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寫很久了，一直沒動筆....
今天聽了嚮導一席話，終於決定寫出來，也算為我的南一行劃下一個句點。
在南一之前，我其實並沒有爬過多少山，在水中的經驗值還比山上多；一直很嚮往在
一片闊無邊際的大草原上，憑和風輕拂，看著滿天星斗閃爍，編織著童年時未完成的圖案
事有湊巧，我剛決定暫時封溪數月之後不久，便聽到將開南一的消息；承蒙眾熊不懼
我的食量，願意帶我去南一鍛鍊，當然二話不說，我立即報名，一為了償關山未登之憾，
二為了圓稚齡未竟之夢。嘗聽社上學長姐說：「山上星星多的像垃圾。」我倒真想見試一
下多的向垃圾的星星是何模樣。
雨神就是雨神！才一上路，天空就變的濛濛朧，合著沿途的聖誕紅，煞是「兩三點雨
山前，...路轉溪橋忽見。」的景象；孰知，還沒到天池，淅淅瀝瀝的雨點已經將我們渾身
沐浴清淨，只等著我們去拜山了。關山、關山，我又來了，雖然這次你依舊用寒冷迎接我
整整五天之中，只有第二天中午及第五天下午，太陽各露了一小時的臉，前者騙得我
們步入不尋常的晦暗，後者讓我們感慨萬千，哭笑不得。小關山前三岔口，逃難的開始，
惡劣的天氣迫使我們就地紮營，連續三天，心裡想的是何時才能回到三千公尺以下，身上
穿的是冰濕的衣襪，旁無退路，後撤不值，唯有硬著頭皮向前走，路途彷彿遙遙無盡，連
連頓足懊悔考完試為什麼不回家，沒事在此喝風吃雨穿冰褂，還得擔心保密不周，回去被
父母、老闆罰。
一帳紛飛的羽毛，終於讓學姐蒼白的臉潤了起來，還有力氣向對帳的男生喊話，營燈
的光亮照得全帳棚暖烘烘的，一股熱意直透心頭；我也算爬山、溯溪過幾次了，愛的就是
在野外的自由自在、坦誠相待；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寒風中大啖沙茶牛肉，酣飲洛神
花茶，人生至樂，何樂於此？從小在書中讀到那些肝膽相照的故事，常自欣羨不已，交友
十多年，求的就是這種感覺，無奈每四處碰壁，而今，在山上，終於教我體會到了。
一路上，我跟著學到不少，學姐不厭其煩地教我開菜單、分配，嚮導面對收隊與失溫
時的抉擇，隊員體力的調節和行走順序的先後，樣樣都是一門學問，處處考驗著一個人的
判斷力，稍一不慎，便有危險，迫使他必須成長、面對問題。
在大石壁營地時，眾人鑽進帳棚裡便不肯再出來，次晨風霜漫天飛舞，霧淞遍地，雨
褲僵到失去彈性，穿上即滑落；上次在關山時，我穿了六件毛衣、一件厚外套尚叫冷，這
次大家均只穿著PP，外加一件單襯衫，就出發了。按當時天候，或許我們應該再紮營一天
，但是全隊沒有人願意再忍受一次脫下乾衣服，換上濕冷的衣褲，所以死撐著也要結束行
程，萬不肯再拖延一天。當政立受傷的訊息由毓良扯著喉嚨傳來時，大家都釘在當場，作
著最壞的打算，偉恆甚至已經準備回去背政立過來了；經過兩天多的逃命，眾人信心大受
撼動，僅餘一個信念：我們要回家！
於卑南主下營地收隊時，大概是最冷的時候，人人瑟縮發抖，牙齒不停打顫，說句不
雅的話，方便一下，臀部都會成凍肉，而且還是最上等無雜質、細菌的。站著就不想動，
蹲著就不想起來，我們像童話中抱著金鵝的小女孩的隊伍，黏成一串；我不斷跳來跳去，
希望取得一點溫暖，最後，眾人的結論是：「跑什麼操場？作什麼重訓？像小胖妹一樣，
帶四萬卡熱量上山才是真的。」
最末四小時的路始自芒草叢，展偉剛說完這是最後一段路，學姐忽然像有神助一般
A從虛寒的疲態中復甦，以飛快的步伐穿梭迂迴於比人高的芒草中，置腳下亂石如無物，
一若行走平地，這就是意志力的發揮吧？我很得意的說，這支小隊的每位成員意志力都很
堅強，在南也從未說過一句洩氣話，比如穿過芒草叢之後，得知竟還要再走一個半小時，
石山工作站只是一座半朽的建築時，大家唯一的話只是：「走吧！」而為了想早點到達，
從林道下切捷徑，在滑不溜丟的森林小徑上跌跌撞撞，頭燈又此起彼落地掛掉，明明已經
到達疲憊的極限了，人人精神都極度緊繃，一聲聲「快到了」，由原本真能振奮士氣，轉
而成為拒聽的鼓舞詞，誰也不曉得我們是否真能夠撐的到車子停的地方，可是誰都不願停
下，儘管已經連續走了十三小時；直到今天，我仍然時常回想那段路，在精神與體力都即
將投降的臨界點，只為了一個似乎遙不可及的目標而硬挺下去，周遭且有同樣為此努力的
伙伴，我不敢說在山下沒有這種際遇，但我是在山中才有的，愛山之人，多少能感受到我
的意思吧？登山有什麼好？為什麼愛爬山？有些事真的只能靠親身經歷，不可言傳。
見到車燈的剎那，沒有人歡呼，等熱騰騰的湯麵下肚之後，大家才恢復正常，打鬧、
鬥嘴、胡扯八道，打從內心深處衷心的喜悅、放鬆，即使不笑，臉頰都是痠的。此刻，我
們的任務只剩下等最後三人平安歸來，神經再度拉緊，盯著林道和時鐘，一陣靜默，不斷
期待、祈禱，直到中夜時分，手機那頭傳來：「還有十分鐘就到了！」的聲音，車子左右
再度沸騰，煮麵的煮麵、掏毛巾的掏毛巾，迎接的迎接，不由自主的雀躍再三，臉頰又開
始痠了。
南一歸來有日，雖然氣候不良，嚇壞了我，但我很感謝老天給我這次機會經歷一些測
驗，和這隊同行之人互相扶持，這種經驗或許不會再有，然而我知道它會成為我珍藏的回
憶之一；展偉說的好：「一支隊伍平順固好，但最好是遇到一些災變，共患難的感情是最
真的，也是求之不得的。」對其他九個同伴，我只想說：「感謝老天讓我一路上與你們一
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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