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在文明生活懷念山上生活 總在山上懷念文明生活 人真是種矛盾的動物....."
回程中不知為何吐出這幾句話 像是說給學弟聽的 更像是在對自己說的....
出發前的滂沱大雨和氣象局所發布的豪雨特報讓人拿不定主意, 延期 取消 ....
各種可能性不斷在腦中角力, "人類一思考,上帝便發笑"(米蘭昆德拉), 突然覺得自己像
隻被困在鐵籠中的小老鼠, 不停的亂竄, 只希望能走出這片生天.
畢竟花了這麼多時間在一件事上 總得闖一闖 才能對自己有個交代
9/5
一早到了光口, 雨依舊淅哩花啦落個不停, 司機問我真的還要去嗎?我只能微笑以對.....
看到學弟已撐著傘站在車旁, 心中有股異樣的感覺漾了開來, 何其有幸能讓我遇上這群生
死共患難的人兒.買了份鮪魚蛋餅和奶茶,像是每次出隊的例行公事, 少了這步驟就會坐立
難安,像是被制約了一般.
這樣的貓狗大雨, 已讓人有了不會有人來送行的心理準備, 但生命中總有許多意想不
到的驚喜, 不是嗎？ 人到齊後, 第一個就溜上車, 總是會有某些人讓你覺得說再見是
一件感傷的事.
可能是前晚熬夜打包的關係, 一路昏昏沉沉的, 到了水里才逐漸清醒過來, 進入南投山區
後, 一幕幕怵目驚心的影像不斷在眼前呼嘯而過, 腦中也不停地翁翁作響, 似乎看到了
許多在災難中不斷掙扎的猙獰表情.....
還好丹大林道路況還不錯, 目前全線通行. 雖然因連日豪雨讓我們在半途遇到了一個小
規模的土石流, 但這並不影響我們前進的決心.
六分所的人對於登山客並不是很友善, 吃了閉門羹後, 只好冒著雨在登山口附近搭起
雨布, 開始遠離文明的第一個夜晚. 純男性的隊伍, 用語似乎葷腥不拘, 也罷, 人生
難得幾回如此放肆.
9/6 好的開始?
四點十九分, 狒狒在展偉的催促下, 由沉睡中被喚醒來煮早餐. 而這一幕似乎在接下來
的日子中不斷的重演.
整裝完畢, 五個人興高采烈的出發了, 哪知好的開始並不見得就是成功的一半. 一開始
明顯易走的造林小徑, 讓人對下溪路充滿了信心, 難怪政大只花了不到半天就下到丹大
吊橋了, 這樣的念頭出現了好幾回, 以為這該是未來日子中最輕鬆的一天, 這想法也最
容易讓人失去了戒心.
幾個叉路都與紀錄所描寫的符合, 只是越來越多的芒草啟人疑竇, 雖然路愈來愈不明顯,
但誰也想不到這卻是我們未來日子中所走過最大條的路了. 半途中遇到了由三面駁坎和帆
布組合而成的獵寮, 並有山羊角和骨頭及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置於其中, 大伙興奮的停下
來拍照, 並以為這就是紀錄中的獵寮, 這也讓我們繼續跟著路前進, 因為是寬稜, 偏了方
向也不自覺, 後來經過一番探路, 發現到處都是路也到處都不像路, 終於知道我們已偏
離上河地圖所畫的正路東方約一格的距離.
由於四處遍尋不到路, 可行的辦法有二, 一是往西橫切希望能接上正路, 另一是再往上
爬回寬稜前的山頭尋找正路, 經過和展偉的討論後, 決定採行第二個方案, 原因是因為
爬回寬稜前的山頭較易定位, 且因這地區的路跡很不明顯芒草比人高且無路標, 若橫切
也無法確定是否已接上正路.
回到山頭前的一個鞍部, 展偉和仕坤往前而我和狒狒則往來時路探, 探路回來已將近
四點, 且下起雨來, 決定就地紮營, 而明天則往展偉他們所探得的路下, 因之前曾在清
大山版看過他們下丹大吊橋的描述, 嚮會上佳珊也曾提醒過, 所以心中有些警覺, 在六分
所已背水. 但既然下起雨來, 水能省則省, 用雨布接了晚餐和隔天早餐的用水.
這晚最悲慘的是發現我們所帶來的３５條香腸, 五個晚上的主菜已大部分發出酸臭味,
真是晴天霹靂!
9/7 緊急紮營
這是玩命的一天, 彼此只能以"好好的日子不過, 跑來這裡...." 自嘲.
一大早整裝完畢,五個人向著昨天下午輕裝探得的路前進, 可惜天不從人願, 走了沒多久,
路跡再度消失在芒草牆中, 眾人四處找路, 花去了不少時間, 而我的眼鏡也因過倒木時,
人不慎滑倒而宣告死亡. 最後, 因這寬稜的路跡實在太亂, 狠下心決定抓方向硬幹而下,
而這決定也導致後來的悲慘命運.
起初兩三個小時, 抓著方向而下, 雖然很陡, 但因早上天氣不錯, 倒也不是太難下, 且沿
途遇到兩三個大型駁坎遺址, 和一些東西向的橫切路(推測是部落間的聯絡道路), 更加強
了我們硬幹向下的決心.
將近中午時分, 下降到一個位於陡坡上的平台, 此處展望極佳, 丹大東西溪 九華瀑布
關門西稜 甚至南三主稜都一覽無遺, 但這也讓我們知道我們的位置又偏離了正路東邊一
格, 在昨天位置的南方, 更糟的是學弟探路回來說, 往下是崩壁, 根本下不去, 此時真
的是無語問蒼天. 雖然對士氣打擊極大, 但問題還是得解決, 只好決定往上爬回去再找
機會往西繞過一條溪溝和一條稜線到我們認為是正確的那條稜線上.
這幾天有豪雨特報, 但不知為何今早卻萬里無雲, 斗大的太陽毫不留情的曝曬著, 五個人
悲情到暴的在芒草堆中掙扎向上爬, 此刻才真正了解到何謂揮汗如雨.
真的是在玩命.
在往西橫切的過程中, 只能以驚險來形容, 五個人搏命演出, 一些危險地形還得吊背
包. 好不容易繞過一條稜線, 接到溪溝上, 涓涓細流的活水源, 對此刻的我們來說有如
天降神兵, 士氣提振了不少. 此刻有人開口說道: 還好沒帶女生來, 眾人皆會心一笑
(不是性別歧視, 只是路線太暴力了). 但這溪溝, 是福是禍亦尚未知, 因為不幸的,
他被我們誤認為地圖上要走的稜線東方的那條溪溝, 這正是另一個災難的開始.
切上西邊那條稜線後, 好大的一條路出現在眼前, 眾人興奮到對天大罵三字經, 以為終
於找到正路了.前進不到半小時, 如同之前已重複發生好幾次的:
路又消失在芒草叢中.
屋漏偏逢連夜雨, 雖然早上熱到爆, 但這時候老天卻很不賞臉的下起大雨來, 好大的一場
雨, 下到讓人眼前一片模糊.
人生就是如此無奈, 當幸運之神不眷顧時, 也只能自己認栽了.
因之前出現的那條高速公路, 讓我們覺得應該是這條稜線沒錯, 雖然芒草擋道, 仍不管
三七二十一的沿稜往下硬幹, 只希望今天能下到溪. 好陡的一條稜, 陡到讓人又開始懷
疑自己的判斷, 幾乎是一路抓著芒草向下摔, 向下跌了兩百多公尺.
此時,一條較緩的稜線,隔著一條溪溝赫然出現在視野的西邊.
真他媽的!
摸摸鼻子, 只好再想辦法下旁邊的溪溝, 過程中走在我前方的樹文一度往下跌且整個人懸
空, 幸好抓到了一條藤蔓, 止住了跌勢, 但也足以讓我嚇出一身冷汗. 總計今天一共橫切
過兩條稜線和谷線, 而這都是在兩萬五地圖上看不出來的. 這種遭遇, 讓我有種時空交錯
之感, 彷彿又回到了一年多前北大武東稜那裙擺狀的寬稜上.
時間已近傍晚五點, 我們還位於溪溝上, 天空依舊無情的下著大雨, 濕搭搭的我們卻連
今晚落腳之處都還沒有著落. 輕裝翻上稜, 原本是想找個平坦處紮營, 回來後發現展偉
已帶著大家搭起雨布了, 也好, 以目前的狀況要大家再重裝翻上稜也是挺危險的一件事,
今晚就只好在傾斜的岩壁上窩一晚了. 這對我們五個都是第一次體驗, 因地勢傾斜的
緣故, 得用扁帶 普魯士繩把自己綁在固定點上, 不然一個失神, 可能就滑落到旁邊的溪
溝中了.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雖然爐頭和營燈整夜都沒熄過, 但我們幾個還是半睡半醒的抖到
天亮.凌晨兩點多, 狒狒忽然對著遠方罵了起來, 其餘人卻不知為何因他這個舉動而笑了
開來.
我們畢竟熬過了這晚.
9/8 芒草 虎頭蜂 缺水
"幹! 怎麼會這麼淒慘!" 這好像這幾天來最常聽到的一句話.
如果想知道為何最後決定不下溪, 我想最快的方法是直接來看看我們五個人的模樣....
終於, 翻上了地圖上那條稜, 這時距離溪底的垂直高度只剩下不到400公尺, 只是正路究
竟在哪? 套句展偉的話:整片山都翻透透了, 路到底在哪?
只見滿山遍野比人高的芒草, 殺紅了眼的狒狒發狂似的向上殺出一條血路, 真是多虧了他.
只是走在他後面的我每每見到他沒帶手套的手被芒草畫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真是有點
於心不忍, 只是其他人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 被笑為刀疤傑的圓傑沒多久又被花臉文給比
了下去.
今天又是個艷陽天, 昨晚被冷到直打哆嗦, 沒想到今天又得在超陡的芒草堆中揮汗前進.
也許是因為這裡的樹早在以前就被砍光了, 才形成了如此壯觀的芒草海. 更令人擔心的是
偶而在身旁旋繞不去的虎頭蜂, 果然沒多久, 本隊第一攻擊手仕坤就慘遭虎頭蜂吻, 手肘
和頭後方各挨了一針, 沒多久手和脖子整個腫脹了起來, 整隻手都無法使力, 上背包腰帶
還得別人代扣, 也多虧他還能談笑風生, 避免已降到谷底的士氣再度受到打擊.
這次出隊, 天不時 地也不利, 所仰仗的完全是"人和", 這也讓我們五個培養出了革命情
感.
原本以為今天可以殺回丹大林道的, 但芒草實在是密的太誇張了, 導致我們的推進速度
比想像中慢上許多, 砍了九個多小時的芒草居然推進不到1.5k.
接近晚上六點,眼看今天是出不去了, 只好又在芒草堆中隨便找個地方緊急紮營. 此刻
我們的水只剩不到1.5升, 卻得撐到明天上到丹大林道, 偏偏今天又是唯一沒下雨的一個
晚上. 每個人分配了不到300 c.c.的水, 因為沒水喝, 連餅乾都不想吃以免口渴, 分了兩
片蘋果 兩片檸檬, 啃了一根小黃瓜就早早躲進睡袋去了.
9/9
今早起來, 用雨布接到約半鋼杯的水煮了奶茶, 喝了兩三口就匆匆出發了. 從昨天至
現在, 我們大概三餐沒吃什麼東西了, 但倒不覺得特別餓, 因為實在太渴了, 渴到沒有
什麼食慾.
第一次那麼想念珍珠奶茶.ﴊ
幸運的是, 才鑽了沒多久的芒草, 就讓我們接上了來時路, 當看到橘色路標那刻, 突然覺
得快樂變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
回到林道後, 不顧司機的勸告, 狂灌冰冷的泉水, 那冰涼透徹的感覺讓人永生難忘.
此時,狒狒若有所悟的對我說: 原來這就是探勘!
是啊!可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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