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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og (阿磊) 看板: tkclub-13
標題: [淡江四十期山訊]清古道的感動 (煜慧)
時間: Tue Jun 20 16:53:55 2000
八通關清古道的感動 淡江山社 煜慧
繼1997暑假的塔洛木溪完溯之後,我們又在1998寒假陸續走完黃麻溪溯登大里仙山及
八通關清古道東段,對拉庫拉庫溪流域有更多的了解。
記得當時審這支隊伍時,人員多達十二位,但確實成行的,就只有昆民、智宇、和璁、
康姐和我,這使得我們的組合近趨完美,危險性也大大減低。
1998的春節過完不久,我們五人便在淡水集合,準備出隊了。2月11日從淡水輾轉坐車
至東埔。12日一大早便出發,八個半小時到八通關。途中認識了Joe,他是一位來自美
國的英文教授,我們邀他一起走到八通關,看看台灣高山的美景,第二天互相道別,他背
著小背包獨自走回東埔,而我們往前,經杜鵑營地到大水窟山屋。那天下午,一場大風
冰雹凍得我們發抖,即使在山屋裡,陣陣寒風夾雜著冰雹由隙縫躦進來,每個人都縮在
睡袋裏像毛毛蟲般蠕動,頗好笑的。
第三天好戲正式登場,我們從大水窟池東南稜下米亞桑溪。古道剛開始還算明顯,有時
可見到駁坎,五十分鐘後,路跡不見了,眼前的稜線長滿二葉松、杜鵑和刺柏,智宇為了
避開這些難쌠纏的植被,採取腰繞的方法,但卻事倍功半,我們漸漸偏離稜線,而植被依
舊惱人,最後叫智宇切回稜線,開始往下衝,躦了半小時,我們又接上古道,陸陸續續看
到法商密密的路標,偶而也看到楊南郡老師踏查古道時的路標,心情不由的振奮起來:
"想必他們也躦過這些令人又愛又恨的植被!"很快的,我們一路經過所謂的雙峰仞-
H2840m的小泥池,不到十二點,我們在H2600m左右一面吃午餐、一面討論下溪的方式,昆
民決定不跟楊老師的記錄,改由東直下溪底。之後的稜線開始變陡,地圖上的一條寬稜,
事實上是眾多小稜線的假象,此時的我們,身處其中的一條,放眼望去,四周盡是高大聳
立的紅檜,果真如傳說中的"粗樹腳",來到此地也等於把一生中的神木都看盡了。要在
這種情形很精準的定位本來就是一道難題,只有抓方向、找好走的就是了。兩點半,米
亞桑溪已經在腳下的十公尺處,我們看見一個七米瀑,於是沿稜往下游走一段,避掉瀑
布,十分鐘後,我們順利下到溪底。昆民和智宇往下游找營地,回報之後,一行五人由
左岸繞過楊伯伯過溪處的兩層十米瀑,再下溯三百米,紮營在溪邊的河階地。這塊地
四周圍繞著一片赤楊林,有一些乾枯的茅草整整齊齊地鋪在地上,附近有一堆燒過的木
材,後來幾天的營地也如此,直到下山後,我們偶然地認識了林淵源大哥,才知道原來四
個月前,他才帶研究者走過一趟清古道。
二月十五日,我們涉水過溪,上切稜線,在茅草中發現七階駁坎,努力爬坡650米後,三小
時上至伊波克山。風,徐徐的吹在身上,我們放慢的腳步,享受遠離人世紛爭的悠閒,往
南看去,滔滔的拉庫拉庫溪正蜿蜒流過意西拉社、拉古拉社,被太陽蒸發的溪水漸漸往
上,聚集成一層薄紗似的雲霧,讓我看不清楚河床的情況,大分山、拉古拉山、雙頭北
聳立在前,山下日日夜夜、反反覆覆一學期,夢想著走進這塊台灣的心臟地帶,如今一切
呈現在眼前,我只能屏氣凝神地看著,興奮、激動、喜悅…互相交雜,在心中融合成一股
暖流,隨著血液流向全身的細胞,何時我才能真正踏上那塊土地?
12點10分,公山三角點。之後,如記錄記載,稜線突然變陡二十米。12點51分,到達鞍部,
之後,連續壯觀的石階帶領著我們前進,一路上,有些石階被山豬拱壞,但大部份狀況不
錯,實在是很難想像,這些石階已歷經了一百多年的歲月:開始的點是清朝的兵工;如今
的點是我們;而時間不會停止,再下一個點又會是誰?半小時之後,我想,小木橋應該快
出現了吧!於是,我和和璁努力地找尋傳說中的小木橋,果然,讓我們找到了,橋基很明
顯,但是,只剩下一片橋板孤伶伶地攤在上頭。下午兩點,紮營在H2100m馬霍拉斯溪的小
支流旁,明天要切上稜的雅託在下面不遠處。這一晚,天黑之後,許多螢火蟲紛紛出現,
圍繞在營地四周,不禁讓我回想起破礑溪源的螢火蟲獵寮,中嶺松蘿和南勢溪的伙伴,你
們好嗎?
十六日,我們花了十五分鐘上至大茅草平台。初上平台時,巧遇一隻母帝稚,牠正悠閒
的散著步,像個老神在在的阿婆,看來,我們的出現沒有打擾到牠。大平台之後,我們在
比人高的茅草堆中躦行,途中,有一系列隨著有點陡的稜線建造的駁坎,一圈圈的駁坎,
圍起來的範圍不大,我們想這可能就是那傳說中的布農族的旱田駁坎吧。十點半,我們
下到亮晶晶的馬霍拉斯溪底午餐,過溪處的溪水只到小腿肚,不像台灣山岳中的記錄那
般不友善。
十二點,我們吃完午餐,上馬西桑池西稜。剛上不久,我們發現一小營地,可能是獵人住
的吧!之後,五人在怡人的二葉松林中爬昇,常常可以發現深陷在松針中的山豬腳印。
H2300m之後,稜上不乏寬廣的平地,雖然,心裡癢癢地很想紮營,但是,看看時間還可以
往前推進,再加上預定營地-馬西桑池還在前面,於是,我們背上大背包繼續前行,直到
四點五十分才紮營在H2550m。
十七日,早上八點十五分出發。智宇發瘋似的往前衝,一小時就衝到2753m小山頭,我們
還真的上小山頭!但卻下不去──因為太陡了。我們試著往南切下溪溝、再往東、上
至我們認為是馬西桑的谷地。但當我們到達2753m東邊的寬闊谷地,卻找不到照片中的
馬西桑池──照片中的馬西桑池,池水淺淺的,池的四周披著青青綠綠的茵草──看看
眼前,高及胸部的玉山箭竹已略呈枯黃,許多高山薔薇夾雜其中,谷地中有幾棵火燒過的
枯樹。我們分散找了一個多小時仍徒然無功,只好在十點半離開,午餐過後,準備下東南
稜這時突然起霧下起小雨,寬廣的二葉松、芒草混生稜線加上茫茫的霧,我們下錯了稜
。修正回正確的稜線後不久,我們接上傳說中的石階,這段古道保存的真是完好,不僅是
石階,連平坦的路也非常完整,本來三點還在兩千多公尺高的海拔混,不到五點,就在
H1600m馬戛次托溪底紮營。馬戛次托溪給我的印象是黑黝黝的,大概是因為陰天使然。
本來,我們最擔心的是馬戛次托溪和馬霍拉斯溪的下溪處和過溪,結果似乎是多慮了,回
頭想想,古道本就是給人走、方便當時東西的交通,所以不可能找個困難地形開路,只怕
經過一百多年,溪谷的狀況改變。這天的營地在河邊,離營地不遠處有一河階,空地上也
有生火紮營的痕跡。
十八日,我們跳石過溪,上稜之後,石階群很多。在H1840m,古道改採腰繞,我們也跟著腰
繞的古道前進,大約500公尺之後,古道的狀況變差,昆民決定不跟古道,直接切上2330m
山頭的東稜。這條稜線的感覺與大水窟東南稜、秀姑巒東南稜、布干南稜不同,大水窟
東南稜的植被為二葉松、杜鵑、刺柏,再下為檜木林;秀姑巒東南稜西面為二葉松、芒
草的混合林,東面雅託遺址附近為大片的芒草叢及稀疏的闊葉樹林;布干南稜大致上也
是如此;但是,臨馬戛次托溪的阿不朗稜線,其植被是大片的闊葉樓梯草\冷清草──
明顯地潮濕許多,其稜線上又是闊葉樹加芒草,尤其是2330m山頭,我們得找一找,才找到
睡覺的地方。
這天下午兩點紮營,算是小休息吧,整整地、搭搭外帳、砍砍材,煮晚飯的時間也差不多
到了。晚上,昆民跟和璁、智宇講了些有關山社、爬山的事,已經不記得他們到底說了
些什麼,只記得似乎遠方傳來貓頭鷹的叫聲…
十九日,早上在小雨中打包出發,長滿芒草的稜上有些路跡和砍痕。九點不到,我們到達
芒草中的阿不朗三角點,之後,稜線很陡,我們跟著明顯的砍痕下,H1920m時,路跡和砍痕
轉西南,我們沒跟,依照計畫的東南稜下去。才下不久,稜線斷了,霧雨中,1570m的小山
頭在我們的腳下清楚可見,而中間的稜線幾乎呈九十度削下去。智宇想要往東繞,找較
緩的地方下,依然很陡,我們又往西繞,想要找到解答,後來,我們找了個地方之字垂降七
米,才繼續下稜。下午兩點多,我們在稜線上發現幾戶石版屋遺址和政大路標。H1785m
之後,稜線再度變陡,預定營地是塔洛木溪底,但是,四點多我們仍然離溪三百多公尺,垂
直的稜線使傘帶再度出籠,昆民往下探的結果是持續的陡。我們決定放棄下溪,往上走
一小段,在較平緩的稜線上紮營。那天的營地很好玩,稜頂的大小就如同兩張外帳撐開
的面積,其中一頂外帳就蓋在三面ㄇ字形的疊石牆之上,我們搭一搭外帳,就開始喝僅剩
的一瓶水、吃晚餐-營養口糧,這時,和璁把鞋子、襪子脫掉,我和昆民都快被醺死了。
玩著玩著、聊著聊著,我不知不覺地睡覺了,直到晚上七點多冷醒,才發現我連鞋子都忘
了脫下來,想想:"算了,把睡袋拿出來蓋一蓋就可以了。"我望著天上閃爍的星星,又再
度睡著。
二十日,也就是行程的第九天,早上六點多起床,天氣變好了。智宇說他昨天晚上聽見動
物的蹄聲,在接近外帳時,突然緊急煞車"ㄘ--"一聲,再繞過外帳──原來,我們擋住動
物的路了,真不好意思!出發之後,我們垂降了三次才到塔洛木溪底,其中第一次垂降的
終點是山羌的家──窄窄的一塊平台──我們垂降來到、又垂降走。最後一次垂降之
前,一群紅山椒鳥──一群紅色、一群黃色輪流分批飛,飛過對面稜線一棵又一棵的樹
,很美。另外一邊,峭壁上有一隻山羊聽到我們垂降時所發出的聲音,抬起頭來看我們
到底在幹什麼,看了兩三分鐘,吃吃草,又跳走了。十一點,我們在溪底午餐,討論往後的
行程。算算時間,我們只剩一天半,若加上預備天,有三天半;但是,如果拼死拼活繼續接
上玉里山南稜的清古道、下卓溪,最少也得兩天;如果我們下溯過拉庫拉庫主流、再接
上日古道,說不定可以如期出去。於是,我們午餐後便沿溪下溯。
塔洛木溪的下游一如其上游,河床開闊,優美的大里石散佈四周,白色、綠色、白綠相間
…,但臨溪的稜尾呈斷稜絕壁。不久,遇一個三米瀑,十五分鐘全體通過,兩點到達匯流
口。拉庫拉庫溪在塔洛木溪匯流口之前,河道突然縮窄,使水量不少的拉庫拉庫溪,水流
更加湍急。大雨又開始飄下來,我們退一百米處紮營。面對著溪,把剩下的黑胡椒火腿
肉分了,還切了一塊釣魚,等了好久沒反應,最後把那一塊也分了,雨斷斷續續地下…
二十一日,我們討論的結果是回清古道。吃完早餐後就往玉里山的西南稜上切,上一百
米後到稜線,往前看,遠處有一段猙獰的岩石陡稜,黑黝黝的裸岩,讓人毛骨聳然;往下看
,雖然奔騰的拉庫拉庫溪氣勢如虹,但我們仍不死心,我們看到底下的拉庫拉庫溪,剛好
有三個大石頭橫在溪流中,便突發其想:只要能夠跳上石頭,過溪就沒問題啦!大家馬上
變得很興奮,垂降下溪後,立刻準備過溪。緊張的時刻來到,成敗就看此刻,昆民大慨要
跳一米多的距離,而且要往上跳到岩石上。很幸運地,他成功了,剩下的四人也快快過溪
。過溪後的路程也是個未知,如果繞過黃麻溪再切上日古道,就可節省半天路程,但是如
此,我們必須再過至少兩次溪。不過,溪水太大了,機會渺茫;如果從稜線繞過呢?別傻了
!另一邊是垂直、甚至overhang──上的去,下不來!既然如此,我們就只好上切、再踢
古道出去。上切不久,太陡了,架繩練臂力拉上去,之後是巨石連峰。當我走在岩石瘦稜
上,過溪時浸濕的衣服尚未乾,身體正發抖,昆民還把傘帶還我,真是天將降大任為斯人
也,只好默默承受。由於稜線太陡了,我們改採腰繞、再沿溪溝往上爬昇。
下午兩點多,我們發現一棟石版屋,門前還有一條石版鋪成的小徑,屋子四周是嫩綠的蕨
類,往上走,是一大片的福衫人造林。過了石版屋之後,我的力氣幾乎用盡,大家都幫我
加油,連昆民都很耐心的等我慢慢舉起腳、再慢慢踩下去,不過,後來發現,其實大家都
很餓──大家都在撐──因為,當我把糖果拿出來之後,馬上就被搶光了。地圖上標示
的古道高度不到600m,但是,我們一直爬到H960m才接到日古道。興奮的一刻發生在五
點二十八分,和璁、智宇大喊:"古─道─"我永遠記得上古道之後,他們兩人似乎吃了興
奮劑似的往前ꬠ衝,幾乎天黑才紮營。那天生命很豐富,第二次走古道;第二次遲歸。古
道上臨時找不到乾材,所謂的火只是一堆冒煙的腐木煨著。忘了那晚的娛興節目是啥,
默默無語吧,又是在山中最後一晚…
四月二十二日第十一日,也是第一預備天,同時,今天開學了,開學愉快!我不時回頭望著
拉庫拉庫溪谷四周的重重山嶺,像潑墨畫似的,最底是白茫茫的天幕,厚實的雲壓著山巒,
層層疊疊的墨綠剛好被蒸騰的霧氣黑白分明地劃開…我真的捨不得離開這個地方啊!
後記
四年前,一元跟我提到社上的探勘隊伍中,有一種個人對於自然的享受團隊之間的享受
,當時我很難想像,但心中卻十分嚮往。這次清古道可說是如願以償地享受到了──不
只是走完大部分的清古道,一種人與人之間的默契,也自然而然培養出來,這正是探勘之
所以吸引人之處吧。
之後,1998暑假的八通關日古道東段大水窟東南稜及1999寒假的八通關日古道東段塔芬
山東稜一一完攀,接下來的路,還有一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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