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中正堂，這一年多，成大的課堂外，已經好久沒有我為之堅持的事物了，一種付
出之後能得到快感的享受，而付出的理由，只是為了「興趣」二字，過程叫「狂熱」，報
酬則是從石山林道到台南一路發自內心的莫名微笑，對著後面的車，一廂情願地想詰問他
們：「你們知道我在笑什麼嗎？」因為我也想知道。
小隻馬在山上說，持續一個多月的行前會，是他首次體驗到的。當時，瞪著山壁的我
不知為何一直想著這句話——已經一個月了？——細細回述著為此而去操場的次數，確實
不下八、九次，而且從那次星期二娃娃谷滿店遍館山協人的吃飯開始，不知不覺已經認識
了卑南主幾乎所有的新生，每一個都讓人覺得新鮮有趣，想下次再去對他們「演講」一次
邊跑邊講、邊吃邊講，或者乾脆抓回家親自訓話，心態幾曾已潛移默化成跟那年一推開社
辦所看到的三位學長：義翔、政賢、中憲一樣，對著初入新團體的我，將山協的腥風血雨
，足足念了一個半小時.......
對藤枝、石山林道、和石山工作站這三個名詞，一晃已經四年，黑夜中的印象早是模
糊不明，每每想到的，只是頭髮結霜的卑南主下營地，雪白一片的山稜，以及這回特別照
回來的那棵樹—那天下午，它銀白無暇地矗立在日落餘暉中，周圍飄的雪，映出我看過最
令人感動的陽光。
林道上，吵雜的是阿同，嚷著：「只要搭帳棚，這裡就是人間天堂！」傻笑不苟同的
是信佑，一旁興致高昂不知在嘰呱什麼的是雅婷、喬月、家瑋、光世，還有唬弄小朋友一
把手的北虹，肚裡不知正在打什麼主意，滿臉笑嘻嘻的。望著遠山，心下一喜，我沒有錯
亂，這些人、這片山、這種心情，瞬間都湊齊了，人在林道，思維已經飛到卑南主山頂了
，不過，我們還不能出發，因為領隊腳上仍穿著粉紅kity貓的拖鞋還沒換。
芒草輕拂面頰，隨時興起為行者獻上一痕刀疤，行行重行行，哈腰復舞臂，每個人張
牙舞爪地鑽過了冗長又猙獰的芒草叢，接著陡上。這回的上坡走起來無比的輕快，每個時
辰在我周圍的，都是不一樣的人，帶著每一串人，衝的是意氣風發；和暐哲、柏榕同走的
稜線，最是腳底生風，剛上稜的豁然開朗，讓人幾乎想要跳著走。
晴朗的天空，讓卑南主變得有點陌生，下午的小霧雨，換回了我一絲絲記憶，越走越
振奮，尤其經過大風瘦稜段時，百感交雜莫可名述，竟有遇到老朋友的快感出現，直到遇
見營地前方稜上瑟宿顫抖的思賢和佑達，才赫然發現，真的頗冷！
吃過北虹發的慰問土司，和大家一起僵直著手腳挪蹭下營地，人到的尚不全，營帳也
搭起的不多，環顧四方，箭竹綠草勃發，已經找不到過去的足跡，但是有熟悉的大眾化聲
音。
天色漸暗，淅淅瀝瀝的雨越下越大，直是「山河破碎風飄絮，營帳浮沉雨打萍」，呼
呼的爐火聲，鍋裡滋滋叫囂的油，無不刺激著神經，雀躍無比。老習慣發作，我又開始在
大眾化的營地周遊列國，尋找樂趣；天幸這回壓對寶，福至心靈、無巧不巧地正好跑到領
隊的帳棚玩，剛剛因肥蟲臉上特有的中文呆氣（山協中文系傳統）而樂不可支的時候，信
佑、雅婷率領著十幾人次，像潮水一般湧入這小隊的兩頂帳棚，一秒之內，兩帳各塞滿了
九、十人，嘻笑直衝天際，蓋過了一坳谷雨聲。
高腳玻璃杯、蛋糕，慶祝領隊十一次革命成功，驚呆的兩人，半晌才回神，詳情不知
如何敘述，只消把帳棚轉成一心的包廂就是了，卻是相當理智的瘋狂。情緒完全被現場帶
著走，跟著興奮到腳嚴重抽筋，皺著眉頭笑，雙眼迷花在閃亮的大仙女棒火花裡，樂到中
夜一點半仍睡不著。拘謹很久之後的解放，欣喜地叫人迷惑。
次晨風雨依舊，山朦朧、水朦朧，連帳棚裡的人兒也都睡得朦朦朧朧，我已出帳逡巡
三個來回，衣服濕了又乾、乾了又濕，還是沒半個人跟我一樣出來溜達。四周霧茫茫，完
全沒有美景可言，卑南主去不去，其實早在意料之中，反正，我已經很快意了。
快意過頭的結果就是迷蹤，剎時天地只我一人的徬徨，到現在都餘悸猶存，一聲聲間
隔，無異天綸，冉冉從天而降，也不知哪來這麼多力氣，在狂下之後，又以兩倍的速度反
身陡上，踢翻了許多腳點，直到又看見了人，殆欲斃然，渾身虛脫；而霧中的那爿屋頂，
似乎是鬼打牆，想來都害怕。山上，需要大過於一切的理智，林道上等著我的領嚮和家瑋
就端重如泰山，雖然，信佑早就是有目共睹的「泰山」。
柴車上，和雅婷奮力爭執過到底是誰有去那次蛋池之後，已沒有力氣和衝動與眾高歌
，但耳朵聽著歌聲，眼前浮著過往相似的影像，許多潛意識又被翻了出來，再度流過，唯
一想做的事，只是微笑，看著閃過的昏黃路燈笑，看著車上睡著的人笑，笑的自然，笑的
快活...........
無來由地堅持來卑南主，而它也回給我一個溫暖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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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踏削壁千仞
耳聆越嶺煙嵐
是靜嘯的天籟
從此長駐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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