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avone (塞壬的沉默)
看板tale
標題[溫故] 高傲的國王
時間Wed Aug 13 19:24:33 2008
【義大利童話】(Italo Calvino,第102篇)
從前有一個商人,他有一個女兒,商人每天晚上都帶著女兒去參加聚會。
有一天,這個女孩在聚會中看見一個大人物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鼻煙盒,從中取出煙葉。
盒蓋上有一幅小小的畫像,那是波斯國王的兒子的畫像,
王子臉上遮著七層面紗,女孩愛上了他。
回家之後,她對父親說:
「爸爸,我愛上了波斯國王的兒子,你去向他提親,而且帶上我的畫像。」
波斯國王的兒子因兩件事而著名:
他長得極美,由於他的這種過分的美貌,他不能被任何人看見,
甚至因為怕有人看見他,而在臉上蒙了七層面紗,
並且總是將自己關在有寶座的那個房間裡,除了自己的母親外,他不見任何人。
商人聽女兒如此說,便回答她:「女兒啊,你最好忘了這位波斯王子吧。」
但是商人的女兒從此就像著了魔一樣,整天腦袋裡只想著這件事。
她每天都圍著父親轉,對他苦苦哀求,
商人不忍心看著女兒如此痛苦,
便決定親自去找那位臉上蒙著七層面紗的波斯王子,把女兒對他的愛告訴他。
王后接見了商人,她拿了女孩的畫像去給在另外那個房間裡的兒子看。
「兒子,你想看看這張畫像嗎?」
「叫他把它扔進廁所裡吧。」
王后將這番話轉告給了商人,
但是可憐的父親懇求她說:「我那可憐的女兒正在淚水中掙扎呢。」
「兒子呀,」王后對高傲的國王說,「他說他女兒正在淚水中掙扎!」
「那就把這七條手絹給她。」
「我女兒正在自殺!」當王后拿給他七條手絹時,那個可憐的父親說。
「他說她正在自殺。」王后轉告高傲的國王。
「那就把這把小刀給她,讓她自殺好了。」
帶著這些殘酷的回答,老人只好回去見他的女兒。
女兒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
「這種時候人要堅強。給我一匹馬,一袋錢,讓我出發吧。」
「你瘋了嗎?」
「不管是不是瘋了,我都要去闖闖。」
於是她出門了。
晚上的時候,她來到了一片田野。
女孩看見了一處亮光,那是一座小小的房子,
裡面住著一位婦人,正守候著她垂死的兒子。
女孩說:「您去休息吧,我來守著您的兒子。」
守著守著,燈突然熄滅了,四周全是漆黑一團。
她摸索著想找根火柴,卻徒勞無功。
「我到附近去試試吧,看看是否有人能幫我把燈點亮。」
她跑出門,在四周轉了一圈,看到附近有一束亮光。
女孩走上前去,那裡有一位老婦人正在向油鍋下添柴。
「老奶奶,您能點亮我的燈嗎?」
「如果你能幫助我的話。」老婦人回答。
「幫妳什麼?」
「幫我給一個青年施魔法,就是住在那邊的那家農民的兒子,」
她用手指著垂死的男孩住的房子,
「油一燃盡,年輕人便會死去。」
「我幫妳,」女孩子說,「我來添柴,你看油是否沸騰了?」
老太太探身去看油鍋有沒有沸騰,女孩便抓住她的腿,將老婦人頭朝下的扔進油鍋裡,
直到覺得她已經僵硬了之後,女孩點上燈,將油鍋的火熄滅,一鼓作氣的跑回房子裡。
在那裡,年輕人病已經好了,他已經從床上爬起來了。
這間貧窮的小屋裡充滿了歡笑。
「我要娶妳!」年輕人說。「不,讓我走吧。」她回答道,
第二天,她帶著這對母子的禮物繼續旅行。
女孩來到了另一個村莊,她在一對夫妻的家裡工作。
可憐的丈夫已經有許多年起不了床了。
他生了一種不知名的病,所有的醫生都束手無策。
女孩一邊工作,一邊開始懷疑起那位妻子來,不時地注意著她。
有一天晚上,女孩偷偷地躲在窗簾後,
她看見妻子進來了,叫醒丈夫,並給他喝了一杯安眠藥,
等他一睡著,妻子便打開一個首飾盒,說:「來吧,親愛的女兒們,時間到了。」
首飾盒裡爬出了一團蛇,它們跳到熟睡的人身上,吸吮著他的血。
等蛇都吃飽了之後,妻子便把牠們扯下來,
並取出藏在牆壁上的一幅畫後面的一只小鍋,讓蛇把剛才吸的血全都吐出來,
她將血塗抹在自己的頭髮上,然後又把蛇給放回去,接著就說:
「在水上,在風上,將我帶到貝奈文托的核桃中。」
隨後就消失了。
女孩怎麼處理呢?她也用鍋裡的血塗抹頭髮,並重複了婦人的話。
突然,她便身在一個滿是女巫的木桶裡了,她們正在跳舞、占卜和施咒。
天快亮了,女孩得搶在女主人之家前先回到家裡,
她想要找到相反的咒語。便試著說:
「在水下,在風下,讓我遠離貝奈文托的核桃。」
於是,她一下子又回到了房子裡了。
女主人回來時,只看見她正在休息,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第二天早上,女孩對男主人說:
「今天夜裡,請您假裝把您妻子給的那杯東西喝下去吧,但一滴也不要往下嚥。」
男主人這樣做了,於是一直醒著。
當妻子正要把蛇放在他身上時,他突然跳起來,並把妻子給殺了。
女人還沒斷氣,丈夫就已經痊癒了。
「我要怎麼樣才能感謝妳呢?」他對女孩說:「別走吧,我希望我們永遠在一起。」
但她不願意。於是女孩又帶著主人給的錢,重新上路。
女孩來到了另一個市鎮上,住進了一家旅店。
旅店老闆有一個年輕的兒子,但他已經躺在床上很久了,
他不吃不喝,不分日夜地睡覺。
女孩說:「讓我來幫他治病。」
於是晚上的時候,她就在年輕人旁邊守候。
鐘聲響了十點,什麼事也沒有;鐘聲響了十一點,什麼事也沒有。
等到鐘聲響了十二點時,「砰」的一聲,天花板上破了兩個洞,
從上面落下了兩個包袱,一黑一白。
它們掉落到地上,白包袱化成了一個美麗的婦人,
而黑包袱則變成了一個女傭,用托盤托著一整盤晚餐。
婦人打了沉睡的年輕人一個耳光,把他叫醒,然後為他準備好桌子,
他們一起吃晚飯,好像很自然的樣子。
等到雄雞啼鳴時,美婦人又打了男孩一個耳光,他立刻就重新睡著了。
兩個婦人蜷縮起身子,又變成了兩個包袱,一黑一白,從天花板的洞口飛了出去。
到了白天,女孩對病人的父母說:
「如果你們想治好這個可憐的孩子,就仔細聽我說。
你們必須要做五件事:
第一,殺掉鎮上所有的公雞;
第二,拴住所有的鐘;
第三,準備一塊繡著星辰的布,並把它蓋在窗戶外;
第四,在窗下點燃一堆火;
第五,請一個泥瓦匠守在屋頂上,準備補那上面的兩個洞。」
第二天夜裡,兩個包袱化成的婦人又來到房間裡,和年輕人一起吃晚飯。
她們不時地向窗外看,注意著天亮了沒,但外面總是群星滿佈。
她們等了很久,外面仍是漆黑一片,聽不見雄雞的啼叫,更聽不見鐘響的聲音。
於是兩個婦人走到了窗邊,想看看這一夜為何總不結束。
她們伸出手去,發現窗外並不是天空,而是一塊蓋布。
布突然落了下來,露出已升至天頂的太陽。
於是她們焦急地又化為包袱,朝天花板蹦上去。
可是此時泥瓦匠已經修好了屋瓦、房梁和水泥層。
她們發現歸路被封住了,又撲向窗戶,卻看見外面正熒熒燃燒著一堆營火。
但無論如何,她們已沒有選擇了,只得跳到火上,
她們被火燙傷,又隨即逃走了。
在匆忙之中,她們忘記像平常那樣打年輕人一個耳光:
就這樣,年輕人仍然清醒著,並擺脫了魔法。
他的父母跑上去擁抱他,欣喜若狂。
「那個姑娘!我要娶那個姑娘!」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可是她呀,唉,腦袋裡卻另有想法。
她從旅店老闆那裡又得到了一堆禮物,並再次上路了。
女孩在路上遇見了一位老婦人,「妳要去哪裡?」
她回答:「去找高傲的國王。」
「聽著,」老婦人說,
「我知道妳有自己的傷心事,給你這根發號施令的小棍吧。
想要什麼就向它要,它會滿足妳的。
妳要知道,高傲的國王就住在這個鎮上。」
老婆婆說完就消失了。
商人的女兒於是來到了高傲的國王所居住的宮殿對面,在地上敲了一下棍子,說:
「我命令!我命令立刻造出一座與高傲的國王那座王宮同樣高大的宮殿,
上面有和他那座宮殿一樣的七扇窗戶,
這七扇窗戶的一邊要和國王的那些窗戶接上,另一邊則要遠離它們。」
於是,在國王的宮殿對面就立刻出現了另一座宮殿,樣子完全像她命令的那樣。
高傲的國王起床後,看見自己宮殿對面出現了一座從未見過的美麗宮殿。
他走到窗前,發現在對面離他最遠的那扇窗前站著一位非常美麗的姑娘,
為了看清她的模樣,高傲的國王摘去了第一層面紗,隨後他立刻對僕人們說:
「把首飾中最漂亮的那一對手鐲拿去送給對面的姑娘,並以我的名義向她求婚。」
僕人們用絲絨的墊子托著手鐲前去執行命令。
但姑娘一看見他們便說:「把這對手鐲拿去掛在下面的門上,那裡正缺兩個門環。」
然後就趕走了他們。
第二天,姑娘又來到了第二扇窗前,
而高傲的國王也掀起了第二層面紗,站到他的第二扇窗前。
接著,他派僕人送去一串鑽石項鏈。
「這串項鏈,」她說,「拿去做拴狗的鏈子吧,牠現在只用繩子拴著呢。」
第三天,姑娘來到了第三扇窗前,
而高傲的國王已掀開第三層面紗,出現在第三扇窗前,他命令僕人送去一對珍珠耳環。
「這對耳環,」姑娘說,「拿去做狗鈴吧。」
第四天,在第四扇窗前,
她回答僕人們,讓他們把送給她的珍貴的刺繡圍巾拿去做門前的腳墊;
第五天,國王已揭下第五層面紗,並派僕人送去訂婚戒指,上面鑲著一顆核桃大的鑽石。
姑娘讓他們拿去給看門人的孩子玩。
第六天,他們為她送去了王后的王冠。「把它拿去做鍋子的支架。」她說。
但在這段期間,他們都來到了第七扇窗前,
兩人面對面,高傲的國王已經揭去了最後一層面紗,
商人的女兒是如此的愛慕他,於是說:「好吧,我答應嫁給你。」
這樣就著麵包和麵包碎塊
吃了一隻生了蛆蟲的母雞,
新娘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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