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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simon (人生海海) 看板: MountClub
標題: 伍元文選~~遙遠的砲擊 梵梵山紀行
時間: Thu Feb 7 13:17:35 2002
遙遠的砲擊
--梵梵山紀行 伍元和
位於北橫的大嵙崁溪左右兩岸，分布著泰雅族高干群及馬里科灣群的
眾多大聚落：巴陵、爺亨、古魯、哈嘎灣、嘎拉賀….。曾有人如下描寫
著早起的泰雅族：起得早一點的人，在午夜便起床，點著松脂火把，趕到
田間去。起得遲一點的人，亦在牝雞三唱時便起身，這時深山間的夜梟正
淒涼的號叫著呢！等著做的工作多著呢！今日應從哪一件工作做起呢？想
著，想著，足已跨出門檻，看看新月高掛在西山的樹頭，四下一片靜寂寂
的，只見到黝黑黑的山群，朦朧朧的影子……。
明治43年（1910）五月，日本人的槍砲撕裂了這悠然自得的光陰。多處砲
台分別指向幾個富足的聚落，為的是這片山地擁有豐饒的大森林及不屈服
的原住民。「梵梵山正是日軍行進路線的制高點，」我對著幾位隊員解釋
道：「梵梵山本名芃（???）芃（???）山，羅馬拼音是BON BON山；意思是
砲擊聲連續不斷…..」
9/13計程車追客運
一如往常，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慢速颱風納莉來臨前，頭殼壞去的我們竟敢相邀上山，這些傢伙顯然不
知道災情會很慘重。拿這次的隊員來講，有一大半的中級山新手，不過外
國人哲安在百岳方面很有經驗，一下子就能進入狀況，大體來說：領隊怡
翎經驗值40，戰鬥力60；哲安經驗值45，戰鬥力75；新手建傑經驗值20，
戰鬥力80；新手將民經驗值5，戰鬥力4。出發當天原本預計搭6：45自強號
，卻因為將民遲到，而改搭7：20的班次；領隊當時為笨學弟氣得吃不下早
餐（ps.不過無所謂。一等她上了車，便心平氣和地吃完那個肥厚的三明治
，只是下車時，還是漏失了未喝的飲料）。而我的直覺告訴自己：要多注
意一下這位仁兄；果不其然，往後數天這個天兵是無時無刻不讓大家擔心！
抵達宜蘭，8：40宜興客運已然離去。天哪！往巴陵一天才一班車。
眾人面面相敘卻一籌莫展，還好車站一旁的「運將」大哥摩拳擦掌地出了個不好不
壞的主意：「追公車」。坐著計程車追客運，還真是第一遭！在英士橋便遠遠看見
公車的車屁股白煙，北橫入口的百韜橋順利追上，一輛計程車/車資900元，兩輛/1800元
。「下次先打電話給我，」公車司機瀟灑地說：「我會等你們的啦。」趕緊恭敬地記
下大哥大號碼0920604257，運將大哥許誠。
客運車慢慢的左旋右轉，穿過棲蘭山工作站、100林道、明池、田丸，沿途又是深谷
，也有澗水。車停在1038m處，眼見前面是山，後面是山，左面是山，右面還是山。
入口長滿茅草，及有刺植物；隱匿其中的便是多年來無人聽聞的西村駐在所與角板山道
路。順利下至溪底，三光溪寬約6公尺；脫鞋、過溪、午餐一氣呵成。等我磨完刀後，
隊伍開拔，沿溪腰繞，路有上升趨勢。不一會兒在峽谷傍看見疊石平台，上面座落一
工寮，應該是溯溪隊伍經常住宿地，環境有點髒亂。定位後，發現我們走的是溯溪隊
的路，如繼續跟隨路標下去，很可能會走到四稜溫泉，決定硬切上稜。先派出一號攻
擊手將民，顯然實力不夠，浪費了很多時間，之後由我、建傑、哲安輪流砍路，
將民則一直處於迷路狀態，一直跟不到前面的速度。天快黑的時候，我們紮營於稜
上較緩處，水是從溪底揹上來的，台灣大哥大收訊三格，中華電信收不到。
9/14靜寂的大內砲台
在燦爛無匹的陽光下出發，心情特別愉快。繼續沿稜上獵路行走，偶爾出現空地，地上歪七豎八地躺著幾根燒剩的漆黑木頭；有獵人捉狹地將十字弓的箭稈倒插，也不知道用意為何
？還有數條橫向造林小路交錯而過，但判斷方向後仍決定沿
稜走。發現6、7個日本酒瓶、碗、2個散兵坑。我推測是大內臺砲台，它在日本人攻
擊泰雅族時據有戰略性位置。根據參考，砲兵射擊教範研究（日文）
2118條：對敵人之村落概應行急襲火力之射擊且按村落之形狀得適宜使用面積射擊之
方法（變換方向與距離）；又射擊敵村落，亦可使用燒夷彈。我自然不會漠視這個歷
史上主控地位的對峙壕溝；對來自於永恆的泰雅祖先而言，這將是防禦的大缺口，
血腥屠殺的兇手。巡禮完畢，我們推進到一瘦稜上吃午餐。此時第一次看地圖後詳細
定位，卻發現我們原來已走到1365峰的稜線上。「天哪！心情只能說無奈三聲，
竟犯了這麼大一個錯誤。」決定先下鞍部轉進梵梵山。建傑和哲安從鞍部下溪谷取水，
十分鐘後，兩人又吼又叫：「活水源！活水源！可以洗澡了」。我趁其餘的人在拍
照嬉戲時往前探路。
寬寬的路面。
古道？
咦！還有半埋路面的木頭梯階。
超美的古道？
沒遇到什麼麻煩？
一點麻煩也沒有，出發後，腰繞路好走，但30分鐘後路被蕨類植物覆蓋，想嚐試從稜
左腰繞到1600峰及1671峰的鞍部，卻依然不好走。決定改由1600
峰稜線右側上切至1600峰，整個山頭都是密生的芒萁，棵棵都比人高；坡度非常陡，
爬上來十分痛苦。芒萁長得如此茂密，我認為應該是日本人為了砲兵觀望的關係，
將全部的樹砍掉，之後因為陽光充足的緣故，加速這類陽性植物生長。所以這些該死
的蕨類都是日本人搞的！
仍然在稜線上，坡度又陡，蕨類又比人高，前進速度緩慢。看著後方的夕陽不禁
感嘆：夕陽無限好，只是營地啊！營地！妳究竟在哪裡？大家幾乎都耗盡體力。
終於在稜線上找到一個較平的小營地，只是除了前方展望不錯之外，都被芒萁骨
包圍，想上廁所還得做點確保才行，晚上可看到許多星星及北橫上的燈光。台灣大
哥大零格，中華電信1~2格但收訊不佳，天兵將民還是很興奮的打了許多電話出去，
其他人都只認為他在浪費電話錢。由於限水所以沒辦法泡茶，不過領隊在睡前還是
泡了一杯檸檬紅茶給辛苦一天的隊員們，因為領隊知道明天將會更辛苦。睡到半夜
哲安起來收他那心愛的雨布，此時也聽到從溪谷傳來打獵的砰砰聲。此次帶的裝備：
主繩以傘帶取代，雨布用哲安的超輕雨布，帳棚只帶二人帳，躲颱風用，用瓦斯罐
取代去漬油等減少了不少重量。
9/15梵梵山不見了
起床吃早餐，大家都想趕快脫離這片蕨海。經過一小時的鏖戰，終於站上第一
高地﹝我們誤為梵梵山山頂，稱之為煩煩山；實際上只是1600峰﹞。寬稜上留下
將近兩打的日本酒瓶和醬油瓶及一個鐵盒，證明是古戰場。此時打手機166聽到颱風
直撲台灣的消息，清晨已經發布陸上颱風警報。我在腦海中想像那個畫面：黑雲從
太平洋撲來，形成滂沱大雨，從天而降落在五個傻蛋身上。瀑布般的水柱從領口、袖
口帶走人體體溫，直到製造出五根冰棍兒….。想著想著，眾人頓時毛骨悚然！
不寒而慄！逃吧！還是趕快往東北方向走；下至鞍部方向轉東，便可從100林道方向
逃下山。
陸續發現三條秀多（逗）登山隊約綁了十年的路標，大家一陣歡欣，以為跟著路標走
就行了，情況卻不是如此，走著走著路標就沒了。這一帶有許多八角蓮；細箭竹林中
，見到猴子吃剩的箭竹筍，嚐起來像甘蔗味道；之後的路與地圖等高線不大一樣，直
線上昇60m，令人有點擔心。
經過一乾溪溝，上面有橋用紅繩綁住，長滿了很厚的苔癬，差不多快朽掉了，怡翎想
重裝從上面走過去，沒想到掉進一個樹洞裡，兩隻腳懸空，只有一隻手抓著旁邊的樹
枝，我回去拉她上來；之後大家想要腰繞通過下一個山頭，腰繞後應該往北方走，此
時哲安堅持先看清楚再走，我和領隊上切到山頂定位，登頂後卻發現許多的路標及登
頂牌，………………我的天呀！這裡竟然是真正的梵梵山【棚棚山】，我們差一點就
要錯過它了！總督府圖根補點，標高1717公尺。上面還有一個展望超棒的瞭望台！可
見到眉有岩山、南湖大山、蘭陽溪及蘭陽平原，而且有路標可指引我們下100線林道。
我們在行進速度上其實很慢，以至於不斷推錯我們的位置，有一部分原因是將民一直
迷路跟不上速度，另一部份是蕨類植物長的太好。全部的人登頂之後，就開始無限制
地浪費飲水：泡茶的泡茶、喝水的喝水、暴飲、牛飲、狂飲。因為下林道只需2小時，
再踢1公里的林道，就可坐車回台北。終於要結束這段旅途了，結束在山中迷路2天半
的旅途。
「沿路有路標。」
「路大好走。」
「咦！岔路 ＜婆羅山150分 第四道班房45分＞」
在這種路又清楚又有綁路標的地方，大家又開始動搖；想撿顆婆羅山再下山，又想
順勢躲過100林道的嘮叨管理員。於是眾人派天兵去走第一個，沒想到他的第一句話竟
是：走哪裡？路在哪？經過指點後，他依然踏往他自己想像出來的路。
岔路取左，開始下起小得不能再小的雨；婆羅山前的數個假山頭之一，可見到北橫及
角板山道路，以及雨後的彩虹；眼看時間已過，卻一直被假山頭所騙，雨勢也變大了，
天兵的體力似乎不繼，走的很慢沒有精神。終於到了婆羅山山頂，雨卻也停了。
婆羅山別名婆耀山，三等三角點6230號，標高1423公尺。山頂平曠，附近又發現數十
支日本酒瓶﹝日本人真愛喝酒﹞，是日本人的廚房及彈藥庫。紮好營之後，聽到當晚
將有300~600公厘的降雨量，領隊決定撤往明池避颱風。
六點整吃完晚餐後，大家加快收拾，預計要摸黑下去。這裡領隊似乎做了一個錯誤的
決定，決定下山的時間過晚，如果一開始就決定下去，其實是不用摸黑的。五十分鐘
整理營地；穿好雨衣戴上頭燈後，我走第一個，哲安走最後一個。下起小雨，路滑且
陡，建傑因為沒有頭燈而扭到腳。下至北橫69.5k處，花了一小時廿五分鐘，再踢一公
里即到達明池派出所。領隊前往明池山莊與經理交涉後，仍然不讓我們低價住宿，
幸好在那裡的員工熱心幫忙之下，我們住進三星分局池端駐在所，警員也都十分客氣
的招待我們；沒想到下山後馬上有熱水可洗，還有沙士可喝，電視可看，卡拉ok可唱。
手機滿格，順利告知山社留守人。
9/16納莉來襲
吃完早餐後，警員阿良幫我們攔到一台遊覽車，是來北橫員工旅遊遇颱折返的台北人，
無巧不成書地還有5個座位。車子行經濱海公路，剛好在颱風天看浪拍打上岩石，砰！
有如拋下一顆炸彈，海水轟然爆開，於是，你看見了血肉糢糊的戰爭場面-一顆顆水珠
宛如三稜鏡，折射出道道鬼魅光影，和不斷墜落的殘肢。
歷經各種的困難，從一開始沒趕上火車，坐計程車追公車，以及帶了一個太少爬山，
體力不支，又少一根筋的都市小孩，到後來颱風直撲台灣，大夥踢夜路下山卻沒地方住
的窘境，我們還是完成了這條路線，其實這幾天天氣都很好，最後有地方住有便車搭，
老天也算是眷顧我們了。
在這段旅途中，哲安提供了許多裝備，還有那讓人討厭的脾氣；建傑辛苦揹著眾人心繫
的水袋，有時還要砍路；將民雖然掛了yuki狗狗的鈴噹卻免不了迷路的命運，被大家
冷嘲熱諷了四天，卻還是走得下去算是有毅力，而且那白痴對話讓大家捧肚大笑。一
條很平常的路線似乎也變得精采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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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鼠之歌
海鼠海鼠，三朝三暮；嚮導前瞻，領隊後顧。
海鼠海鼠，芒草棘刺；披星趕月，山刀飛舞。
海鼠海鼠，蕃社舊址；馬場警所，日人曾駐。
~~伍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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