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想寫寫一路上的感想，誰知一提筆就成了一長串......
曉 風 霜 雪 話 能 安
◇楔子
上午八時許，三個堂堂大男生，跟在兩位小女生後面，穿梭在菜市場，瞪眼看著她們
斤斤計較。「以後是你們當家了，我只是跟來看看你們有沒有失漏…」「我們也是，以後
菜單就交給你們兩個負責了。」大老偉恆在採買中，諄諄囑咐了一整個早上，展偉、政立
則是站立旁觀，偶爾插幾句意見；拎著蒜頭辣椒，我們只有一個目標─能安。
◇回溯
這一切，都與雪脫離不了關係，無論是當初嚮會上的人員增刪、或是實際的旅程，鋪
排在我們眼前的，盡是白茫茫的一片，壯麗，卻又紛擾無限。
能安縱走的誕生，是基於以前反覆聽老人們口述能安事件之後，對該地的憧憬，想利
用寒假中段的時間，完成我心中的朝聖之旅。雖然將它視作朝聖，但實際上，隨著出隊次
數的漸增，上山的狂熱早已不斷遞減，原本以為已經不會再有能讓我由衷悸動的隊伍出現
，也不預期下山之後會有什麼感動可陳，先前除了因是實領而不得不重視它之外，我必須
承認，只有在提出想去能安的那一星期真正期待過，之後就僅是一種極平常的等待而已。
從屯原登山口開啟八天的能安行，前三天，我們每天乘著拂曉沙沙穿林而來的微風出
發，煦日幽徑，從來不曾走的這般愜意！中間兩天半，鋒面驟臨，霧雨、冰霜夾雜著強勁
的稜風迎面呼嘯，又迫使我們逐日奔逃，山巒的線條消失無蹤，大地也黯淡無光，唯一有
形且看得見的，只有全身濕淋淋，狼狽不堪的八個人。後兩天半，再度恢復了陽光和風，
徐緩地送著微醺的我們出了奧萬大。
◇晴朗的開頭
萬事起頭難，一旦在光口集合了，就表示一切就緒，這次當領隊，與嚮導合作愉快，
組隊、辦公文過程也都平順，最重要的是，能一直以輕快的心情處理其間的每一件事，沒
有任何無形的負擔，遊玩本就該去盡所有枷鎖，才能玩得痛快，或許這已預測了一個好的
開始。
集合時，人人都笑容滿面，只有偉恆偶爾傳來不甘願的嘟囔聲：「只不過去幫曹秀如
印一下成績單，就分給我這麼大一堆...。」其實，阿發的那包公物才是最令人覬覦的，
因為它包括了前兩天的絕大部分菜單；雖然如此，優待之前還是加上了一項但書：阿發要
背前兩天的垃圾。
久不見故人影，又兼能一起出隊，在南投接到阿發時，直是喜相逢，本來整車昏昏欲
睡的氣氛，頓時沸騰起來，除了快速瓜分掉地主所帶來的一大袋當地時鮮外，從上車以來
便沒安靜過的展偉更加大展宏辭，一路直到屯原，雖然苦了倦意濃厚的紹尤，但至少讓百
芸不必再一遍遍地猜遍九族名號了。
循著上次往雪東的路，蜿蜒而行，天空越是燦然大亮，我越是得意洋洋，年節中在家，
從初一默禱到初五，祈求能安有個好氣象，果然精誠所致，金石為開，陰霾的天不再沈著
臉，綻開了笑靨，雲一朵朵飄走，每一朵都載著我的謝意與自得；南橫雨神，出了南橫就
不發功啦！
◇保線路和行進糧
初始的保線路路況平整，吊橋無數，少數吊橋或年久失修、或受地震折損，由上經過，
不時演出驚恐畫面，由此尚衍生出一項定律：只要小胖妹能過的橋，大家都一定能過。也
不知成不成立，不過，似乎屢試不爽，也罷，天賦異稟者，總要承受過於常人的考驗，孟
子不是說過：「捨我其誰？」
比起八通關古道，這條保線路保持的相當完好，由當初因通商而起的能安越嶺古道，
經日本人用以控制原住民的戰備道路，迄如今的台電保線路，這一路也包含著百餘年的風
風雨雨，前人遺跡已難追尋，但看中途斷落崩塌不下五、六處的地形，可以想見地震、風
災的破壞力之驚人，站在崩地前，特別是那道寬約五十公尺，花了我們一個多小時下切經
過的大陷落前，不能不讓人震懾於自然的威力無與倫比，更暗自慶幸至今自家屋瓦俱全，
猶有餘裕讓我出來爬山。
往雲海的途中，阿發忽然摸出一包魷魚絲大饗眾人，以魷魚絲為開端，此後數天，他
就像變魔術般，不時掏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奢侈品給大家，烤肉乾、巧克力牛奶、高級蘋果
、瑞士捲、沙其馬...，還有數不盡的波羅麵包行進糧，簡直就像超級市場！然而，個人印
象最深的卻是一小袋彩色曼陀珠，「吃了它，就會有好心情！」
較之大老，展偉的特色是同中求異，清一色餅乾中，有著令他相當自豪的多種水果口
味，今天香蕉，明天草莓，每次拿出一種，總要眉毛一挑，自誇一番道：「看，是另外一
種喔！」紹尤則是以量取勝，糖果、餅乾固不在話下，蓋以筒計，即便水果也不遑多讓，
一包就是五個蘋果，在能高南下營地曝光後，全隊又免費多了一大糧倉。
◇雪國觀光
第二天的奇萊南之行，可媲美北國觀光。天池保線所後融雪泥濘的道路走來極為不順
，加以高矮不齊的擾人箭竹叢，將我們一腔遊興消磨到最低點，空氣又冷，人人拉長著一
張臉，怏怏不樂，低頭正與爛泥搏擊時，政立忽然提著相機、腳架，奮力從我身邊超車奔
過，快活地大聲吆喝；抬頭一望，始見奇萊連巍巍然矗立眼前，星星點點盡是蒼蒼皓雪，
鋪滿了整片山頭，無怪乎前面幾位欣喜成這樣，因為連我自己都已在不知不覺中以奔跑方
式前進了。
由天池三叉口進入雪域後，超過四十公分深的積雪處處都是，舉目所及，沒有第二種
顏色，箭竹紛紛被冰封在白雪下，踏著它們的頭前進，「草上飛」也不過就是如此了。我
們找了一塊平坦的大雪地，手持冰斧，擺著各種看似專業的雪地姿勢照相，假裝自己正置
身在喜馬拉雅山區，每個人都過足了模特兒的癮，相約下山後，要拿這些照片去唬唬社上
的人，吹噓一下我們在雪地裡有多麼英勇。
銀色大地看久了十分刺眼，以政立的大土匪雪鏡為首，奇萊山區驀然多出一隊盲胞，
走三步滑兩步地邁向奇萊南峰。嚮會審能安時，曾就積雪問題審得非常細，初聞時不甚服
氣，等到自己親身踏上了大雪之境，體驗到在雪地中行進的困難，才深深感覺到這是一個
事前不能不深思熟慮的重要課題，同時也對能高南隱隱產生畏懼；實際上，登山鞋之於軟
雪，還是比冰爪有效，也幸好我們一路遇到的都是軟雪。
奇萊南奏起了我們一路沒有展望的序曲，踩到三角點時，周圍大霧漫天，風起雪湧，
幾乎是落荒而逃，登頂已是疲憊不堪，不想下山也不容易，在一個個雪坑裡跌跌撞撞，行
進極為緩慢，最後摸黑回到了天池山屋。
◇古道和能安間的抉擇
第三天晨興的一場雨，還有遠處能高南上的積雪，使幾個嚮導抉擇不下，商量了很久
，本已決定從東部越嶺古道出去，聽了這個決定，很不甘心，瞪著卡賀爾後圍繞不散的雲
層忿忿不已，其他人也都轉來轉去不打包，偉恆一直嘗試聯絡友台，但都不順，天似乎在
考驗我們的耐性。終於，忍到陽光露臉，不遠的界碑正向我們招手，一行人便三三兩兩地
朝「光被八表」走去。路上竹雞、雀鳥時現，偶然還有藍腹鷳的驚鴻一影，不過，若非阿
發及時止住我的絮聒不休，恐怕一片羽毛都難瞥到。
卡賀爾到能高主，天朗氣清風景麗，只有大陡坡稍微令人難以忍受。
◇錯失在大雪紛飛中的能高南
雪，這回不僅玩的過癮，也踩的過癮了，聽不到嘎嘰嘎嘰的踏雪聲，只有不斷吸取我
們熱量的隱形馬達在轉動。能高南前避風處不多，如同在冰箱中抽慉的我們，一心只想安
逸的待在沒風的箭竹林裡，無奈連這個小小的願望都是奢想，低溫促使大家在冰封的世界
裡不敢稍作久留。
遠勝於北大武陡峭的能高南前路，讓每個人爬得五體投地，猙獰的面孔加上張牙舞爪
的姿勢，堪稱能安一絕！剛從雪堆中爬起，馬上又伏倒在泥濘中，右頰更有幸時時接受風
的自然雕塑；雨隨風颳去無數糖果所生出的一點點體溫，導致八隻猿猴雖攀爬在附岩而生
的枝幹上，卻無心觀賞白皚皚的雪景。
踢過了許多假山頭，留下了沿路深陷的腳印，真到了能高南峰上，反而一無所見，滿
地都是雪，四周都是霧，風還是猛颳不停。展偉指著不遠處三角點的方向，叫我去撿，猶
遲疑間，竟飄起了大雪，似乎還夾雜著小冰雹，─正是阿發上來沒多久後的事。看情形不
對，大家抖的七葷八素，阿發一聲：「別撿了，快下去搭帳。」比能高南的三角點更具說
服力，也就不撿了，乖乖跟著下去，倒沒有怎麼覺得遺憾。
◇小關山舊景重現
從能高南峰頂到下營地的路，彷彿南一的重演；強風、霧雨固不必提，百分之百原景
重現，路則更有過之，大概平常風霜雨露侵襲過甚，路基遭蝕嚴重，簡直就是一條又深又
窄的水溝，多處僅容得下一條腿，大背包時時卡住，落差又隨處可見，士氣大受影響。
這段路全隊拆成三截走，我背著營柱，本該先下去，但因走得極不順，便居於中段前
進。未幾，或許因風寒效應太強了，脂肪原就很少的媽媽尤臉色逐漸發白，手腳也有點不
聽使喚，見來一步重似一步，而我適尾隨其後，已快對氣溫投降，面對此勢，心裡七上八
下，直覺想到：「天啊！南一又來了。」
小關山前是陡上，今則陡下，本來尚有展偉可以跟我說下四百就到了，過一會兒，只
剩媽媽尤和我，兩個都沒來過能安，也不知營地還有多遠，唯有依最後的四百訊息慢慢推
算，漸漸也已冷得無法計算清楚。想起石山林道上到不了的「快到了」，便不敢回頭跟學
長說「快到了」，只好不斷囉唆：「一直下就到了！」大霧雨中逃命，前不見阿發，後不
見偉恆，能見度且差，又是第一次獨力面對可能失溫的狀況，使沒有信仰的我也開始不住
口誦佛號；依稀記得往小關山前三岔口的路上，我唸的也是這兩句。
模糊中，前方看起來有個圓圓的黑影，我立刻高興的回頭大叫：「到了！帳棚在那。ꄊ兩個人都是精神一振，然而，隨即一陣風吹散了前方的霧，─原來那是一棵樹！驚愕的我
只好鄭重道歉：「對不起，那是樹。」終於等到後面追上來，先下的亦上來支援，兩位大
老壓隊，才緩緩地到達營地。漫長的一段路！
◇我的第一個高山湖泊
第五天天候仍舊惡劣，近午才出發，在泥巴中滾到了白石池。
迷霧中的白石池，隱隱約約，看似無邊無際，與幼時晨遊翠峰湖所見並無二致，禁不
住好奇心起，雨衣也顧不上脫，便沿著池邊踏踏實實地繞了一圈。天氣雖然不好，心情卻
不知為何無比輕鬆，一向羞於在人前高歌的我，突然有股想展喉狂歌的衝動，於是，颯颯
風聲中，立刻飄起我五音不全的隨興哼唱，樂固樂矣，不知是否攪亂了後方同在繞池漫步
的阿發、紹尤的清興？
次日清晨，天空奇蹟般的亮了許多，霧逐漸變得稀薄，忙著打包的眾人，皆不由自主
地停下所有動作，靜觀四周的變化；不知是誰，爆出了第一聲「呦呼」，之後歡呼聲此起
彼落，八大背包立時失寵，被冷凍了兩天多的相機應聲出籠，隨著每位欣喜異常的主人，
記錄下這光輝的一刻。政立抱著他的新相機，一躍而上池西北的小丘捕捉鏡頭，即使半小
時後，大霧重新遮蓋一切，還遲遲不見人影，直到陶媽媽在營地不耐煩的大喊：「林政立
，快下來打包，要走了！」始見他姍姍歸來，臉上兀自帶著笑容。
◇萬里圈谷的柴門
白石山在沒有展望的情形下，被隨意地踩過，我們的腳步一刻不停地朝著萬里池的方
向前進。
愈往下坡，愈是光亮；風停了，霧散了，正是撥得雲霧見日開，前方草坡如同起毛球
的毛衣，大剌剌的無限延伸。穿林過竹，乍見一汪澄明，波光粼粼，萬里池到了。
忘記肩上還有大背包，也忽略了萬里池前是一段長長的陡下，我超越了坐在路旁遠眺
的展偉，三步併作兩步往前奔跑，歪倒好幾次，最後乾脆坐下，以滑草方式下切，不亦樂
乎！跨過涓涓清流，扔下背包，站在萬里池畔凝望上圈谷，油然而生一個幻想：我要在這
裡蓋一間茅屋住下，每天早上打開柴門，跳上張帆的小船，搖櫓到天涯。
沼澤地舉步維艱，行走在萬里池旁，彷彿在「百戰百勝」節目中的「步步為營」單元
闖關，不曉得哪一步是實，哪一步是虛；終於，困難來了，一段不窄的流水區隔開兩塊陸
地，非得跳過去不可。雖然百芸和雅瓊不久發現了替代道路，但不信邪的我不甘示弱，循
著媽媽尤的前跡，助跑三步，縱身一躍─順利掉進萬里池裡。
◇超辣咖哩和深夜羌鳴
一路嘀咕地走到營地，用屯鹿池水洗去萬里池底的污泥，總算解除了被帳友隔離出帳
的禁令，這才發現展偉、政立、紹尤等一干攝影大隊已四散無影，屯鹿池周圍山坳卻已泛
上一層紅光，回望來時路，滿山遍野盡是暖洋洋的。
屯鹿池的晚上不濕，但是是凍的，凍的我們辜負了滿天星斗。也許是應景吧？今晚的
菜單恰是咖哩飯。採買當天一時失察，忙亂中誤拿了印度超辣口味的咖哩醬，又在不知情
的情況下切了兩根紅辣椒下去一鍋熬，自鳴得意，號稱「山上永不失手的男人」之一的大
廚阿發，這回被陷害了。試吃也還罷了，等到真的分好飯，開動之後，印度超辣口味咖哩
醬方真正顯出威力，先是隔帳傳來哀嚎與抗議，再是本帳諸人大呼吃不消，吃吃停停，汗
如雨下，氣喘如牛；偉恆最是勇士行徑，一口氣吞完所有的咖哩飯，早謀超生；阿發則是
受刑最久的，臉麻手麻，一口蘋果一口飯，痛苦地結束了境界非凡的一餐，時對帳的展偉
早已酣然入夢。值得一記的是，這頓飯唯紹尤吃的津津有味。
安寢之後，我復以不可抗拒之因素而出帳，到了定點才發現根本不用頭燈，天上自有
一個大頭燈懸著，照的四下通明。此時，我赫然看見正前方不到五公尺處，有一隻山羌面
對著我，還來不及反應，牠已經朝我大叫一聲，反向跳走，著實嚇我一跳！驚悸未定之際
，四周不遠處又是接連三聲清亮的羌鳴，迴蕩山谷，不知幾時會衝過來，我很害怕，深恨
晚餐水喝太多，提心吊膽地速戰速決後，箭步衝回帳棚，直到重新塞回睡袋裡才定下心。
◇月光下的嚮會
一夜好眠，第七天迎著旭日，大家終於在六點前開始打包，自天池出發後的第一次不
賴床。
有陽光就有好心情，頂著凜冽的勁風，撿完此行的最後三角點---安東軍山，我們以
一個下午狂下了一千五百公尺，中途經過幾處崩地，在向晚時抵達萬大南溪支流營地；紹
尤的腳剛觸水那刻的慘叫，或許可以表達其他十四隻腳的嚴重不滿。
由於是最後一晚，天氣又佳，煮飯成了極輕鬆的一件事，洛神花、烏龍茶一杯杯地泡
，四季豆則是一根根慢慢地摘，此境此景，怎一個「閒」字了得！
吃完了政立炒的「鹹」菜，依著皓月當空，星大如斗，岩塊凹凸歷歷可見的河床上，
展開了一場在山上難得有的深度對話，談人、談景，說經驗、說傳承，道過去隊伍、道山
社興衰，有的是老人的期許與肯定，初挑大樑嚮導的感謝與自信，及所有參與者的體驗與
學習。誠如偉恆所言，去歲的南一教會我太多，這回能高南再遇風雪，我不會無比驚慌，
亦不再徬徨無計，至少，這次我穿了四件衣服、三條褲子，像個球一般在走路，凍不倒，
還能勉強故作鎮定應付一些事。
其實，能高南那天的狀況，無論氣候、人員情形，並不遜於南一，甚有過之，但當時
心理上並不這麼認為，而是在潛意識中把先前的經驗緊急度升高，無形中矮化了真實遇到
情況的驚險，也減輕了恐懼感，反倒較能保持從容的態度面對一切；與會的南一舊人，相
信也同意這話。
檢討過後的經驗，總是記的特別深刻，收穫也最大；一隊有半數是嚮導，又能在出隊
末尾細數從頭，切實討論走來的每一步，亦是可遇不可求的機遇，卻同時都讓我遇到了，
衷心感謝當晚的月亮，更難忘這場月光下的嚮會。
◇歸程
這趟旅程的第八個晨曦，由兩位背著竹簍的原住民表兄弟拉開序幕；成本不到五百元
的竹簍，裝著一整隻山羊，重量超過四十公斤，他們負在肩上輕如無物，履險如夷，加上
一隻可愛的黃毛小狗，正開啟牠的「山訓課程」。
一山松樹，枝椏上綴滿了初春新發的翠嫩松針，配上間歇探頭搖曳生姿的金黃、赤紅
楓樹，鬧得人眼花撩亂，直不知路已轉向。迄奧萬大遊樂區內，更驚異於平鋪一地的落葉
，在陽光下、喬木間閃閃耀成一片，煞是「細沙鋪地，西方金色世界」，蹲踞其間，默聆
山風穿林迴旋之聲，駐足良久，不忍離去。比起2940前的闃靜安文、風雲暗湧，我更愛安
東軍後千潮萬浪的松濤怒吼。
能安這段好山好水，就此算是走過了，展偉維妙維肖的鹿鳴和童稚般的傻笑、政立對
於自己面貌的高度肯定與對新相機的自豪、阿發穩捷的腳步和終日不息的輕和歌聲、偉恆
永不停歇的抖動與絮絮夜語、紹尤寒光凌厲的冠軍頭燈、百芸嬌柔專業的菜單播報、雅瓊
始終如一的雨衣裝和狗餅，每一筆都是這幅水墨山林上的彩暈，和著萬里池水，靜靜流下
萬大南溪，也流進每一個參與者心底。
不期待下，卻意外地獲得了最深沉的感受。走在萬大南溪河床上，我眼前跳動的早已
不是水花，而是七天多來在身周包圍著我的每一幕，耳際響徹九霄的風嘯，也早被這一路
來聽慣的歌聲所取代，忽然覺得有幾分落寞，一切就要結束，然後，天南地北，各歸崗位
；一個人低著頭，霎時有幾分領悟到黃蓉在桃花島海邊的心境。能安啊，能安！不得不承
認你的確是一個奇妙的地方！
二十一世紀的開春，老天賞了我這麼一份大禮，承蒙全隊對糊塗領隊的包容照顧，完
成了我寒假最大的心願，來日把臂言歡時，能安的點滴，該是舉箸佐酒的最佳珍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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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圈谷我的茅屋前搖櫓
盈盈粼光浮動
飄然入萬大南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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