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雲豹民族的故鄉(一)
作者: hana (陳秀惠)
雲豹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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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魯凱好茶社, 自稱雲豹民族, 因千百年前由雲豹帶領來到舊好
茶社定居, 後演變為西魯凱第一大社; 舊好茶於15年前遷村, 由原來
900 餘公尺遷至目前200 於公尺位置。
關於這個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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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寫了一些回憶, 是1987年以來接觸原住民的部份記憶,
當時是台東女中的學生。就這樣開始想念起了故鄉台東的一切, 也在
某一個晚上, 打了一通電話給金峰鄉嘉蘭村陳參祥老師, 得知8 月26
日有一個魯凱營, 輾轉問了屏師原青社的馬建堂(現住嘉蘭村), 才有
了更進一步的訊息。
20日電話去主辦單位原報之後, 21日便收到活動通知, 看了宣傳
, 開始有點後悔、有點煩惱, 因為要帶睡袋、背包、手電筒、雨衣..
, 嚴然是一付登山的裝備, 可是我什麼都沒有! 後來雖然都借到了,
但我仍遲疑, 別說爬山, 上學期的游泳課好混, 到了考試才感到體力
不行; 暑假以來更是連靜宜的斜坡都沒走過, 總是機車長驅直入; 還
說要開始「練習走路」, 卻又怕體力提早消耗。挨著挨著, 時間到還
是去了, 原先期待可以在此見到來自故鄉的人, 結果落空了! 陳老師
帶嘉蘭的小孩子上台北, 見展望會安排的認養人, 馬同學代理陳老師
, 在嘉蘭為就學前的小朋友義務上正音班。
這個活動名為「通往雲豹民族的故鄉--隘寮溪文化之旅」, 是我
接觸原住民多年以來, 第一次參加的相關營隊, 比起自己一個人去摸
索, 還是團體活動學得比較快, 但是若個人私底下不再投入, 那就只
是一場玩樂罷了!
除了這個四天三夜的營隊, 其他時間原報也會代辦活動, 發行人
撒沙勒(趙貴忠, 台大政治畢)更是經常有演講、研討會; 原報今年二
月才遷到好茶, 在空屋居多的好茶村, 租一間房子並不難。之前的原
報位於水門, 這個村子是山地、霧台、瑪家三個山地鄉和平地人交易
的地方, 撒沙勒的家從舊好茶遷下來就直接來這裡, 像大部份嚮往平
地生活的村人一樣, 遠離故鄉。說遠不遠, 說近也不近, 水門距好茶
約十公里, 好茶則又距舊好茶有一段路, 可以走兩、三小時, 也可以
走上四、五小時, 因人而異, 海拔高度一個260公尺, 一個960公尺。
原報就這麼一邊發行通訊, 一邊辦活動讓更多人瞭解好茶, 同時扮演
反瑪家水庫自救會的角色, 幾年下來, 倒也成了舊好茶重建的精神凝
聚站。
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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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屏東當天, 一早六點就起床, 平日都是睡到八點多, 沒事還會
睡到十點以後。平常沒興趣看登山的人, 這次卻覺得公車上人人對我
好奇, 是不是沒看過這樣幼秀的登山者? 為了能夠順利背上山, 背包
少放了很多東西, 錄音機、錄音帶、電池...., 根據山上住過的經驗
, 除了毛巾之外的盥洗沐浴用具都省略了, 衣服也儘量帶少, 想像登
山的人是沒有機會洗澡更衣的, 像大一迎新露營那樣, 不過明年若再
參加這個營隊, 我一定帶足了替換衣物、盥洗用具, 還要帶一件洋裝
去, 錄音機、錄音帶和相機一定帶到。
台中到屏東只需三個小時, 比起回台東六、七個小時, 實在輕鬆
太多了! 從屏東客運搭往水門, 車價46元, 35分後, 距離水門仍有8
公里, 山地文化園區9 公里, 山地門10公里。在報到地點古流坊(撒
古流的店) 之前, 只見都是細皮嫩肉的平地人, 有幾個像是登山老手
, 大部份比較像是參加自強活動的學生情侶、姐妹、同學, 舉目無親
之下, 先跟工作人員攀個關係吧! 接我報名電話的行政文書, 是台大
政治系學生, 新任該校原住民社團社長, 有平埔族血源, 由於是撒沙
勒的學妹, 所以來義務幫忙這個活動, 其實所有工作人員都是義工,
因為原報還不是一個賺錢的單位。
接近三點時, 行李上了車, 我們穿過文化園區往好茶去, 這個文
化園區就這樣蓋在好茶對外的交通上; 標示往好茶9 公里。延途我們
看到隘寮溪豐沛的水量, 還有瑪家水庫的預定地, 規劃霸高295 公尺
, 不但會淹了新好茶, 也會淹了我們眼前的山頭, 只為了滿足全台灣
六分之五石化園區的大高雄, 可憐的高屏人被石化廢氣毒害著, 子孫
們的地下水被石化工廠抽取, 現在更為了這些有錢人的工廠蓋水庫,
害得好茶人必須遠離家園, 遠離他們的根。
歐威尼說1972年以前, 村人便會嚮往平地的生活, 也就陸陸續續
一群一群的遷走, 到山地門、屏東、高雄或台東, 眼見西魯凱第一大
社--好茶這樣的失血, 村人決定遷到接近平地一點的地方, 希望好茶
的人不要再減少, 於是1979年遷到了目前好茶村的位置, 國民黨政權
為他們蓋了排列整齊的房舍, 歐威尼稱為集中營; 老人家離開舊好茶
的時候流過一次淚, 若為了水庫要再叫他們搬一次, 叫村人如何有住
得安穩的理由呢? 所以, 現今我們看到的好茶村, 大部份的房子大門
深鎖, 好茶人成了都市的移民或新游牧民族了!
我們也看到水庫預定地內的河床新種的檳榔、芒果, 這些外來植
物是有來頭的! 遠從牡丹水庫、美濃水庫....到現在的瑪家水庫, 哪
裡蓋水庫, 它們就到哪裡去, 到時候政府徵收土地, 每一株都可獲得
補償, 為此, 這裡的種植密度也超乎平常, 有了這些植物之後, 水門
也冒出了前所未見的高級進口車, 而且人手一支大哥大, 過去原住民
與平地人交換物資的地方, 這下子變成投機人士的新據點了! 美濃愛
鄉協進會等自救團體都知道獲利者是誰, 這些人可以大力的促成水庫
興建, 然後從農作物獲利, 我們也不必擔心那些植物會被淹掉, 因為
它們會再挖到別處去種; 這一系列南台灣水庫的傳奇, 我遇到了親身
經歷的一位作家, 在這次的活動中。
一路上有不少反瑪家水庫的標語, 寫在文化園區範圍內的, 正有
一名園區的工作人員在刷除, 我對同行的隊友大聲說 :「他可能是被
逼的!其實並不想把字刷掉!」。
走在往好茶的沿途, 可以儘管用力的呼吸而不必顧忌, 耳朵更能
聽到大自然的聲音。來到最靠近好茶的一個瀑布, 傳到耳裡的除了水
聲、蟬聲, 還有一種「鳥聲」, 這種騙人的聲音是「斯文豪氏(英)蛙
」的叫聲, 聽來很可愛、很悅耳。
看到好茶的時候, 天慢慢要暗了, 巨大鐵蓬的活動中心點了燈,
學員們自由的吃起了便當, 同時看著文化園區製作的魯凱族專輯, 另
有一卷「多面向工作室」做的錄影帶, 講的是原住民自覺; 其中「與
雅美人共舞」一段, 雅美的老人家說出了心中對國家公園及文明侵入
的不滿, 國家公園是什麼東西呢? 就是叫他們不能在自己的海上捕飛
魚, 不能在自己的土地上種芋頭、蕃薯的「德政」, 「家在國家公園
內」的太魯閣族也如是抗議著。距離土地三公尺的大有為政府會教育
他的子民說 :「原住民會破壞生態」, 但是千百年來, 大武山的茂密
可曾改變? 隘寮溪的上游可曾污濁? 施肥是只有平地人才需要的, 因
為我們取得太多, 而原住民, 他們只向大自然乞求足夠的; 在小米還
夠吃之前, 他們不會急於再收穫, 當山豬來破壞作物的時候, 也才是
他們反擊的時機。和大自然生活得最久的不是我們, 若要批評原住民
的保育觀念, 我們根本資格不符。
晚餐後的開業式, 前村長古增秀先生以魯凱族的方式為我們祈禱
, 不得不感謝這次灑在身上的水, 因為這讓我們全程平安, 八、九十
位都市的飼料雞爬上900 多公尺高山, 沒有風雨、沒有意外, 令我們
對這次活動印象深刻。另一個愉快的感覺, 應歸因於主辦單位是生性
自由、不好拘束的原住民朋友; 除了整隊出發, 活動期間沒有擾民的
集合、點名, 歐威尼的兩堂課更是提醒我們盡量輕鬆; 尤其冗長的隊
伍上到舊好茶, 完全沒有任何清查人數的程續, 檢討會上有人提出,
大家只是覺得不可思議的笑了起來。
晚上有一個小時由屏技裴家琪教授講隘寮溪的哺乳動物, 如果瑪
家水庫蓋起來, 有的動物會馬上縮小族群, 小族群加以時日的近親通
婚之後, 這些哺乳動物將會面臨族群危機; 又如穿山甲, 它們會被水
庫逼往高地, 然後死於高地。大武山生態系是全台灣最複雜、最多樣
的, 但是一個瑪家水庫蓋起來, 可以說是殺生無數! 我們的大有為政
府還說自己很努力在做保育?!
最後一堂課是我們的老爸爸歐威尼介紹Kucapungan(好茶), 歐威
尼現年49, 多年前辭去平地會計的工作, 三年前開始居住舊好茶, 陸
續將兒時所聞叔父與父親的談話記錄下來, 即使理應繼承叔父這個史
官職位的堂哥都感到欽佩, 於是撒沙勒他們這一代年輕人尊稱他為好
茶最後史官。歐威尼的幻燈片有他懷念的叔父, 有已逝的名雕刻家力
大古, 有15年前遷村的道別祭禮, 有新好茶剛蓋好的草木不生的景像
; 他所說的故事是從大武山開始, 從台東看的大武山, 從好茶看的大
武山, 山上巴魯冠是祖靈居住的地方, 日本人拍攝的西魯凱第一大社
--好茶, 石板屋排列宛如百步蛇的鱗片, 一百多戶, 身在其中如入迷
宮, 舊日家園, 如今成了山豬的運動場、馬櫻丹的天堂。魯凱男子的
傳統服飾是短裙, 搭佩披肩, 以便蹲身的時候遮掩之用, 歐威尼說:
「小男生長大後, 聲音變難聽了, 我們給他們穿裙子, 魯凱的男生穿
的是迷你裙喔! 」魯凱人說話就像作詩, 用詞優美, 歐威尼更是典型
的輕鬆幽默。
沒有課的時候, 我們的行動都是自由的, 去撒沙勒家洗了澡之後
, 好茶商店的「座談」早已開始, 有人去吃泡麵, 有人去逛一下便黏
住了! 包括撒沙勒的爸爸在內的老人家, 對幾個學員說起故事來了!
白天明明走了一大段路, 不少的學員還是一、兩點才睡。
隔天要去舊好茶, 而且過兩夜, 行李得要自己背上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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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 通往雲豹民族的故鄉2of4
Date: Thu Jan 12 05:57:58 1995
通往雲豹民族的故鄉(二)
hana
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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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多天剛亮, 已經有不少學員到處溜躂去了, 路上真的沒什麼
村人, 只見一個剛離開好茶商店的撒沙勒的爸爸。我決定回去再睡個
回籠覺。
早餐後的溯溪導覽, 我們先瀏覽民宅外牆的裝飾。就在活動中心
對面的頭目家, 有陶壺(生命之壺)、太陽、百步蛇的圖騰, 也只有頭
目才有使用這些圖騰的資格, 但是現今平民已多越份穿著貴族服裝。
舊社會的頭目, 除了接受村人的納貢, 也相對負起安撫貧病的責任,
社會福利自然形成。一些不是貴族的人家, 也會盡量的裝飾他們家的
牆壁, 頭目家隔壁住一位牧師, 所以用了耶穌牧羊的圖案。
來到了溪邊的涼亭, 距離昨晚男士們較量身材的泳區不遠, 裴教
授講解護岸對沿溪動物的影響。如果動物試圖由山上下來飲水, 經過
好茶村是一個威脅, 好不容易到了護岸邊, 要下去則可能摔死; 又如
涼山瀑布的觀光化, 河床變成了水泥地, 除了給人看起來乾淨之外,
能給哪種動物利用呢? 沒有青蛙、沒有螃蟹, 這條溪流還能算是活的
嗎?
午餐前的課, 是由美濃愛鄉協進會總幹事鍾秀梅一對革命情侶主
講, 美濃水庫暫時沒了預算, 但是革命尚未成功, 水庫預定地內的檳
榔、芒果的擁有人, 無論如何他們是要促成水庫興建的! 民國60幾年
的時候, 住在高雄市的鍾秀梅一家人, 每到黃昏便要往外衝, 像家裡
著火似的跑得遠遠的, 因為附近石化工廠又排毒氣了! 在石化園區附
近的居民, 是全國致癌率最高的一群, 這些工廠抽地下水不曾申請,
所用的水百分之百浪費(不如日本有百分之八十回收), 抽到地下水鹹
化了, 便向中央說高雄的水不夠乾淨, 要蓋水庫了! 想想如今的南台
灣, 漁業到地上, 農業到山上,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環境?!台灣陸續加
入一些國際組織後, 文建會最高主委明確的說 :「養雞、養鴨、養牛
、種香蕉, 你不商品化, 死了你活該! 三峽古蹟、舊好茶, 你不商品
化, 死了你活該!」。
下午兩點多, 我們整隊準備上山, 總幹事給呢柏勒(許進德)腰佩
番刀說 :「番刀出鞘, 準備砍草」。近百人的隊伍, 預計走四、五個
小時; 天氣是熱的, 加上昨天的路程, 一早起來就感到小腿有運動過
度的後遺症。
走了不到半小時, 到了機車不能再前進的登山口, 台大城鄉所的
陳永龍描述路況, 指著第一座山說那裡是三分之一, 第二座山是三分
之二, 各有一處休息站, 兩山之間比較危險, 路寬不及雙肩, 一邊是
山壁, 一邊是懸崖, 睡袋沒背好去碰到山壁, 反彈的結果就是往山崖
下去了!
只覺得一路不停的爬山, 走不到三分之一的路, 我便想起了平地
冰涼的豆花和綠茶....。沿途有三次我的前後都沒人, 也就是被前面
的丟得很遠, 後面的又不跟上來; 還有人說聽到山豬的聲音, 嚇得趕
快追上前面的人; 有人還沒到第二座山就在路邊睡起來了, 我也覺得
頭昏昏的, 實在是最長的一日! 在家裡晃一晃也是半天, 來這裡爬山
也是半天。
快到第二個休息站時, 路旁的景觀大不如前, 好像校園內的綠草
地一樣, 山路也都砌了石板, 已經很人為了。紅舉木休息站, 可以看
到遠處山路的來人, 舊時好茶婦女送丈夫出草送到此處, 迎接訪客或
家人也在此處。陳永龍從龐大體積的背包中拿出慰勞品, 小瓶寶特瓶
裝的淡黃液體, 我以為是被蜂螫到時急用的"綜合果汁", 不少人喝了
一點, 因為陳永龍只給喝一點, 原來是白蘭地。還有芋頭乾、未熟花
生、 兩公升裝的芋頭乾磨粉, 我想主要是孝敬歐威尼吧!
剩下的三分之一好走多了! 至少舊好茶村人來回這段路是習以為
常, 但是我還是投降了! 剛離開休息站, 覺得真的要休息久一點, 決
定吃個東西小睡一下, 不料東西才吃完, 最後一批人跟了上來, 睡袋
和背包都有人要幫我拿(有人在第一個休息站就把行李交給男生了!),
我便輕輕鬆鬆的走在撒沙勒和歐威尼之間。
他們繼續先前所唱的歌, 後半部我也合了起來! 原住民擅長為歌
曲填詞, 所以不知道前半部他們編了什麼進去, 只是很意外我這個破
嗓子, 在此時成了最佳女合音, 面對著高山, 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放開
了喉嚨唱歌。過了木橋, 是一路上唯一的橋, 山澗在幾十公尺之下。
進入村子之前, 可以看到一株像檳榔一樣的蒲葵樹, 整個山頭就這麼
一株這樣顯眼的樹, 遠望時猶如守候游子的母親。過去的魯凱族人出
草歸來, 會先在這裡處理人頭, 高歌歡唱以威嚇對山的筏灣人, 並提
醒他們去收屍; 出草前也同樣會在這裡祭祀。
我向他們提起陳參祥老師, 說他是東魯凱比較有作為的, 歐威尼
說他跟陳老師是好朋友; 我所會的排灣話在這裡都用不上, 不過甌威
尼倒說晚上要用排灣話和我聊天。
說著說著看到了古村長和他的羊舍, 我們也就真正的進入了舊好
茶; 天色接近全黑, 位於力大古家的營本部點起了瓦斯燈。
晚餐後的課程是古村長講神話傳說唱古調。古村長先唱一首結婚
歌, 歐威尼覺得我們可能比較有興趣, 各段歌詞大意為 :「魯凱族的
話很優美, 魯凱人講話就像吟詩。魯凱的男人也很溫柔, 絕對不會有
離婚之類的家庭紛爭, 因為魯凱男人的手臂, 是太太永遠的枕頭, 除
了枕臂, 另外一隻手也會抱著太太, 而兩人的裙子(魯凱男子穿短裙)
便是他們的被單。魯凱婦女生產後, 可以一年不用下田, 在家休養、
育嬰」。我們這群平地人陶醉的聽著, 時而不約而同的讚嘆!
古村長唱完了歌, 樹豆也煮好了。我們先到住宿的屋子安置行李
, 女生分成三家, 男生分了兩家; 一進郭家我便看中了石板桌, 桌子
可以睡兩人, 其餘四、五人得睡地板, 這裡算是客廳, 隔壁有比較大
的床。注意到牆上的獸骨, 用手電筒仔細看, 一排、兩排....數不清
有幾排, 也數不清一排有幾個, 都是如貍貓大小的動物下顎。
少部份人決定馬上就寢, 大部份人又回營本部吃樹豆, 我則是去
唱歌的。沒唱幾首山地歌, 開始唱流行歌我便離開了; 這時歐威尼的
家也在唱歌, 只見圍繞著桌子滿是人, 歐威尼彈著四弦小吉它為大家
伴奏, 吉它不及小提琴大小, 歐威尼說他可以帶去打獵。現烤的山豬
肉上桌, 一人一塊便解決掉了, 大家喝著咖啡加洋酒, 歐威尼見我難
以下嚥的樣子, 讓人換一杯純的咖啡給我。我們唱了許多老歌, 老的
國語歌、老的洋歌, 歐威尼和台大城鄉所規劃師王應棠唱洋歌比較對
味。
走到力大古的家, 只剩幾人還在唱歌, 也睡了幾人在附近聽歌;
我回到郭家, 進了睡袋卻沒有睡意, 於是又起身出門, 像一個翹家的
孩子。外面已經沒有活動的人了, 除了力大古家前面兩、三個唱歌的
人, 還有歐威尼家那一票人, 他們移到屋子外繼續唱, 月亮也才剛升
起, 因為現在是下旬。確定是在兩點多的時候, 我去郭家把睡袋拿下
來, 決定在甌威尼家前面睡覺。夜足夠冷, 睡袋足夠溫暖, 整個人縮
進去實在舒服。
從下午唱到深夜, 平日不堪的喉嚨卻沒有異樣; 背了半天的重物
, 老毛病肋骨發炎卻沒有再犯; 我開始愛上這個地方了!
From: gopher@g834315.Hung.AB.nthu.edu.tw via BBS mail gateway
Title: 通往雲豹民族的故鄉3of4
Date: Thu Jan 12 05:59:09 1995
通往雲豹民族的故鄉(三)
hana
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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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被清爽的空氣喚醒, 時間約六、七點。大武山非常清晰。
一早起床就想著洗澡, 所以只穿脫鞋, 一雙二十元的。不料洗澡
時間是下午, 早上第二堂去爬一處"女賓止步"的祭祀地, 穿著脫鞋倒
也輕鬆愉快的上去了!
第一堂課到水源地。水源地的池水, 直徑約十公尺, 源頭是瀑布
, 池末是急流, 水流洩下又是另一瀑布; 水池平日是游泳洗澡的地方
, 越靠瀑布池水越深, 年長的人編了一個故事警告小孩子說 :「瀑布
的下面有一個窗戶, 窗戶裡面住了一對姐妹在織布, 如果好奇看到她
們, 你的靈魂就會被攝走。」
整個水源地的利用, 第一段是平日洗澡, 第二段給小姐們洗衣服
, 第三段給生理期的婦女洗滌, 第四段是打獵後處理獵物的地方。早
上是女孩子洗澡洗衣的時間, 男生只准下午收工以後過來, 但是小孩
子玩水會和洗衣時間衝突, 也就有機會看到小姐的大腿, 這是歐威尼
小時候的經驗。
第二節原定舊好茶巡禮, 若要走完全村, 恐怕午餐之前走不回來
, 所以我們改到水源地上頭--傳說中部落戰神居住的地方。
行前我們就地在國小前面(水源地旁)聽古村長講這裡的歷史。我
們所在的國小前面是相思林, 這裡異常平坦寬廣, 是民國二十年以前
, 由村人徒手搬走一石一土所成, 國小的建築材料, 也是學童到平地
一沙一石的搬上來, 至少水泥是無法就地取材, 而且國小內外沒用到
一塊石板。
問到石板的採集, 村長說傳統工具是一種植物的樹心, 堅硬的樹
心從石板岩的裂縫慢慢敲進去, 如此便可採到石板; 而在鐵器還沒傳
進來之前, 所能採集的石板比較小。
在日本統治之前, 好茶人有室內葬的習慣, 如此方覺一家人永不
分開。舊好茶的一百多戶石板屋皆面向東, 而埋葬已逝的人是面向西
, 不是側左邊, 也不是側右邊, 是採坐姿下葬; 雙手交叉, 右上左下
, 手掌搭肩, 有祈求祝福降臨的意思, 雙腳卷至胸前, 小腿亦做交叉
, 然後以布條綑綁; 逝於家中者通常在一日之內處理, 喪命野外者,
則以敲打的方式使僵硬的關節彎曲。葬後由家中一人負責守靈七日,
這七日需盡量躺在下葬處的石板上, 可以坐起稍微休息, 但不可離開
石板, 否則已逝親人的靈魂會到處亂跑而成孤魂野鬼, 也就不能順利
到達大武山上的巴魯冠(祖靈居住的天堂); 如果家中已經葬滿, 也就
只好新舊重疊。
一個石板屋的興建, 第一件事是找木頭當橫樑, 能找到多長的樑
, 屋子就可以蓋多大。我們可以清楚看到屋頂內部是一層木板, 外面
再鋪以石板, 窗戶和門也都是木板製的, 屋頂和側牆是較小的石板,
正牆及前庭用較大的; 整個村子的通道也都鋪石板, 所以即使是雨天
, 赤腳出外仍然乾淨、安全。
部落戰神是一個數百年的傳說, 相傳部落戰神小時候即能以肉眼
殺傷昆蟲, 村人擔心他長大以後會傷害無辜, 便將他安置在一處山壁
, 村人會在固定時間以固定方式送食物給他, 敵人得知好茶社有這樣
一號人物, 那豈不是靠他一人就能殲滅來犯了嗎? 於是敵方派人以相
同方式送食物給戰神, 就這樣將戰神給毒害了; 幾百年後, 戰神居住
的山壁對面, 原來的草木不生才剛剛有了生機。山壁的這一邊, 是舊
好茶男子出外打獵或固定時節的祭祀地, 這裡只有男人才能來, 此次
參觀是破例讓四、五十位女姓上來, 聽著古村長解說, 想像全村男子
帶著家中少年來此祭祀, 祭祀後的小米糕由大家分配帶回家, 村裡的
婦女都欣喜的迎接著。
午餐後給我們自由游泳、洗澡, 女生使用到兩點以後, 古村長提
供的山羊要宰殺了, 水源地周圍一時聚集了不少看殺生的人, 同時也
有人在池中照玩不誤。
接下來的分組座談, 輕鬆的氣氛使全隊學員更增進感情。有的小
組正經八百的提出舊好茶部落重建的建議, 大部份人是精神支持, 少
部份人已有身體力行的打算, 就如我; 有的小組因沒有結論而讓發言
人隨便說一段行前的故事, 一位美術老師講蘭嶼的經驗, 他也快有畫
展了。更有小組發言人十分委曲的說她是來渡假的, 自幼品學兼優不
曾出外旅遊, 這次跟公司老闆請假出來, 想像住的是南島風味的石板
屋, 一間睡兩人, 就這樣浪漫個四天三夜....; 結果把大家都笑翻了
! 不過她有個建議真是好, 「要瞭解魯凱族, 最好的方法就是嫁給魯
凱人。」短短這四天, 我們能說瞭解魯凱什麼呢?
座談會接近尾聲的時候, 霧慢慢要往國小上來了, 以前的人就稱
這裡是「起霧的地方」, 往下走到村子裡, 視線卻又十分正常。
晚餐後的課, 也是最後一節課, 洪田浚先生談山林資源的再利用
, 洪先生今天才自己上來, 本身對舊好茶很熟, 跟歐威尼也很熟, 他
很認同原住民生存的哲學, 如歐威尼說的 :「收穫一次, 跳三年舞」
他們不會過度消耗土壤養份, 反而還用三年來恢復地力。如果打獵遇
到猴群, 走在最前面的是猴王, 這個不打, 接下來是公猴群、母猴群
、小猴群, 這些都不打, 只打最後的老猴群, 因為牠們很快也要被自
然淘汰了, 如此的山林倫理, 使原住民永遠收獲不完。
上完了課, 廚師正燒水做我們的宵夜, 宵夜之前, 我們還有營火
晚會。十分鐘的準備時間, 我們這一組女生太小、男生太斯文, 所以
我的「才藝」馬上被採用, 後來證實, 不只學員, 連工作人員能唱的
山地歌都沒我多。古村長先講一段話, 然後是頭目, 隨即我們又在古
村長帶領下唱起下午教過的歌, 這首歌主要是豐年祭時, 男士們相邀
圍坐, 準備誇耀今年驍勇善戰的種種; 近百人已在石板屋前圍坐, 合
唱出來的聲音, 比千言萬語更讓我們認同舊好茶, 接著古村長和頭目
跳了一段魯凱勇士舞。
各組都很用心。有的表演默劇, 來一段「全套衛浴設備」, 比較
犧牲的是給主角刷牙的洗手臺, 還有飾演馬桶下的產物那位著「黃」
衣的先生; 有的表演短劇, 話說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個地方叫「壞茶
」, 住著一戶姓趙的人家, 趙家有男初長成(影射領隊趙貴忠), 愛上
鄰村一位叫「酒壺」的女孩, 但是酒爸、酒媽非常反對....從此兩人
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人們也改稱這裡為「好茶」。那位說是來渡假
的小姐上場了, 要為我們來一段脫衣舞, 但是臨時又換了節目, 四周
的男生紛紛抗議, 有的堅持原來的節目, 有的說要退錢。我們這一組
由我主唱, 其他人負責把剛學會的八步舞跳好, 一時想不起排灣歌,
決定唱那首多種唱法的山地歌, 陸森寶先生曾以此阿美古調做卑南民
歌, 後又有台東山青文化隊填入國語歌詞, 唱了三句國語, 接下去有
阿美的詞, 有卑南的詞, 反正大家聽起來都一樣。
各組表演完畢, 所有學員拉起手跳舞, 除了大家都會唱的「我們
都是一家人」之外, 我和撒沙勒、給呢柏勒合唱了幾首有難度的, 很
想把幾卷錄音帶的歌都唱出來, 但是自己一人唱太沒意思!
泡麵早已煮好等著我們, 兩大鍋要養一百多人, 而且如此的海拔
又沒有鍋蓋, 真是辛苦了我們的廚師先生; 在這裡不但吃得飽, 而且
一天不只三餐, 晚睡的人還可以吃到工作人員抓的青蛙。
今晚真的是累了! 還沒到十二點就回郭家, 聽到屋子裡有持續的
聲音發出, 可以說是一種細嫩的、由喉部發出的聲音, 在靠內牆的地
板上, 地板!!下面正是好茶先人的安息處! 我趕緊拿了睡袋去營本部
, 而且路上精神緊繃, 不似昨晚的悠閒。還是到歐威尼家前面擠一晚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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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 通往雲豹民族的故鄉4of4
Date: Thu Jan 12 05:59:15 1995
通往雲豹民族的故鄉(四)
hana
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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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照到睡袋上了! 今天就要下山。不想離開, 卻又不能久留;
沒有離情, 因為很快會再來。歐威尼還在屋裡睡, 我想他也累了, 寫
作的筆計疊放在桌上, 沒有翻閱, 我只是期待早日看到晨星出版他的
作品。
早餐後是綜合討論會, 提供原報這次活動的正反意見。所有人聚
集力大古家前, 人與石板的合影, 讓人暫時忘了來自什麼樣的年代,
腦中浮現舊好茶村人的生活景像, 「活動如儀式, 透過儀式, 使人具
有某種身份。」什麼時候? 我能夠用我的力量, 幫助一間崩塌的石板
屋重建......
下山前又煮了小米給我們吃。路上, 我們經過頭目的家, 屋頂和
其他房子一樣塌了, 屋內有力大古的雕刻, 是象徵頭目權威的直立木
雕, 頭目在一旁說, 他是這個家出來的, 傳說中嫁給鬼湖湖神--蛇郎
的那位女孩, 她的媽媽也是這個家出來的。
經過蒲葵樹, 再看一看對面山上的筏灣社, 山腰也隱約可見石板
屋。陳永龍說, 原本要讓我們一人拔一棵馬櫻丹, 這種外來的植物破
壞了當地的植被, 也喧賓奪主的進占了石板屋。
不出兩個小時, 我們走到了登山口, 政府只能把路開到這裡, 交
通無法改善也是舊好茶遷村的原因之一。
到了活動中心才是我們的午餐時間, 一會兒就會有車子載我們到
水門, 有幾個人要再多留一夜, 說是為了撒沙勒的生日, 我則是為了
多瞭解原報。
村子裡冒出幾個平地人, 還有專業的攝影機, 牧師家的門開著,
門口坐著一位老奶奶, 平地人開始工作了, 地點就是牧師家前面, 老
奶奶準備編背包, 年紀一百有餘, 攝影鏡頭的主角--王有邦先生(平
地人),一邊放著古調, 一邊拿舊好茶照片給奶奶看; 多年前, 他立志
做魯凱族的紀錄, 高雄民主電台製作一系列攝影者專輯, 因為拍王先
生才到好茶來。
老奶奶討厭我們幾個平地人站在她的前面「欣賞」她, 尤其對作
勢拍照的發脾氣, 後來老奶奶指指點點的說了話, 是叫我們不要站著
, 門前的地板可以坐, 於是我們和王先生聊起來了。
除了老奶奶, 旁邊還有兩位八、九十歲婦人, 她們手上都有刺青
, 「當人過世之後, 只有刺青陪在身邊」; 正在編織的背包, 王先生
有一個, 陳永龍也有一個, 都是撒古流送的, 「魯凱婦女為丈夫編織
背包, 她們的先生背在身上, 不論打獵、工作, 走在深山、峭壁, 隨
時都能感受到那份愛。」老奶奶也會織布, 一整天工作, 所織的布不
過幾寸, 老人家心裡總想 :「這塊布是要留給我的子孫的!」
晚上拿了一至二十四期原報、歷年的襯衫四種七件, 說好了寄五
千過來, 加上原報會員一千。回來後不久, 發現自己瀕臨破產, 但是
心中仍然愉快。
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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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就要離開好茶, 準備就緒後, 穿過給呢柏勒家的院子到後面
的好茶商店, 一股踏到泥土與青草的特殊感覺, 引發了離別的不捨。
商店老闆也許是客套的說 :「心有沒有留下來啊? 」我一時不知
如何反應, 是應該很熱情、很難過, 還是掉幾顆眼淚比較夠意思? 其
實, 自從到了舊好茶, 我的心並沒有打算離開這裡, 現在要走, 但是
心裡知道, 再來的日子並不遠。
From: gopher@g834315.Hung.AB.nthu.edu.tw via BBS mail gateway
Title: 通往雲豹民族的故鄉(後續討論)
Date: Thu Jan 12 05:56:09 1995
==>[Author]: sometimes@cis_nctu (渡) on board 'Tayal'
> 我想在這裡請教一下各位先進:
> 1)魯凱族和排灣族是否相同,若不同,那差別與分佈又是如何?
> 2)在南中央山脈(南橫公路以南)分佈的原住民族有那些?
> 3)是否可以介紹一些有關的書籍.
歡迎常來討論!!
1) 魯凱族人數較排灣族少很多, 而南台灣是排灣族的大本營, 因為環境相近,
魯凱和排灣有許多的相似。不同的地方, 最明顯是在語言, 其它有服飾(
魯凱人用百合當裝飾, 魯凱男子的傳統服裝是短裙) 及口傳歷史中並不
互相認同、反而還是世仇。
魯凱族分為東魯凱(大南社, 台東縣卑南鄉東興新村)、西魯凱(屏東縣霧台鄉
及三地門鄉有一個村)、下三社(高雄縣茂林鄉茂林、多納、萬山)
排灣族的分佈: 南台灣都是她的! 目前人口排原住民第三名。
2) 南橫以南台東方面, 原則上是:
(台東縱谷平原) (海岸公路)
布農 阿
布 阿 布 美
農 美 農
卑南 阿美
(台東市)
魯凱
(南迴公路)
(太平洋)
魯 排 雅美
凱 灣
排灣
3) 圖書館分類500下面的"禮俗類"找一找, 不用花錢、種類多!
還請大家提出糾正及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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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a(はな) 交大資科Tayal版主 s8011149@host1.pu.edu.tw(靜宜資科)
<南島語下一報告:魯凱語使用現況調查問卷>
西魯凱文化----興盛於舊好茶
為了維護她 免於瑪家水庫的淹沒
決心推掉當政的屏東縣長及省主席
讓發揚母語、尊重本土文化的民主進步黨執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