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決定思路
和大多數人一樣，我的第 一張股票也是別人推薦的明牌。發現這個方法行不通後，我慢
慢摸索出一套標準化的操作模式。比如說，對於上市公司剛公布的獲利，我從電腦資料庫
中對照該公司最近幾期的營收和獲利，扣除非常態性的業外損益，判斷是否合乎預期；然
後，對於感興趣的股票，我審視其技術線形，觀察盤中走勢，決定是否採取行動。同樣地
，我可以從技術面或盤勢著手來選股。這樣的操作模式一旦定型，就可以反覆運用。但我
發現，操作模式就像運球技巧，可以帶我們到球門前，卻不能幫我們得分，況且，股票操
作的瓶頸不在操作模式，而是模式中涉及的知識，例如，影響後市的正反面變數間有許多
種可能的組合，我們該如何取捨及解讀？
我慢慢發現，如果我們平時碰到問題時能反覆假設、求證，從中理出一些條理，等再次碰
到類似情況，就能很快剔除不必要的資訊和選項，直接切入問題核心，正如禪師鈴木俊榮
所說：「初學者心中可能性很多，專家心中可能性很少。」我認為股市高手之所以出手快
，並不是訓練時刻意求快，而是因為見多識廣，所以思路敏捷，也就是說，知識決定了思
路；而且，「快」和「準」也不是獨立事件，而是千錘百鍊後的一體兩面。我在股市的這
些心得，也可以從其它領域，尤其是西洋棋技，得到佐證。
西洋棋技由於容易評定等級、分解、測試，也便於在比賽廳中觀察，因而成了科學家檢驗
思考理論的最佳依據。研究指出，棋技愈高超的西洋棋手，不僅下得更好，也下得更快；
另一研究發現，在一般性的記億測試中，表現不會優於平常人的西洋棋特級大師，對於看
過幾秒的典型棋局，記憶力相當驚人，但對於隨機擺設的棋局，棋技和記憶正確性之間的
相關性就不甚明顯。由此可見，這種特殊的記憶能力必然是訓練的結果。
二OO一年，德國康士坦茲大學利用腦磁圖觀察棋士和電腦對奕時，棋士腦子內各部位活性
的高低，來探討他們思考的途徑。結果發現，業餘棋手常忙著分析不尋常的新棋步，而特
級大師則擅長從長期記憶中擷取資訊。這同時解釋了特級大師之所以對典型的棋局有驚人
記憶力而且出手更明快精準，乃是因為他們在長期記憶中建立了量多質精的資料庫，所以
能信手捻來。
綜合西洋棋和股市，我們可以這樣解釋：棋藝大師和股市高手長期以來，把各種局勢和結
果連結，慢慢詮釋出這些局勢背後代表的意義或運作的力量。由於觀察的次數夠頻繁，這
些連結的影像深深地刻畫在腦中，一碰到類似形況，腦海裏自然浮現出相對應的結果。
科學家對西洋棋士的研究，顛覆了以往「思考與長期記億不能並存」的說法，證實了專業
人士的「思考」，常常只是把再也熟悉不過的知識，從長期記憶拿出來排列重組而已。這
樣的心智結構有三大特點。第一，大量的知識黏附在記憶上，不再消失；第二，這些知識
就像便條紙，很容易從記憶中提起；第三，抓出來的知識，必須適切地重新組合。
一般而言，我們對於感興趣的知識、加工過的知識或反覆認知的知識較不會忘記。因此，
為了讓短期的理財記憶能夠存檔於長期記憶區，我們首先要對股市感興趣；接下來，我們
必需把學習內容結構化，就是在輸入資料時，經過釐清、篩檢、分組等分析的過程，用符
合邏輯的方式，或結合圖像，讓片段的資訊聯結，內化成知識網。這樣一來，即使我們忘
記了一些細節，也可以很快透過一脈相承的邏輯來推理，重建特定的細節，而不必動用太
多迴路來回憶；此外，我們還要不斷的溫習，隨時檢視、汰換知識庫的內容，除了累積經
驗，我們還要拉高視野，從練習中形成觀點。總之，為了提昇知識庫的質量而且方便提取
，我們要做到以下三點。
一、 不受制於杜會觀點或操作規則
我認為做股票最基本的心態就是要有批判心，不人云亦云，不迷信權威，凡事不預設立場
、不習以為常。投資人最大的偏見就是「技術分析無用論」。我覺得相較於基本面資訊總
是來得太晚，技術分析顯得更具前瞻性；而且，技術分析全都借助圖形，更有助於記憶和
提取。今天，用圖像訓練來開發右腦逐漸受到重視，但早在十幾年前，教我技術分析的老
師，就已經指導我們用圖像配合邏輯來思考。他除了告訴我們從走勢圖的形態、趨勢角度
和常用指標，解釋相對應的市場心理，並和後市的漲跌作連結，還教我們一種另類的正反
面思考－把走勢圖正著看，也倒過來看。
在這之前，我一向偏多，手中沒有股票就寢食難安，因為對持股懷有期待，因而只挑自己
愛看的資訊，我往往對底部形態反應強烈，對頭部形態視而不見。把走勢圖倒過來看以後
，原本不痛不癢的頭部成了怵目驚心的底部，我也因此而敢放空。
除了要擺脫自己和世俗的定見，我們也不能被市場上的成規所拘束。我曾經看中一塊農地
，但問題出在農地中央橫瓦著一條馬路。告知賣方後，他說：「路，可以改道啊！」一語
驚醒夢中人！我領悟到，我們平時賴以行事的原則就像是道路，雖然縮短了決策的時間，
增加了我們的安全感，但如果硬性規定自己一定要這樣，一定要那樣，只會阻斷我們的思
考，錯失許多意想不到的風景。
此外，唯有通過自己實戰驗證的市場操作原則才能據為己用，而且還要適時修正自己驗證
過的原則。例如，以往投資人喜歡追逐即將大幅增資的個股，因為這意味著公司派做多，
但在籌碼氾濫的今天，配發現金比例較高的公司和展望良好的減資股，反而最容易受到青
睞。
二、 積極操練和思考
導演賴聲川在他的《賴聲川的創意學》一書中提到，他在排《那一夜，我們說相聲》時，
侯孝賢正在拍《童年往事》，他問侯導：「你覺不覺得創意像一台大機器？」侯導回答：
「是啊！我覺得我已經進到機房了，可以看到所有儀表板和按鈕。」賴聲川跟侯導說：「
我看得到機房的門，但還進不去。」如今，賴聲川已自成一家，但他認為，在先前那個不
知從何起步的入門階段，這個比喻很重要，讓他看到創意工程雖然複雜，但只是一種機械
性的複雜，只要熟悉就可以操作。
同樣地，做股票也是一種可分解、可學習的流程。如果我們認為做股票靠的是內線或運氣
，永遠進不了「機房」的門；如果我們認為做股票靠的是觀察和邏輯，就已經接近了「機
房」的門。一旦進了機房，基本面和技術面的龐雜因素和指標，就像是星羅棋佈的儀表板
和按鈕，在一次次的操作後，我們學會如何運作，也知道哪些因素和指標才是關鍵，這是
邏輯分析的部分。
但重要變數間常互相祇觸，哪一個才是影響未來的最重要變數呢？加上不確定因素實在太
多，純粹機械式、條理分明的分析也會不管用。有時我們對盤勢說不出個所以然，也沒有
前例可循，卻面臨抉擇，這時我們需要的是預感。
但預感是怎麼形成的呢？我認為正確的預感或直覺不是突發的頓悟，而是敏銳度的延伸。
不管是理性的思考或非理性的直覺，都是訓練過程中的不同次第，從理性的分析，累積足
夠的感動與智慧，才能產生正確的直覺，就像傑四李佛摩所說：「唯有對市場走勢敏感、
同時又以科學的方式在尋求價格變動的人，才能封在即的危險有強烈的感覺。至於在看多
和看空之間投機追逐的人，只能從口耳相傳的消息或報章評論來產生所謂的感覺了。」
我有個朋友，他的老家在通霄，他父親那一輩共有十幾個堂兄弟，有的留在家鄉務農，有
的從小離家出外討生活，我朋友的父親選擇到台北拉三輪車。來到都市發展的人見多了世
面，較有想法的人，就請求自己的父親賣掉家鄉的田地到都市置產。但是，得到的回答不
外乎「田地賣了，我們吃什麼？」或「台北的土地不是和通霄的長得差不多？」只有我朋
友的父親這一房達成共識，他們賣掉故鄉的土地，換了中和的一塊地，靠著這塊地致富。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即使是三輪車夫，如果視野遼闊又肯動腦筋，也看得清出路，就像從
前在台北市看不到海，只因為站得不夠高，現在有了一O一大樓，就可以看到海。
三、 拉高視野
當華人油畫相繼破億元，一般收藏家早已買不下手。但如果從國際觀點來看，名家級的華
人油畫價格仍遠遠落後西方同輩藝術家，在頂級華人富豪購買力激增以及華人意識抬頭的
推波助瀾下，突破一億元的心理關卡，似乎宣告華人油畫精品從此進入瘋狂的境界。
同樣的道理，近幾個月來，台股的漲幅超過一千點，有的投資人因漲幅已大而看空。但蟄
伏於台灣的中實戶，鑑於國際股市這幾年的飆漲，無不渴望在二OO八年政治面底定的前後
，把過去六年來少賺的錢一次賺回來，加上轉戰到香港和中國股市的聰明錢，在股、匯雙
贏的情況下可望回歸，近期這一千點的漲幅，可能只是大行情前的暖身。
初學者剛進入某個新領域時，總是進步神速，但往往到達一定的程度後，因為鬆懈或遇到
瓶頸，表現開始機械化。要達到「無人能及的深度」，除了動機要夠強烈，如果能涉足相
關領域，不但在原有的領域可以觸類旁通、豁然開朗，在新領域中也會進步神速。像我一
個大學同學，不僅台股玩得好，對房地產行情嗅覺也很敏銳。長期以來，他全家人放假時
最大的娛樂，就是到處看剛推案的房子、待舊的二手屋或土地，順便遊山玩水。記得六年
前，我們的母校為了開發竹北新校區而寄來了募款通知，我第一個反應是「大學幹嘛搞得
像量販店」，而他的反應則是「竹北新校區周邊的土地要漲了」。這樣的差別，正印證了
大腦研究學者史蒂文．平克所說：「是的，你的知識決定了你感知到什麼？」
研究發現，人的一生當中只運用了三%到四%的腦力，因此，我們的平凡不是因為智商不夠
，而是因為腦力低度開發。低度開發的原因不外乎是凡事為了安全感或為了求速成，而墨
守成規或期待別人給答案。在股市這一行，自主、勤勞又能拉大格局的人才能累積知識、
創造價值。如果我們除了看盤時，甚至在休閒時，常思索股市的問題，如果我們除了從股
市，也可以從生活題材中，隨時做頭腦體操，有朝一日，我們就會有「趨勢這麼明顯，別
人怎麼看不出來」的驚訝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