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阿醜的真面目

[Dowayo (山雪)]

1.

阿醜真的有夠醜，大大地銅鈴眼，倒插的眉；圓圓地肉餅臉，五官歪七
八斜的掛在上面。

阿醜有多醜？醜到他剛出生的時候，接生婆一見他的臉就嚇得暈過去；
醜到連他自個兒照鏡子都忍不住把臉別過去。

還好阿醜的媽媽愛他，媽媽說鏡子照不出阿醜純真的心，所以將所有的
鏡子都收了起來。

還有阿醜的爸爸愛他，爸爸說世上最珍貴的寶貝，就是阿醜跟媽媽。

可是阿醜的親戚怕他，阿醜的同學笑他，阿醜家的鄰居說阿醜家真不知
造了什麼孽才會生下他？

所以阿醜從小就害怕外人的目光，總是遠遠地躲著大家。

有一天，阿醜又被村子裡的小孩欺負了，他們朝著阿醜丟石頭，要阿醜
滾離村莊；阿醜哭著逃出了村子，逃到了山林裡。

等阿醜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迷路了。

2.

阿醜環顧四周，天已經黑了，彎彎的月兒勾天邊。

寒風吹過樹林像是鬼影在動，遠邊傳來野獸的叫聲。阿醜又害怕又想家
。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道巨大的身影走過來，更是嚇得阿醜動彈不得。

等那道巨大身影來到阿醜面前時，阿醜才看清楚那是一隻青面獠牙的夜
叉。

「怪物啊！」阿醜和夜叉同聲尖叫，雙雙嚇得跌坐在地。

阿醜鬆了口氣，沒想到夜叉比自己還害怕；可是想到自己居然醜到被夜
叉誤認為是怪物，阿醜忍不住哭了起來。

夜叉覺得奇怪，便問阿醜為何而哭？

阿醜想起村人老是在背後說媽媽是生了個怪物，越想越覺得不甘心，就
將自己從小到大的遭遇一股腦的說給夜叉聽。

夜叉聽完了之後不發一語，將阿醜抓到湖邊。

    阿醜心想這裡一定就是夜叉的巢穴，夜叉準備要把他吃掉了。

    阿醜覺得與其這麼討人厭的活著，被吃掉就被吃掉吧！只是無法再
見到疼愛他的父母，心中有著無限的不捨。

    沒想到夜叉只是將臉埋入湖中洗臉，等到夜叉再次將臉抬起，竟然
變成了一個和藹的老頭子。

原來不僅是醜八怪的阿醜不是怪物，就連夜叉也不是夜叉。夜叉的真面
目是一個魔法化妝師。

老化妝師神乎其技，可以把天使化妝成惡魔；將高頭大馬的壯漢化妝成
嬌小可愛的女娃。

他老人家四處流浪，害怕荒山野嶺中有強盜跟野獸，才將自己化妝成夜
叉的模樣。

老化妝師相當同情阿醜，於是收他為徒，希望阿醜能藉著化妝，重新獲
得世人的接納。

為了讓阿醜全心全意學習化妝術，老化妝師要阿醜每分每秒都跟在身邊
學習，學成了才准下山。

就這樣，阿醜和化妝師在山中待了一年，終於學會了全部的本領。

可是阿醜卻有個無法突破的瓶頸，那就是當他一看到鏡子中的自己，就
自卑的抬不起頭來。

一個不敢照鏡子的人，要如何替自己化妝呢？

於是化妝師只好親自替阿醜上妝。由於阿醜希望自己能博得大家的喜愛
，讓每個人看到他都心情愉快，所以師父就將阿醜化妝成逗趣、和善的
小丑。

然後老化妝師告別阿醜，繼續遊山玩水去了。

臨走之前，老化妝師提醒阿醜兩件重要的事情。

首先，只要阿醜一直補妝，就能永遠化身為討喜的小丑。但是一旦將妝
卸乾淨，無法面對鏡子的阿醜，就再也不能為自己上妝了。

除此之外，只要妝沒卸得一乾二淨，就算阿醜說破嘴，也沒人認得出他
來。因為大家只會相信自己的眼睛，而魔法化妝術專門欺騙眼睛。

3.

阿醜想試試化妝術的魔力，所以下山後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到了另一個
小鎮。

一路上，阿醜受到大家熱情的招待，大家都樂於親近這個親切的小丑。

阿醜生平第一次獲得陌生人真誠的笑容，而不是惡意的嘲笑。

阿醜下定決心，要善用小丑的身份，讓這個世界只有溫暖歡樂，不再有
悲傷痛苦。所以阿醜加入了鎮上的馬戲團。

有了阿醜，馬戲團變得廣受歡迎，四處巡迴演出。

三年下來，全國上下沒有人不知道，有一個神秘的小丑，會替悲傷的人
們趕跑心中烏雲，用笑臉迎來晴天。

但是沒人曉得小丑的真面目；他是不是也跟所有人一樣，掛著大大地笑
臉呢？

阿醜的名氣驚動了國王，國王要親自來看小丑的表演了。

這是何等的榮耀啊！阿醜決定要將這個榮耀獻給父母，所以他請國王的
特使回報，小丑將在故鄉做最後一場演出，請國王務必蒞臨觀賞。

阿醜心中暗暗盤算，等演出後他就要卸妝和父母相認。

4.

演出前夕，馬戲團將帳篷搭在村子外。阿醜心繫著家人的近況，便請團
員到村內打聽，沒想到捎來令人難過的消息。

原來阿醜離開村子不久後，就起了蝗災，鬧了飢荒。

村人們將天災推給離家出走的阿醜，認為阿醜一定是在外勾結魔鬼，詛
咒了村子，所以阿醜才不願回家。

阿醜的爸爸決心替阿醜洗刷污名，所以在外四處打聽阿醜的行蹤，不幸
感染了瘟疫。

聽說阿醜的爸爸，發高燒躺在床上時，仍然虛弱的喊著：「阿醜回來了
嗎？他不是你們口中的壞蛋！」

阿醜的媽媽在丈夫病死之後，雖然受到村民們冷言冷語，卻始終不願意
搬家。因為她相信阿醜總有一天會回家，她不希望阿醜回來的時候，見
不到媽媽。

阿醜聽到家裡面發生了這麼多事，一顆心只想趕快飛回去，根本不想表
演了。

但是國王已經到了，要是冒然取消演出的話，得罪了國王，後果是不可
收拾的。

就這樣，內心沈重的阿醜，在熱鬧的音樂跟熱情的掌聲下登台了。

5.

小丑的雜耍真厲害，逗得台下樂開懷。

那些因為飢荒而愁眉苦惱的人們，乾枯的心受了滋潤，打從心田裡綻放
出一朵朵美麗的花。

但是沒有了父親的阿醜，什麼時候才能止住悲傷？

阿醜看著過去敵視他的村民們，在這一刻是多麼的和善，笑著搭著彼此
的肩膀。在快樂的力量下，就連敵人也能變夥伴。

然後阿醜看到了，母親也拄著拐杖，遠遠地站在台下；她是最疼阿醜的
人，但是此刻她望向小丑的眼神，既空洞又茫然，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

阿醜多希望現在就衝過去跟母親相認，他的眼睛離不開母親，導致幾個
小把戲出了差錯，母親像是失望小丑的表現，轉身離去了。

阿醜難過的就快要掉下淚來，但是他強忍著，淚水在眼眶裡面打轉。

因為小丑只要站在台上，就不能中斷表演，讓底下的人失望，所以小丑
不讓淚水哭花了妝。

表演十分精彩，搏得了滿堂采。國王賞賜了十箱金銀珠寶，王子親自上
台獻花。

王子仔細的看了看小丑，問道：「為甚麼你掛著笑臉，眼睛卻好像有淚
光？」

小丑扮了個鬼臉，說都是因為台下的觀眾笑得太誇張了，口水噴到了他
的眼睛，害他猛流眼油。這個答案讓所有人都捧腹大笑。

小丑帶給了大家歡笑，但是小丑的心事沒有別人能夠分享。

6.

小丑回到了家，卻沒有人開門。

小丑問村民，阿醜的母親上哪兒去啦？

村民告訴他，阿醜的母親等兒子回來，已經好幾年啦！隨著日子一天天
過去，她開始相信阿醜是被野獸吃掉，所以才會消失不見。

這幾年一直受到村民排擠的母親，在失去了丈夫跟兒子後，終於決定要
離開這個傷心地。

但是在聽到有一個神秘的小丑，要回故鄉做表演的消息後，阿醜的母親
又燃起了一線希望。她想先確定小丑是不是自己的兒子。

現在阿醜的母親，恐怕因為發現小丑不是她的兒子，所以萬念俱灰的離
開了。

到了最後都無法跟母親相認的阿醜，想到自己再也無法見到母親，眼淚
終於止不住的落下來。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受歡迎的小丑，只要化了妝，就連陌生人看到他，也
會笑著擁抱他；但是從小到大最瞭解阿醜的人，卻再也認不得他了。

阿醜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卻失去了對他而言最重要的親人。

眼淚流過，小丑的妝花掉了。但是這次阿醜不補妝，阿醜再也不想補妝
了。

7.

阿醜拖著沈重的腳步，來到了村子外的馬戲團帳篷。

馬戲團的成員們，頭一次看到被淚水糊得亂七八糟的小丑臉，全都驚訝
的說不出話來。

但是阿醜無所謂，他已經失去逗人們開心的動力了，他不想再扮演小丑
了。

阿醜默默的進了自己的私人帳篷。卻發現裡面已經坐了一個人。

「阿醜，是你來了嗎？」

就像做夢一樣！坐在阿醜帳篷內說話的人，居然就是他的母親！

「媽媽，妳怎麼認出我來的？」阿醜非常的訝異，小丑妝的魔法足以騙
過任何人的眼睛啊！

阿醜的母親伸出雙手，慢慢的往阿醜這邊走來。

「傻孩子，天底下哪有認不得自己小孩的媽媽？」阿醜的媽媽在空氣探
索了一會兒，終於摸到了阿醜，她和阿醜緊緊相擁著。

「雖然我已經什麼也看不到了，但是只要一聽到你的聲音，甚至你一靠
近就知道是你了，因為媽媽可以感受到，你那份想要全天下人都開心的
善意。若不是怕留在台下會讓你分心，早就與你相認了。」

原來阿醜的母親，在丈夫過世不久後，因為天天流淚而哭瞎了雙眼，卻
反而因此不被小丑妝影響。

母親告訴阿醜，不管他化妝成什麼樣子，阿醜純真的心是永遠也不會變
的。

聽到母親這樣說，阿醜便坐在鏡子前，用清水將所有妝都卸光光。

阿醜望著鏡子中自己本來的臉，第一次沒有自卑得把臉別過去。

雖然阿醜還是有著嚇人的銅鈴眼，但是眼神卻不再是怯懦跟自卑，而是
自信跟堅定。

雖然阿醜還是齜牙裂嘴，但是大大地笑容，勝過了一切。

阿醜還是一樣的醜，但是阿醜心中的溫暖，讓阿醜臉上的線條也變得柔
軟了起來。

阿醜望著鏡子，再也不覺得自己的臉蛋醜陋。

阿醜長這麼大，第一次接受自己，那麼其他人是不是有一天也能接受阿
醜呢？

阿醜心想，也許有一天，他還是會裝扮成小丑，在台上逗大家開心。

也許有一天，他不用化妝成小丑，身邊的人還是會笑著張開雙臂接納他
。

也許有一天。

--
http://dowayo.pixnet.net/blog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2.125.138.156
推 Barbiel:很棒的故事
推 marco741030:我要哭了
推 GCCE:很感動
推 wuwuwu:我奶奶大去前，也是叫我阿醜(台語)......
推 sroses:感動耶~~~
推 moonsea27:真的是很棒的故事^^
推 p223176:很棒:)
推 miel:好故事
推 missadoglili:推
推 kikijuice703:真的好棒啊~
推 agmmmmm:很棒的故事欸!!!!己爸婚
推 floatingleaf:好棒的一個故事~推~~~
推 misstp:喜歡
推 purevil:超級超級棒的故事!!! Q口Q
推 maggchen1980:好感人的故事
推 outleap:感動>\\\<
推 viroid:感動
推 magicsiren:Q____Q
推 dogora:我都哭了Q______Q好棒!!
推 grabber:推~
推 sylvesterleo:超棒的故事啦 真的有感動到唷
推 snail74127:推推~
推 are0326:好感動喔！推推推
推 llotusroot:很棒的故事，令人省思...
推 mami:我也覺得好棒~~蘊涵很多哲理
推 heavenjo:好感動喔～要哭了啦～～～T^T
推 s9341097:推薦這篇文章。
推 wendylu: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