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故] 看不見的爺爺

[Lavone (塞壬的沉默)]

【義大利童話】（Italo Calvino，第35篇）



從前有一位母親，她帶著三個女兒過活，全家窮得一無所有。

於是有一天，一個女兒說：

「我想，留在家裡挨餓，還不如出去闖蕩一番碰碰運氣。」

於是她便離開了家。


　　
女兒來到一座宮殿前，

看到門開著，心裡就想：「上去看看他們是不是需要一個女僕。」

她走進宮殿，問道：「有人嗎？」

沒人答應。

她又走進廚房，看見爐火上正煮著一鍋湯，

打開櫥櫃，只見裡面麵包呀、米呀、葡萄酒呀……應有盡有，

姑娘自言自語地說：

「這裡什麼都有，而我早就餓了，趕快做一碗香噴噴的湯來喝。」

她正說著，就看見有兩隻手正在替她擺放餐具。

它們把一盤米飯放在桌上，

姑娘說：「那我就吃吧。」

說著，就吃起飯來。

吃完米飯，那兩隻手又給她送來一隻雞，

她又全吃光了。

姑娘說：「我走得實在太累了，但現在感覺好多了。」

　　

姑娘在宮殿裡轉了一圈，

她看到了一間豪華的客廳，一間小餐廳和一間臥室，

臥室裡面放著一張掛著頂帳的大床。

「這張床太漂亮了，我躺上去好好休息休息！」

果然，她睡了整整一個晚上。

　　

到了早上，

她剛一醒來，那兩隻手就又端著托盤和咖啡出現了。

等姑娘喝完咖啡，它們再把托盤和杯子端走。

姑娘穿上衣服，來到一間大廳，

廳裡放著一個大衣櫃，

裡面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披肩、裙子和女人穿戴的服飾。

姑娘立刻把自己那身寒酸的衣服全脫了下來，

用衣櫃裡的東西把自己打扮成一個貴婦人的樣子。

她本來就很漂亮，再這樣一穿戴，就更漂亮了。

　　

宮殿的花園裡有一個葡萄藤架，

姑娘剛一出來，正好就被路過的一位王子看見了。

王子對美麗的姑娘一見傾心，

馬上就問她，怎麼樣才能跟她好好地聊聊？

姑娘回答說她無父無母，沒人做主，

不過下次王子再經過這裡的時候，她會給他一個答覆。

王子對她依依不捨地鞠了幾次躬後，才登上馬車離開。

　　

姑娘回到宮殿，走到壁爐的旁邊，對這壁爐口問道：

「親愛的先生，我在這裡一個人也沒見到，

  可現在這個王子對我一件傾心，

  他下次來聽我回話的時候，我該怎麼對他說呢？」

這時，她聽到壁爐裡有個聲音回答她說：

「啊，是妳啊好姑娘，妳真漂亮，以後會變得更漂亮！

  妳告訴他，你有一個可憐的老爺爺，孤獨病弱，

  他很贊成妳們結婚，而且希望婚禮早點舉行。

  你現在就去吧，妳真漂亮，以後會變得更漂亮！」

果然，姑娘變得更漂亮了。

　　

第二天，姑娘來到陽臺，正好王子也來了。

他一見到姑娘就詢問她的答覆。

姑娘對他說不能讓他進屋來，因為她的可憐的爺爺正病著。

但是爺爺很贊成他們結婚，只是希望越早舉行婚禮越好，

然後，兩個人就在陽臺上互訴衷情。

王子滿心歡喜。

　　

兩個人就這樣一連八天都在陽臺上談情說愛。

八天過後，姑娘又來到壁爐旁問：

「爺爺，我們已經談了八天的戀愛了，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爺爺答道：

「妳就跟他結婚吧，結婚的時候要把這裡所有的東西都帶走。

  記住，什麼也別留下，一定要記住，把一切都帶走！

  現在，妳可以去了，妳真漂亮啊，以後會變得更漂亮的。」

果然，姑娘又變得漂亮了一些。

　　

姑娘又來到陽臺上，

一看到王子就對他說可以準備婚禮了，

同時又讓他派來一些車馬，把宮殿裡的所有東西都搬走。



王子和姑娘又用了八天的時間將東西搬走。

王子對他的父親說：

「您看，爸爸，新娘的東西多漂亮啊，

  雖然我們身為國王，也沒有這麼漂亮的東西。

  您等著看吧，那位姑娘更漂亮！」

　　

這時，姑娘把宮殿已清理得乾乾淨淨，

然後她又把掃帚、刷子也都扔了。

宮殿內全部都空了，只剩下一條金項鏈，

姑娘準備在出門的時候戴上它，就把它掛在了牆上的一個釘子上。

姑娘從陽臺上看見王子坐著一輛雙駕馬車來了，

就走到壁爐前說：「爺爺，您看，我要走了，新郎已經來接我了。

您放心吧，我把所有的東西都帶走了，還把宮殿清掃得乾乾淨淨。」

爺爺說：「好姑娘，謝謝你。妳真漂亮啊，以後妳會變得更漂亮。」

姑娘果真又變得漂亮了一些，

她登上馬車，擁抱了王子，就出發了。



走到半路，姑娘一摸脖子，大叫起來：

「哎呀，天哪，我忘了戴那條金項鏈了，快，我得快回去！」

王子說：「算了，留在那裡吧，我們再給你做一條更漂亮的！」

但姑娘堅持一定要回去，王子只好又送她回到宮殿。



姑娘下了車，走進宮殿，而王子留在外面等著她。

姑娘走到壁爐邊說：「爺爺？」

「怎麼了？」

「求您，原諒我吧，我忘記戴那條金項鏈了。」

姑娘一邊說著，一邊從釘子上摘下那條項鏈。

「快滾開！」壁爐裡的聲音大叫著，

「滾開，你這個滿臉鬍子的醜姑娘！

  我千叮嚀萬囑咐，要你把東西都帶走，一件也不能留！

  滾開，你這個滿臉鬍子的醜姑娘！」

這時，姑娘正往脖子上戴著項鏈，她突然覺得手上有毛茸茸的感覺。

她對著鏡子一看，鏡子裡面是一個鬍子長到了胸前的女人。

　　

當姑娘就這樣走出宮殿的時候，新郎急得雙手直抓頭髮。

「我告訴妳別回來！現在我可怎麼辦，

  我還跟我的父親說妳美極了？

  我不能再跟妳回家了。

  在這附近的森林中，我有一個住處，先把妳安頓在那裡吧。」

　　

就這樣，姑娘被安頓在森林的小屋中。

但王子還是很喜歡她，每天來看她，滿足她生活上的所有要求。

事情就這樣隱瞞了一段時間，

但過不久，王子的父親便聽說兒子愛上了一個長鬍子的女人。

他找來兒子問道：

「作為一個國王，你怎麼能跟一個長鬍子的女兒戀愛結婚呢？

  這件事關係到王室的尊嚴！

  現在你必須做出選擇：放棄她，或是讓我派人殺了她！」

　　

王子來到姑娘這裡，對她說：

「我得告訴妳這件事：我的父親已經知道我和一個長鬍子的姑娘戀愛，

  他告訴我如果不放棄妳，就要派人殺了你。

  你說我們能逃到哪裡去？」

「我只求你幫我做一件事，」姑娘說，

「讓人替我做一條黑面紗和一套黑絲絨衣服，

  然後把我帶到爺爺那裡，我們去求他幫忙。」

　　

王子把做好的衣服和面紗帶來了，

姑娘穿上衣服戴上面紗，他們登上馬車，來到了宮殿。

姑娘來到壁爐旁，說：「爺爺？」

「誰呀？」

「是我，爺爺！」

「妳來幹什麼？你這個長鬍子的醜女人！」

「好爺爺，您知道嗎？因為您我被判了死刑……。」

「因為我？我沒提醒你讓妳帶走所有的東西嗎？

  難道不是妳忘了什麼東西嗎？

  如果不是妳把金項鏈忘在這裡，我早就從魔咒中解脫出來啦，

  可現在，我還得從頭再受一遍苦！」

「爺爺，」姑娘說，

「我不希望還能回到在宮殿時擁有的那個美貌，

  但我希望至少能有我來這裡時的面容。

  爺爺行行好，那就讓我恢復以前的模樣吧。」

「好吧，」爺爺說，

「現在妳不會再忘記什麼東西吧？」

「不會的，不會的，」姑娘說，

「我已經把掛在釘子上的那條金項鏈拿在手裡了。」

於是，爺爺對姑娘說：

「把它戴在脖子上，妳多漂亮啊，以後妳會變得更漂亮。」

姑娘戴上金項鏈後，鬍子一下子就不見了。

「爺爺！謝謝你！以後見！」

「快走吧，」爺爺說，「妳多漂亮啊，以後妳會變得更漂亮。」

果然，姑娘變得漂亮極了，就像一顆耀眼的太陽。

　　

姑娘跑下臺階，登上了馬車。

新郎看到姑娘變得比以前還漂亮，高興地抱住她說：

「這下我父親不會再判妳死罪了，

  也不會說跟妳這樣的人戀愛結婚有失王家身分了。」

　　

果真如此，

他們來到王宮，見到了父親，

兒子說：「這就是我愛上的那個長鬍子的醜女人。」

國王說：「啊，我的兒子，你說的對，沒人比她更漂亮了。」

他擁抱了姑娘，然後下令準備婚禮。

這時，他讓姑娘走上陽臺，好讓全體居民看看她。

陽臺下立即出現了很多人，

看到這麼美的姑娘，大家齊聲歡呼：

「萬歲，新王后萬歲！」

　　

幾天後，兩個年輕人舉行了婚禮，

婚宴上大家品嘗了果醬蘿蔔、去了毛的老鼠、剝皮貓、煎猴子，

人們吃了今天，吃明天，一連歡慶了很多天，

最後還送給賓客們每人一根迷迭香的枝條，

但是他們對我連一句「喝杯酒吧」之類的話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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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03.203.170.43
推 Ishtar:其實這爺爺人還不錯啦......不過結尾有點不太懂呢bb
→ Lavone:他們有時候好像會以流浪漢的口吻說故事  (吟遊詩人)
→ Lavone:我是覺得這個王子居然繼續跟長鬍子的姑娘談戀愛，真是難能
→ Lavone:可貴啊！
推 kasoudeath:他們最後吃的東西怎麼怪怪的orz
推 Barbiel:這是伊塔爾卡爾維諾寫的嗎？@@
推 oooiooo:他去蒐集整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