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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信人: seamouse (阿ㄅㄟ你又在泡茶啦), 信區: Mountain
標 題: 比亞毫─南湖(台大77.6.28~7.4南湖會師) (轉載)
發信站: 海大機械．阿爾凡斯 (Fri May 22 18:07:46 1998) , 站內信件
【 原文由 chiou@moers4.edu.tw 所發表 】
比亞毫─南湖
by 台大山社 陳光華
1985 年，我才大一，傻愣愣的， 菜得要命，山社舉辦了「南湖
會師」。我參加了「北一段倒走」這一路線，因為走這條路，可以撿
到最多百岳，也可滿足我征服寶島第一尖的美夢。會師時，「滿山遍
野都是人」。我覺得很好玩，是台大山社力量的展現。但山難組長期
期以為不可，直呼：「此風不可長。」往後三年，山社如火如荼地開
發南湖東稜。一九八八年即將結束大學生活，同級伙伴們決意對三、
四年的開發做個總結，遂再擴大舉辦「南湖會師」，一共選出十一條
路線。這回我成了領隊，選擇了「比亞毫─南湖」此一路線，想從「
失落的樂園」，跨過大濁水北、潤闊庫溪、大濁水南溪，品味那種原
始、粗獷外加點神秘的樂趣，在歷經洗滌後向南湖朝聖。
一九八五年登頂南湖是個人夢想的追尋，是對其盛名的仰慕。一
九八八年南湖已成為我與一群人的共同夢想、大學登山的圖騰：我們
將以南湖會師做為大學登山的美麗句點。然而對我而言，這已不是句
點，而是一個「！」。
xx行程雜記xx
1988 年 7 月 4 日是我們擬定圈谷相會之日。 我們的心都向那
個日子貼近，我們的努力都為了那個日子，在那個日子以前的辛勞都
變成如此的甘美。我們的心是這般地悸動，1988 年 6 月 25 日夜晚
，我們摒棄了台北的車水馬龍，就為了那個日子。
為了配合台汽客運的班車，在會師前 9 天便出發了。 在與伙伴
們互道「圈谷見」後，扛起 30 餘公斤的行囊踏上征途。宜蘭台汽客
運站是我們的客棧，記不清已在此住過幾個夜晚，但那兒的蚊子是忘
不了的。行程的第一天，我便因受了風寒，感覺不妙。
6月26日
搭車直上太平山──一處已砍伐殆盡的「森林遊樂區」。走廢棄
的森林鐵道是有技巧的，跨二個枕木太大，一個枕木又嫌小，若是穿
著和服踩著小碎步走來定是恰好不過了。一個不小心掉入枕木間，偌
大的背包會梗在枕木間，於是兩條腿便太空漫步起來了。鐵道的末端
便是四季林道，工寮即在附近。陰暗雜亂的鐵皮屋是登山客最佳旅館
，燭光搖曳、爐聲轟轟，伴我渡過多少的山林之夜。
6月27日
晴朗的天氣，使我們在四季林道上便看到了逶迤的南湖北稜與層
巒疊峰的大濁水流域。點山頭是個反射動作，如教家珍般地盤算，遠
方那屹立不搖的便是我們的目標了。抄捷徑，使我們錯過了路口，而
沿著新開拓的採礦路，走到了次考干溪源頭，山下的人帶著機器來這
兒挖寶，我們不也是企圖從山中帶些珍寶回家嗎？折返原路找到路口
，這段路不是冤枉路，而是幾天後能迅速向外求援的伏筆，莫非是冥
冥中的註定？下到次考干溪與大濁水北溪台流處，這兒的豬寮便是我
們的紮營所在，豬寮不僅提供我們簡單地遮風避雨，更要緊的是它提
供我們諸多訊息，水是其中之一。
6月28日
我的身子依舊不行，不停地咳嗽，因此宣布休兵一天，只渡過了
大濁水北溪。依記錄所言，由此上敷島山稜線要與咬人貓大戰一場，
然而我們的運氣好，找到了一條明顯的路，先行揹水走了一段，料想
可以在明日省下不少預定的時間。記錄只是一年前的勘察所留，在山
中一年的更迭便相當可觀了。混濁的溪水沖刷著寬廣的河床，我可以
領會到為什麼叫大濁水溪了，但溪水為什麼這般混濁呢？問天吧！
6月29日
由溪底直上敷島山頂有一千多公尺的落差，走來自然不是輕鬆。
這條路線本就是橫截而過，要經過三條溪，翻過三大稜線，現在算是
第一個考驗了。循著昨自己先探過的路徑而上，對身體狀況不佳的我
是一大考驗。美其名我是因經驗老才擔任殿後，其實是跟不上隊伍行
進速度。山中的路是若隱若現的，不斷地上昇，不斷地找路、砍路。
當全隊直呼「梅花鹿」之際，我卻氣喘吁吁下達命令：「紮營！「顯
然這個隊伍已因我而耽擱了。想起母親給我的話：「憨囝仔，爬上山
，還要爬落山，何必這辛苦哩！」依做功的原理，登一趟山回來真是
做功等於零，我們是群傻瓜嗎？真如飛蛾撲火般。
6月30日
我的狀況似乎好轉了，歌聲已漸取代咳嗽聲。沿著稜線鑽行山林
間。我的原則是，能不砍路便不要動刀，因動刀費力又易出錯，於是
如何練就一身鑽功便是重點了。不砍路，便要以路標來標記走過的路
，於是白底紅字的路標便垂在樹林中飄揚。去年的勘察記錄與偶一出
現的路標，手中的地圖、胸前的指北針加上自己的判斷構成了我們行
進的依據。聽見遠方「唷喝」，定是「南澳──南湖」那超級隊伍了
，而這也是我們此行唯一以聲相會的一路了。登上敷島山是此行的第
一個三角點，一切似乎都很順利。我們就要往闊闊庫溪切下了，這兒
有段大崩崖是事前即知道的，隨行帶了條 30 米長的繩子便是要對付
這段路的。果然我見到了這亂石崩塌的山崖，正準備仔細打量之際，
回頭一望，呂佩珍已由約十米高的所在墜落下來，這一摔已把「南湖
會師」摔得遠遠了，呂已無法行動，在這陡降的土坡上隨便清出塊地
就紮營了。試圖下溪取水，用盡了繩索與傘帶仍無法到可徒手下降的
所在，天已暗決暫停行動，這一夜是在缺水、擔心中渡過的：這一夜
好長、好暗，將身中的保身符遞給呂；除了擔心外，我已束手，心中
充滿了歉意。
7月1日~4日
我決定派兩員外出求援，呂依舊無法行動。天一露曙光，便下溪
取水，除了繩索確保外，多半便是硬衝下去的。取了闊闊庫溪的水，
這是此行最深入所在了。阿弟與瑛裕兩人草草打包便外出求援，主隊
遂停滯在此了。 7 月 2 日等候一整天，呂似有好轉，唯仍不能行動
，心中已是寬心許多。 7 月 3 日一早便收聽到中廣新聞報導將來搜
救的消息，上午直昇機由頭頂飛過，中午山胞、警察及辛苦的瑛裕衝
了進來。山胞用了肥料袋做成的背負工具便將呂揹了起來。原地留下
許多的罐頭、食品，留給山神吧！但願能保佑我們平安撤出、其他隊
伍順利。回到大濁水北溪，這一夜是在山青、警察熱鬧的聊天中逝去
，他們的爽朗、詼諧，帶給我們莫大的溫馨與安全。 7 月 4 日由溪
底爬上採礦路、搭車經四季林道，南湖還在遠方哩！會師的朋友們，
祝福您們了，很抱歉不能與您們共襄盛舉，我們都很平安，呂也很勇
敢，代我們向南湖問好吧！
xx事件處置與檢討xx
6 月 30 日下午一時二十分呂墜落後，其手肘與額頭有明顯外傷
，經包紮處理後並無大礙，但麻煩的是她根本無法站立，顯然隊伍已
無法前進。當時的處置是這樣的：
1. 立即紮營， 由另一女隊員對其做徹底檢查，是否仍有其他受
傷所在。
2. 下溪取水，安頓全隊，鬆弛受傷者的焦慮， 並準備觀察一夜
後再採取行動。
由於經過一夜後呂仍無復原跡象， 且前一天取水未成， 故在 7
月 1 日即依前一天的商議結果執行：
1. 立即下溪取水，安頓隊伍。
2. 傷者勢必下山去; 但本隊並無此能力， 因而勢必下山求援。
由於狀況單純，所要爭取的是儘快讓傷者下山，以免有任何潛伏的狀
況。同時山社在台北幾乎是真空狀況，遠水亦救不了近火，所以便報
警求援。當時的第一考量是傷者，於是派兩員飛也似地下山對外求援
。並詳述狀況原委，避免不必要的揣測喧染。
撤退工作相當順利，警方出動大批警力與山青讓我們有些靦腆。
圈谷會師除了「死一路」外，其餘十路均到齊。一切都已事過境遷，
但卻在我心中留下些許心得。
1. 登山經驗的累積。 這個隊伍中，隊員體力足無間題，但是兩
員經驗稍差。墜落的所在，並不是很困難的地形，但因在呂之前的隊
員人高馬大，其所採取的克服方式並不適合呂，而其通過後又未考量
跟來者的體形狀況，以致呂在依樣畫葫蘆通過之際，因搆不上著力點
而失足。
2. 不要忽略小地方，不應冒進。 此乃我自責最深所在，當時我
整個焦點都集中在行將面臨的大崩崖，隊伍行進遂有些躁進，一些小
小的障礙便不放在心上。然而事件便在這小地方發生了，縱然這些小
地方的事故，不太可能造成人命或重大傷害，但只要導致隊伍中一人
不良於行，則整個隊伍就因而停頓了。
3. 隊伍中應避免只有一位女隊員。 此乃我一向的堅持。男女畢
竟有別，不管生理、心理上均以同性溝通較易。試想，若是女隊員隱
諱不言其所面臨的間韙時，後果是難以想像的，因此隊伍結構中應有
兩員以上的女隊員，否則乾脆純男性。
4. 醫學常識的具備與急救箱的必要。 無知是可怕的，而一旦發
生意外，我們是否有可以應付的裝備、工具呢？
5. 穩定軍心，讓人覺得一切在掌握中。 事件發生之際，我自己
也已慌亂，然就在隊員默默相對之際，我才鷘覺自己是領隊。萬幸的
是，在隊伍中還有阿弟、瑛裕等人。於是我們全隊人員共同商量、分
析，最後由我裁決，大家都覺得妥當，心中也篤定了些。
6. 山難組搜救能力。 南湖會師的山難搜救安排，如今想來覺得
有些「異想天開」。試圖在圈谷成立「山難搜救小組」，而搜救一隊
，小隊長就是我，哈！可笑。全社精英盡出，台北方面委請老骨頭留
守，而台北方面的留守並不具有堅實組織，畢竟老骨頭散居各處。這
種以「不會出事」假設下，成立的山難搜救計畫，來者戒之。
7. 社會成本。 這是個大問題，歷來皆是爭論所在。撤退時有位
警官以責備的口吻說：「您們來爬山，就應有能力在人受傷畤，把傷
者送出，否則就不要上山。」眾位看官，讓我們一起去想想這句話吧
！
「南湖會師幻燈片賞」，多媒體的展示下一切是那麼美麗，然而
我只能淚眼模糊相對。三年已過，如今身處金門外島，除了時間的磨
蝕外，更有空間的隔閡。那似遠颺的風塵往事，一顆一粒地吸納入我
心中肺腑，原來記憶是這般地刻骨銘心。 1989 年，由大濁水南溪登
山南湖，跌坐東峰岩稜上，轉頭對佩珍、阿弟說：「終於，我們來到
南湖了！「向著冰磧圈谷，凝視那帝王尊容，幽幽嘆道「對不起，我
們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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