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華區beta sttmountain 關於我們 聯絡資訊
※ [本文轉錄自 sometimes 信箱] 作者: forjjlu (阿竹) 標題: [轉錄] 夢迴大霸北稜 時間: Fri Jun 2 02:23:16 2000 ※ [本文轉錄自 forjjlu 信箱] 作者: wanyu (白花香青) 標題: 夢迴大霸北稜 時間: Mon May 29 12:48:43 2000 夢迴大霸北稜 就像每一次下山的時候那樣 大霸北稜倒走的最後一天 快到鎮西堡的時候 我又開始出現"下山症候群" 心情總是陰鬱的 人也變得退縮少言 不像山上的明快開朗... 是想把這數日經歷的種種 封在心裡的那口罈子 靜靜地發酵吧 小小的房間晾滿了終於清洗完畢的裝備 窗檯上是從獵徑拾獲的那隻小小山羌頭骨 撚暗了燈 闔上雙眼 嗅到的還是滿地落葉的氣味 耳際依舊響著夜裡的松濤 狂風呼嘯 雨點打著外帳 也敲痛著我的心坎 我居然又在夢中重回大霸北稜 這次 我一個人來 從鎮西堡沿著香菇路 鑽進那片像打翻了綠色墨水瓶的森林 薄霧中 四處漾著各種濃的淺的綠... 手裡緊握著兩萬五的等高線圖 偏偏剛開始走就被水壺漏出的水 模糊了字跡... 夢中的自己好勇敢 就這麼 完全憑著記憶 再走了一次大霸北稜 夢裡還是一直出現找路 自己問著自己 "有路嗎" "路在那邊嗎" "妳怕嗎" ...."樹上...有砍痕"..."路標在這裡"... .... .... 獨行的時候 就是這樣 只能不斷作著自我式的對話吧 能夠有一群一起爬山的朋友 學長姐 學弟妹 真的很幸福 在碧霞灣那天 我們整整在溪邊待了兩個半小時 大家都躺在大石頭上睡了 我兀自坐在光影交織的水邊 潔淨的大岩石上 陽光 水波 樹影錯落 就是這樣 想清楚了 是美好的 醜惡的 也都隨著清澈的流水流去吧 現在的我 只想多去爬爬山 寫寫東西 我仍然相信我的生命是精彩的 也需要細心地去記錄 註記 一次一次 告訴自己 不要失望 一切 都可以重新開始 *** 回來好幾天了 終於能夠靜下心把這篇文字完成 在山上 我和慧瑜總是開玩笑說 每次有我們兩個獅子座的女生一起出現的隊伍 天氣就一定好 天氣真的是好 只要是住在透空的營地 夜裡就有滿天星星的低語 我相信 我們應該感謝 是上天帶給我們幸運 對我們眷顧 可以在這麼多個山上的夜晚 細數著每一個知道的星座 面對著星空 冥想著我們的心願 星星是否還記得他們曾經寄託過多少人的夢呢 相隔數千數百年的時空與人物 是否在這一刻都有了關連了呢 2/7 離開飄毛毛雨的台北市 陰天的新竹 上到大鹿林道 海拔一千五的附近 正浮著厚厚的雲海 雲海之上的觀霧 陽光燦爛耀眼著 萬里無雲 大家都忍不住歡呼起來 甚麼冬天的寒冷 暈車的虛苦 前夜抑鬱的談話 擔憂 早就閃一邊去了 從馬達拉溪而上 森林是乾燥的 預兆著好天氣將一路伴隨著我們 唯一讓我們憂心的 是昱勳暈車 嚴重得邊走邊上吐下瀉不停... 這大概是我們見過最嚴重的了 在展望平台等到風已把汗水吹乾 賞鳥賞到冷得打哆嗦了 才見到押隊的當貴一個人背著兩個背包上來 聽說昱勳很虛弱 走走會在路邊睡著 當貴重新調整過每個人的背包之後 只留小卷在後面陪走 這是否又預兆著我們倒走大霸北稜的變數呢 天空是靜好的 雖然每個人背上背的是許久不曾體驗過的沉重 卻也都有 自得其樂的方式 當陽光從樹葉間瀉下來 地面上落滿的華山松針 就金黃鮮艷起來 如果是兩三個月前 紅榨槭和青楓落葉的時候 這裡是不是更像亂針繡成的地毯呢 穿越扁柏紅檜成蔭的森林 懷想著上次一起在這兒休憩的伙伴 還有那個有趣的綠色體驗遊戲 如果有人問我一年的時間有多快 有多長 恐怕就是像這樣 當你下次再來 已經換了一群不同的朋友 而回憶也因為模糊 變得柔和又美好了吧 是風刷過了樹梢 還是樹葉梳過了風的長髮 林間的鳥叫聲像跌落的鈴鐺 將煥散的意志 微微一振 接近山莊時 陽光弱了 風在草原上奔跑 冷了 才驚覺這是冬天啊 放下重裝 和當貴回頭去陪昱勳走 天黑了 風追著雲跑 星星時隱時現 草叢裡有螢火蟲呢 是鄭愁予說的 滿天的星子會來汲水的 是嗎? 原來 摸黑陪走 除了耐心 還有這樣意外的驚喜 屋子裡泛著撲鼻的咖哩香 更提醒著我們是飢腸轆轆的 酷愛咖哩的昱勳 卻一口也不能吃 聊到很晚 大家還是睡不著 是擔心昱勳 也擔心後天的寒流 不知道會以甚麼樣的面貌與我們相遇吧 2/8 當貴宣布休兵到中午 山莊的人都走光了 趴在窗口 看著金翼白眉在門前的假沙梨上面貪吃 誰說冬天一定是蕭索的呢 赤楊枯了 有金色的槲寄生點綴 擦樹的葉落盡了 開了一樹鵝黃色的小花 假沙梨搖著整樹的綠葉 結著鮮紅的果子 山胡椒滿地的枯葉 也不甘示弱地散發著濃烈的香辛味呢 循著山莊後面的小徑 走到看日落的斜坡 原來 這裡早晨也美 或許 多少是因為少了一窩蜂的人群吧 三榮山 榛山 樂山 飄在雲海上端 風吹起四周的芒花閃亮搖曳 彷彿這幾個雲海上的島嶼 也要漂移起來 出發得晚 行走時 四周的景物都被雲霧漫過 只剩下風聲呼嘯 回應著每個人急促的心跳與喘息 知覺似乎也只剩下流著鼻水 還有凍僵的手指頭 就連掏糖果出來吃都省了 直到發現路旁越來越多結冰的樹與花草 那久久被遺忘的熱情才偶爾醒過來 快到中霸山屋 地面上已經開始出現結冰的凍土 寒風不停地吹 刮得每個旅人 只想快點躲進山屋避風 未來幾天的行程 決定於往中霸的雪況 與今晚的天氣了 下了重裝 當貴 慧瑜 小卷帶頭 往明天的路上探看雪況 森林裡有些已經成了硬雪或冰面 路窄又滑 但是持著冰斧或登山帳 小心一點仍可通行 出了森林 竟是另一片令每個人瞠目結舌的銀色世界 所有的針葉樹 闊葉樹 杜鵑 芒草 灌木 小花 都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雪 而且還透露著結冰時風吹的方向呢 這是一片與雪山迥然不同的境地... 登山鞋踩過碎冰 發出清脆的聲音 向下探一段往北稜的路 就都是軟雪了 看著大家篤定 有把握的表情 回山屋的腳步也輕快了 再加上昱勳今天說話大聲有力 表示他已經恢復過來 中霸山屋附近風大 夜裡 出山屋去是一件痛苦的事 但是 面對著星光燦爛的原野 出去上廁所的時間也不知不覺地延長了 總是等到感覺風冷得受不了了 才趕緊窩回睡袋 2/9 是趁我們熟睡的時候 寒流來了吧 清晨醒來 星星都不見了 灰濛濛的霧 混合著溼氣 襲捲著黑暗 推開山屋的窗 頭燈的燈光馬上被吸入遠處的灰黑裡 每個人迅速地收拾 穿上雨褲與綁腿 窸窸窣窣地 似乎取代了討論誰昨夜睡的位置平整或凸出 剩下的 就是寂靜無語 等待天亮出發 昨夜的寒流並沒有帶來太多路況的變化 倒是結了冰雪的銀色世界 變得更加潔白晶瑩 大家也不顧中霸的風是多冷多刮人 興奮地玩啊 拍照啊 當貴和小卷示範了踢踏步下坡之後 一路下雪坡 軟雪是很好走的 想像自己走在一盤超大的刨冰或者慕思上面吧 即使有時候會陷入雪堆裡 頑皮起來 還是忍不住地坐在地上滑雪 只有這一天早上 最有聖誕節氣氛了 雪地裡除了我們的腳印之外 還有一些是動物的腳印呢 是甚麼動物呢 誤闖到這麼寒冷的地方覓食? 還是像我們一樣貪戀著雪景? 穿過好長好長一段冷杉 鐵杉 與箭竹的森林 就是一直不停地下坡 下坡 臉上也不知道被竹桿子打了多少次 劃了多少痕 終於 眼前開朗了 出樹林了 是庫基草原! 我放下背包 把自己攤開在大草原上 厚厚的雲層 隱約透著陽光呢 下方鞍部還有一些水池 拼命冥想著到馬洋池 就不必背水的輕鬆 寬稜上 路總是很難找的 只能夠抓著方向前行 有時候 就在一堆高過人的芒草堆裡面鑽 有時候爬上去又滑落 割傷了手 或者 遇上一堆密密麻麻的荊棘薔薇 糾纏著 難以擺脫 但是只要天不下雨 這些 就變得不十分難了 這段路卻也摸了好久 路標不清楚 看似有路卻又沒路 或者分不清是獵路還是獸徑 到了下午終於到馬洋池 感冒似乎嚴重起來 吃東西都想吐 很想好好躺下一陣子 原來預計的馬洋池煮午餐也省了 不久 又鑽進森林裡面 昏沈地走著..... 下到一個越稜點 路又不清楚了 當貴小卷決定放下重裝分兩路去探 等待的時候 我和天魔玩著聲音的遊戲 昱勳和嵩晟穿上保暖衣服 在竹林中睡著了 直到推倒箭竹的聲音劃破了細碎的鳥叫聲 才知道他們回來 不知道是大家太累了 還是這段路太久沒有人走 兩路的人都覺得只是獸徑 紮營 缺水 將就煮著晚餐 連吞感冒藥的一小口水 都捨不得地含了好半天 晚上 攤開地圖和記錄 討論著我們到底身在何處 離水有多遠 明天早晨如何分頭探路 再找不到溪谷 就必須退回馬洋池 循原路撤退吧 沒有人願意 但那將是沒有選擇的選擇 夜裡 做了一夜有溪水的夢 好像在中央尖溪畔 水... 澄藍的水... 可以隨時伸手是一鋼杯好茶 多得用不完 可以游泳 可以洗澡... 2/10 大家都醒得很早 等待著天亮 也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小卷和當貴輕裝去找路 無線電功率太弱 和昨晚一樣沒有辦法連絡到司機 才沒多久 他們的呼聲傳上來 找到了下溪谷的路 收拾著東西 樹冠上又開始透著藍天 密箭竹林 矮的人用鑽的 高的人用游的 下面就是記錄中提的大斜板岩了 站在斜板岩底下往上看 嵌在周遭的植被以及橫亙的大鐵杉裡面 多麼壯觀! 但是 從上往下行就可怕了 我和嵩晟幾乎是沿著大斜板溜下來的 有點刺激 旁邊的植被都是多刺的薊和薔薇 沒有把手點 看著天魔和小p從旁側的箭竹林鑽出來 不禁啞然 俯視溪谷與兩側的山夾著的遠景 樹林為畫框 天空為畫布 心境也開朗許多 婉流的溪水 彷彿娓娓訴說著森林的生生不息 溪谷附近的植物真是豐富 一棵棵幾人合抱的巨樹 都攀滿了各種各樣的藤蔓 蕨類 天空很亮 很藍 我們綻放的笑容 一定也是 這是一片有生命的森林 溯溪往下 美景當前 而且 又隨處是一捧甘泉 比山下背上來的水好喝多了 泡檸檬茶的 洗臉的 不知不覺 下得太快太低 大家才發現已經錯過了上切點 八個人四散開來 往幾個合流點附近的山壁上找路 像長鬃山羊一樣 爬到好高好陡的山壁上 幾乎忘了該怎麼下來 直到接近中午 才在一處比較平緩的芒草箭竹叢 發現了沙拉油桶 垃圾 砍痕... 下午的路 交織著短箭竹林 大樹 芒草堆 華山松林 闊葉樹林 走起來好有彈性 很舒服 總是會短暫迷失在一片纏身的芒草裡面 奮力地撥開高又厚的芒草 下面又露出了鋪滿松針的小徑 路標時隱時現 天魔和小p忙著數路上有幾棵巨木 還取名字呢 我總是靜靜地去擁抱大樹 覺得自己很幸福 當日頭開始偏斜的時候 我們穿過一些感覺上會遇到獵寮的地方 紮營在一個有很多伏牛花的乾燥營地 營地寬闊 可是必須清理這些伏牛花才好紮營 心裡默想 碧霞灣應該不遠了吧 2/11 這一天遇到的森林有好多殼斗科植物和木荷 偶爾會遇到雲杉 一路踢著果實和落葉 而且 遇到溪水的次數好多 有些遠遠就聽得到溪水聲 溪前後有不少獵寮 甚至還有餘燼和新鮮的蔬菜 獵人應該就在我們的附近偷看我們吧 我們總是在溪邊玩到風吹得冷了 才催促著前行 下到碧霞灣 大家再也忍不住地奢侈起來 刷牙的 洗臉的 睡覺的 炊煮的 泡茶的 所有剩餘的乾糧 行動糧 幾乎都在這裡消耗掉了 如果不是冬天水冰涼 我和學弟們應該都會挑個水潭下去游泳吧 從陽光還沒有照進溪谷 一直玩到溪水整個明亮起來 光影在水面活潑的跳躍著 水也變得更加剔透 溪床底下的石頭 竟是如此地清晰呢 樹梢上鳥語啁啾 熱鬧得很 我卻懶得去分辨 釋放了所有知識與名字 只想輕鬆地享受一切自然音韻 大家都睡了 水面亮晃晃的光影映在我的臉上 我竟然分不清是 反射的陽光刺痛了眼睛 還是我幸福釋然地落淚了 記錄中 離開碧霞灣雙溪口的上坡路不難走 林相已經變成了赤楊和二葉松的次生林 陽光好烈 走沒多久 一瓶水傳回來已經喝完了 想想就在三天前 我們還在雪地裡 稜線上 冷得顫抖著 不禁莞爾 視線穿過稀疏的赤楊和二葉松林 竟然像一幅動畫中的窗景 先描出深綠色的稜脈 然後刷上湛藍的遠山 遠山後面是一層純白的雲 如同展翅欲飛的風箏 底色是好乾淨的藍天 最後 再放上赤楊和二葉松形狀的窗櫺..... 也許 我該試著播放那天林子裡小鳥的輕唱 山羌的吠鳴 只是 該如何描繪陽光照在臉上的溫度 以及腳踢著滿地殼斗和櫟果的觸感 還有撲鼻的松香呢 最後一個晚餐是最豐盛的 也用盡了所有的宵夜及奢侈品 聊到深夜還是有說不完的話題 其實 大家應該早就已經累了吧 只是 從明天起 就要離開這一切 好遠好遠了 2/12 半夜下起雨了 山風吹落了樹葉上的雨點 滴進帳篷裡 嵩晟和天魔爬起來關上外帳 下雨以後 就一直聽著雨聲滴到天明 擔心著這陣雨到底有多大 懷疑我和慧瑜的幸運也有失誤的時候 早餐後 雨停了 樹葉間的縫隙居然出現一點點藍天 雖然森林底下的路比較溼滑 卻沒有難倒我們 因為 中午以前就可以到鎮西堡了 陽光穿過林間 層層疊疊地投影在森林的深處淺處 間雜著鐵杉 松樹 與闊葉喬木的林子 看起來更高大幽深了 樹間垂掛著雨滴的松蘿 也在偏移的陽光下閃耀著欣喜的光芒 慧瑜總說 這是條香菇路 沒走幾步 就看到一段段挖了小洞的木頭 還有一些通往香菇寮的叉路 越來越接近有人煙的地方了 出了林子 就是整片開墾過的山坡地 遠處是司馬庫斯部落 近處是鎮西堡 擴音器正播放著一些新舊流行歌曲 讓人有種隔世的恍然 我脫離了隊伍 遠遠地落在後面 沉默無語 心只怕還徘徊在原始與現實兩個世界的交界 是吧 -- 清雅小白菊 ~ 白花香青 -- ※ Origin: 台灣文化資訊站 ◆ From: extmx.itri.org.tw ※ Origin: 成大土木大地雕塑家 telnet://bbs.civil.ncku.edu.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