。民國五十八年,中央研究院衛惠林教授到平埔的重鎮————「
埔里」作田野調查的時候,便深深感慨平埔文化的研究早已遲了半世
紀……。無奈衛惠林教授的喟嘆並沒有引起世人的驚覺;之後,依然
沒有人繼續他的研究,只有少數的研究生,在尋找他的論文題材時,
僅作了階段性的探討,這豈不是令人扼腕?
近幾年,我們同樣在埔里進行田野調查,以前被衛惠林教授訪問過
的人都早已作古,而他們的後裔現在也都是七、八十歲的老者了;我
們真耽憂若是我們的下一代要接棒作研究時,心境大概也僅留下「日
月逝矣,歲不我與」的感慨吧!
這本書是花了好幾年的功夫,才漸理出些許的頭緒,這期中所付出
的時間與金錢是很難估計的;幸好,我們有得到「行政院文建會」部
份經費的補助,以及「台中縣立文化中心」側面的協助,我們才得以
順利出書,在此深表謝忱。
─【書摘】─────────────────────────────
◎本書緒言︰
有一次到南投縣仁愛鄉去作田野調查,結果在霧社往奧萬大、曲冰
的路上,發現毗鄰而居的親愛村與松林村,二者之間的距離只有區區
的數公里,其間的語言與生活習俗竟截然不同,而且不相往來;但令
人更迷惑的是,他們全又被歸類為「泰雅族」。相同的,在埔里往霧
社途中的南豐村,亦被歸類為「泰雅族」,可是族人自稱,他們到被
喻為泰雅鄉的霧社時,也往往因語言、習俗的不通而碰壁。區區的仁
愛鄉即有如是的族群矛盾存在,可見在漢人的大沙文主義下,我們的
人類學與民族學實過於粗糙,只精於漢文化,甚至西洋文化,而忽略
了原住民文化,只要區域相近,便送作堆似的將他們列為同儕。台灣
是我們的生之母,原住民是我們的同胞骨肉,為此我們要發出不平之
鳴,無奈在未有更進一步的研究之前,我們也不得不沿用舊俗,將原
住民作如下的區分,以作為下文的張本,而這些舊俗均是日據末光復
初時,日本與台灣學者所作的註解。
台灣的原住民,可區分為高山原住民與平地原住民。高山原住民,
顧名思義就是居住較高海拔的族群,所以昔時叫高山族或生番。其中
可區分為:泰雅族、賽夏族、布農族、鄒族、邵族、排灣族、魯凱族
、卑南族、阿美族、雅美族〈或稱 DARWU ︶,共十個族。其中泰雅
族分佈最廣,人數最多,由霧社至烏來均有;而邵族人數最少,但與
鄒族有血緣關係。
與高山族相對的,平地原住民幾乎分佈在台灣整個平地上,由於漢
化早,所以昔時稱為熟番,然而我們都是以「平埔族」慣稱之。其間
分佈北部的有噶瑪蘭族、凱達格蘭族、雷朗族;中部有巴布薩族、拍
瀑拉族、道卡斯族、巴宰海族〈含加哈布族〉、和安雅族;南部與東
部有西拉雅族、馬卡道族與卡列溫族,共十一個族,可謂群多族繁。
在平埔族文化尚未受到重視之前,國人對原住民的觀念,老是停留
在高山族,而忘了平埔族;彷彿台灣從未有過他們的存在,南投縣魚
池鄉的「九族文化村」就是典型的例子,裡面所涉及的原住民文化竟
然無一與平埔族有關。事實上,平埔族在台灣史上具有舉足輕重的地
位,而他們的血液與習俗也深深左右著現今的台灣人;與這有關的部
份就是我們下文所要討論的。至於高山族與平埔族之間又有何關連﹖
追究起來,其實他們均是同屬南島語系,其間的差別只在於移民台灣
的先後而已。
南島語系,是地球重要的語系之一;此語系遍佈整個太平洋與印度
洋,故台灣的原住民與馬達加斯加、印尼、菲律賓、新幾內亞、紐西
蘭、夏威夷、麥克羅尼西亞、美拉尼西亞、玻利尼西亞等群島;以及
中南半島、馬來半島之族群有密不可分的關係。數年來,台灣阿美族
人至菲律賓旅遊,會時時驚訝於以其母語竟然可與當地土著溝通,其
族群之近可見一斑。
至於說上列的高山族或平埔族,就是台灣最早的原住民,恐怕又有
待商榷;因為在台灣各地陸續出土的史前遺址中,大都是屬於「繩紋
陶器文化層」、「網紋陶器文化層」及「黑陶文化層」,伴隨這些文
化層出土的,尚有石斧、石鋤,及磨製的石器與石刀……等等,而這
些特色又是與一千至二千五百年前華中出土的大陸文化層是同一類型
與系統,反觀與南島語系有關的巨石文化層與菲律賓鐵器文化層,在
台灣只有千年之內。換言之,高山族與平埔族雖然比閩、客籍漢人更
早來到台灣,且落地生根了千年之久,但是在他們尚未來到之前,早
已有另一陌生族群捷足先登來到台灣,只是這些陌生族群卻又謎樣般
的消失,以致眾人以為高山族與平埔族是台灣最早的移民族群,並冠
以「原住民」的雅號。
以新近一九九六年元月在埔里發現的「關刀山石棺群」來說,這個
又被稱為「內埔史前遺址」或「石墩坑史前遺址」的重大發現;由於
位在泰雅族與巴宰海平埔族傳統生活範圍之內,故有人直覺的以為遺
址的主人應是二族中之一。無奈該遺址出土的石棺,與鄰近的「大瑪
璘史前遺址」一樣,均屬平躺式,也就是所謂的「直肢葬」,而這與
泰雅族、巴宰海族,甚至布農族所慣用之「蹲屈葬」大異其趣。「蹲
屈葬」,就是人在斷氣之初,立刻加以縛綁成綣曲狀,再以坐姿葬在
屋內,與生人同居,這種與南島語系不謀而合的室內葬,顯然與石棺
的死亡文化大相逕庭。
綜觀人類的文化,最不易改變的就是死亡文化;以現今的社會來說
,目前在台灣各個角落最常見的喪葬儀式還是披麻戴孝,而這都是源
自大陸的中原文化,其中最明顯的是孝女婿所戴的孝巾,不正是東周
時期所制定的禮帽?其它諸如「駕鶴西歸」或白鶴等陪葬物,更是源
自該時期周靈王與吳王闔閭的故事。史料記載,周靈王有子名「晉」
,字「子喬」,聰明天縱,好吹笙作鳳凰鳴,被立為太子。年十七歲
時偶遊洛、伊,歸後即死,靈王甚為哀痛。一日有人來報稱:「太子
遊於緱嶺上,跨白鶴吹笙,寄語土人曰:『好謝天子,吾從浮丘公往
遊嵩山,甚樂也,不必懷念』。」靈王不信,使人發其塚,果空棺耳
。乃知其仙去矣!至靈王二十七年,夢太子「晉」控鶴來迎。既覺,
猶聞笙聲在戶外,靈王曰:「兒來迎我,當去矣!」靈王果逝。
另外,吳王闔閭有愛女名勝玉,一日闔閭將食剩之蒸魚賜予愛女,
勝玉怒曰:「王乃以殘魚辱我,我何用生為!」遂自殺,闔閭悲之。
出殯之日,乃使人舞白鶴於吳市,令人隨而觀之。因令觀者皆入墓隧
送葬,隧內設有機關,男女既入,遂發機關,門關,實之以土。男女
死者萬人,皆陪葬。闔閭喜曰:「使吾女得萬人為殉,庶不寂寞也!
」至後吳俗殯事,喪亭上製有白鶴,乃其遺風也。
東周距今已有二千餘年,其俗歷經朝代的更迭,再由閩、客漢人傳
入台灣,遺風尚在,可見不易改變之死亡文化,乃為研究人類學、民
族學之重要參考資料與佐證。而「關刀山石棺群」不但附帶起出石斧
、石刀,而初步鑑定它也已有二千年之久,至此認定南島語系的高山
族與平埔族是第二代的原住民應無疑問。但是第二代原住民中,誰又
是較早來到台灣?照推論早到者應是居住在高海拔地區,因為早期的
台灣是水鄉澤國,而且平地多瘴氣,不適人居住。清康熙時,郁永河
在他的《裨海紀遊》裡曾述:「……策杖披荊拂草而登。既陟巔,荊
莽桐結,不可置足。林木如蝟毛,聯枝累葉,陰翳晝暝,仰視太虛,
如井底窺天,時見一規而已。雖前山近在目前,而密樹障之,都不得
見。雖有野猿跳躑上下,向人作聲,若老人欬……。瀑流潺潺,尋之
不得;而修蛇乃出踝下,覺心怖……」「……然而人輒病者,特以深
山大澤尚在洪荒,草木晦蔽,人跡無幾,瘴癘所積,入人肺腸,故人
至即病,千人一症,理固然也……平原一望,罔非茂草,勁者覆頂,
弱者蔽肩,車馳其中,如在地底,草梢割面破項,蚊蚋蒼蠅吮咂肌體
,如飢鷹餓虎,撲逐不去。炎日又曝之,項背欲裂,已極人世勞瘁。
……出戶,草沒肩,古木樛結,不可名狀;惡竹叢生其間,咫尺不能
見物。蝮蛇癭項者,夜閣閣鳴枕畔,有時鼾聲如牛,力可吞鹿;小蛇
逐人,疾如飛矢,戶閾之外,暮不敢出。」【註一】。這是郁永河登
上大肚山之前所作的記述。另稍晚於康熙五十二年時,藍鼎元於《鹿
州文集》也有如下的記載:「大肚、牛罵、吞霄、竹塹諸處,山川臭
鬱,水惡……」,可見早期的台灣,最適人居的,還是秋高氣爽的高
海拔。
「關刀山石棺群」、「曲冰遺址」,甚至一九九六年年底仁愛鄉新
發現的「紅香遺址」均在高海拔,就可知其端倪,然而以此來判定高
山族早於平埔族來到台灣,卻又有失正確;因為各族群之間難免有互
動關係,而產生上山下山的遷移結果,何況稍晚來到台灣與蘭嶼,並
居住在平地的阿美族與泰雅族也被列為高山族,在在證明高山族與平
埔族,是現今的人為方便區分,所加諸的代名詞。據所知,以豐原為
原居地的巴宰海平埔族人與泰安附近的泰雅族人,無論傳說、信仰,
甚至數字就有許多相近之處,或許他們應是同一族群也說不定,只是
在我們所知有限的原住民文化裡,難窺其堂奧。然而造成高山族與平
埔族成兩個壁壘分明的族群,應是始於三、四百年前,外力的入侵台
灣。
談到外力的介入台灣,許多人自然會想到中國史料。在中國的史料
裡,從漢、隋唐開始就有不絕於牘的記載,然而這些將台灣稱為岱員
、夷州、流求的陳述,是不是就是真的台灣並不重要?因為這些曇花
一現的活動並未影響到與世無爭的台灣;倒是三、四百年前,海盜與
航海貿易的活動,才攪亂一池春水,直至今日猶餘波盪漾,尤其西班
牙、荷蘭人的強力介入,才徹底揭去台灣神祕的面紗。一五六六年,
海寇林道乾為避中國官方的圍剿,首入台灣,此後許多閩、客人民前
來台灣沿海捕魚,並與此地原住民交易鹿皮、金沙,以及雜貨。此風
一展後,於一六○○年,更有惠民、充龍、烈嶼諸澳等地,及漳泉一
帶人民赴台,以瑪瑙、磁器、布、鹽……諸物,與原住民們擴大貿易
,並逐漸了解台灣的原貌。
一六○○年左右,世界貿易之戰風起雲湧,幾個以海洋為命脈的國
家,無不以亞洲為拓展據點的目標,斯時急於向外發展紓解困境的日
本亦逐鹿其間,偏偏老天不作美,幾次中國海兵的扞格與颶風,迫使
日本人染指台灣的企圖功虧一簣,反而是遠來的西班牙與荷蘭人,在
鍥而不捨下,成為角逐台灣的主要勢力。一六二三年,荷蘭人在中國
籍嚮導的協助下,終於在台灣登陸,並在稱為大員的台南安平港築灘
頭堡,次年,荷蘭人再於原址大興土木,於數年內將熱蘭遮城完成。
熱蘭遮城,是外力介入台灣的指標,也開啟了台灣的近代史。但是走
筆至此,令人不勝好奇的是,一向臥榻之側,不容人鼾睡的中國人,
何以會將台灣拱手讓人,實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或許這與中國人一
向視台灣為化外之地不無關連。直至鄭成功驅逐荷蘭人之後,中國人
才真正的站上台灣這塊土地;而鄭成功之會來到台灣,也是他窮途末
路後唯一的選擇,但這時的台灣已今非昔比,不惟貿易、宗教、文化
傳入台灣,連高山族與平埔族的定義也逐漸形成,反正較早接觸外來
文化者,就是平埔族。
一六六二年,熱蘭遮一役,鄭成功戰敗荷蘭人,有效的統治台灣,
但只僅僅半年,屢敗於清兵的鄭成功尚未來得及享受勝利的成果,即
因病而亡。鄭成功飲恨而亡後,其子鄭經依然祭著反清復明的大與清
兵週旋;為了整軍經武,鄭經承其父志,積極開荒撫番,以為寓兵於
農的基礎。明永曆二十四年〈一六七○年〉,鄭軍部將劉國軒遠離南
台灣來到中部撫番,孰料於大肚溪口附近上岸時,當地的拍瀑拉族諸
社社番不肯就撫,於是劉國軒趁著社番不備之際,揮兵猛攻,社番被
殺者眾,餘者紛紛逃往它處。據史料記載:「沙轆番原有數百人,為
最盛;後為劉國軒殺戮殆盡,只餘六人,潛匿海口。」【註二】;沙
轆,即今之沙鹿鎮,鄰近之大肚社番與水裡社番〈今龍井鄉〉目睹鄭
軍之殘酷,逃之一空。此事件之處生,不但是漢人入墾中部之濫觴,
也為日後中部五個平埔族大遷移埋下伏筆。
族群的大遷移,在民族學上是何等的大事,尤其台灣是蕞爾之地,
中部五個平埔族人 -- 幾佔了全島所有平埔族數的一半,到最後竟然
全部離開原生活地,就可窺知當時社會轉折之劇烈,而且更不可思議
的是,在骨牌的效應下,這些離鄉背井的平埔人居然不約而同的選擇
了埔里,作為最後的落腳地,更增添了故事的懸疑性。它,是台灣史
上的大事,又彷彿是一部精彩的歷史小說,面對這麼大的題材,我們
頗費斟酌的是,不知應以何種方式來處理才能盡善盡美,如以論文方
式來記述,雖不失嚴謹卻欠缺生動與趣味。因此,久慮之後,我們決
定以短、中篇報導文學方式,貫穿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讓歷史一幕
幕的重新浮現在讀者的眼前,最後凝聚成一個完整的故事,而且如此
方式也較能深入坊間,以免被當教科書般的束之高閣,有違本書之旨
意。
註一:《裨海紀遊》,台文叢書第四四種。
註二:黃叔,《台海使槎錄》(番俗六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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