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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把牠帶回當初遇到牠的那座公園，在那張遇到牠的椅子坐了下來。
「你應該是想回家的吧，你家在哪？」我打開剛從大賣場幫牠買的一袋飼料，上面還
寫著「骨關節強化配方，促進骨骼發育，預防關節老化發炎變形」之類的字樣，再看看我
自己，乳酪蛋糕兩片，還是限時特價品，我忘了為什麼要對牠那麼好。
牠看到食物就搖搖尾巴在我身旁兜圈子，但我忘了買碗，於是我就這樣捧著已經撕開
的飼料跟牠乾瞪眼。
「好吧，你要吃乾淨，不然我就把你丟掉當流浪狗。」或許牠本來就是吧。我直接把
飼料倒了些在地上，再把剩下的用……我把綁在頭上的髮圈拆了下來把它封住。
「我們啊，現在有兩個任務，一個是找我爸，一個是回你家。」我拿出台北縣的地圖
，翻開ＸＸ市這一頁，先用紅筆把自己家圈了起來，再把公園也圈了起來。
「來吧。」我把地圖遞到牠前面，吸引牠注意後放到散落一地的飼料旁邊：「你把自
己家找出來，看你是要用叫的，還是要蓋指紋認罪，總之讓我知道就是了。」
牠用無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接著把一顆顆飼料咬到地圖集上，等跟灑在地上的部份
成五五分以後，靜靜的坐下望著我。
「呃……我沒有要你分我吃的意思。」我把飼料倒下來還給牠，牠看著從天而降的食
物好像很開心。
「你看，這是我家，這是這個公園，這整本書是個地圖。」我把地圖整個湊到牠眼前
，一項一項比劃，很努力的要讓牠明白。
「你啊，也要找出你家在哪，家，像這樣。」我畫了一個房子，前面站著三個人，以
及一隻狗，日劇小學生貼在佈告欄的作品都是這樣。
嗯，好像看不太出來是狗，美術得乙下果然是名副其實。
「你。」我比了比紙上那隻我覺得是狗的東西，再指著牠。
牠又無辜的看著我，這次的眼睛水汪汪的，好像快哭了一樣。
「你懂了嗎？很感動吧！快告訴我吧。」我再次把地圖遞到牠前面。
又來了。
牠把一顆顆飼料咬到地圖集上，等跟灑在地上的部份成五五對分以後，又再多咬了幾
顆上去，大概是愧疚於趁著剛剛我說話的時候多吃了很多吧。
「你……靈犬來西的故事是騙人的吧。」我有點說不出話來了，無奈的坐回位置上，
想著下一步要做什麼。
＊ ＊ ＊
「進來吧。」大齊幫我開了門。
「還有一個喔。」我比了比身後的牠。他點了點頭。
我把鞋子拖了，把牠抱了起來，再一起進去屋內。大齊有點潔癖，這一點我這做客人
的至少還懂。
「小井怎麼會來呀？」大齊從鑲著水晶雕花的壁櫥內取了一瓶酒，又從吧檯取了兩只
高腳杯。
「大齊，我有事情要問你。」
「說了一百次，不要這麼沒大沒小。」他笑了笑，倒了兩杯酒。
「我不要喝。」說實在這個大人很奇怪，我會抽煙喝酒都是他教的，即使名知道我還
未成年。不過我現在沒在抽了，連酒也只要在心情不好才會喝。
「牠呢？」他把酒杯遞到他前面。
說到怎麼會認識他，因為他常常來我家串門子，四十八歲，未婚但條件很好，經營房
地產，在台北市信義商圈購置多棟房地產，說實在他那個痞樣打死我也不信，不過跟「她
」有關係的人好像都很發達或有錢。
「她」總是叫他大齊，我也總是跟著叫，到後來，就改不了口了。
「你知道我爸嗎？」
「知道。」他用那很深邃的眼睛盯著我的眼睛。
「我想去找他。」我在燃起一絲希望後，來不及反悔之前趕緊說了出來。蹲在我大腿
上的牠不再扭動了。
大齊又倒了一杯酒，我以為是他自己要喝的，才發現空的是牠眼前那一杯。
竟然真的喝了，喝了還醉倒了……牠很安靜的躺著。
「你是笨蛋嗎？狗能喝酒嗎？」我輕輕拍著牠的臉頰，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用怕，我以前的狗酒量就很好。」那也不用幫牠續杯吧。
「你知道映云的故事嗎？」
我搖搖頭，那是養母的名字。她從來就不曾對我說任何事，就某方面來說，她是挺神
秘的。
說實在我挺想知道的，知道什麼樣的個性讓她這樣漠視我。
「她啊，真是個傻瓜。你知道結婚約定嗎？」
我搖搖頭。
「就是那種從好幾年前約定好說彼此在幾歲或幾年仍未婚的話，就要一起結婚的約定
。」
「喔，我知道。」原來是這個意思。
「她跟你爸啊，是大學認識的同學，很好很好的那種，大概就像妳們小女孩的那種
知己吧。」
「你是說哥兒們嗎？」我是這麼叫的。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淺淺的牽起嘴角。
「就是那個時候吧，妳爸跟她約定好，要是三十歲都還找不對理想對象結婚，就要跟
彼此互定終身。」
「噗。」從大齊嘴巴聽到「互定終身」這種詞令我忍不住發笑。他不解的瞪了我一眼。
「這種事情通常都是在熱頭上的約定，普通人都會忘了吧，偏偏他們兩個傻瓜竟然真
的辦到了。妳自己想想看這兩個人，只是彼此個性很適合，無話不談，竟然把這樣牽強的
基礎當成愛了，怎麼可能會幸福？不過到了這種年紀，很多事情真的都是妥協來的吧。」
我有點想叫他不要再說了，大齊說愛情故事實在令我無法想像，不過這好像和我眼中
的她不太一樣。
「她們就像好朋友一樣的變成夫妻，就像我說的，妳有辦法跟妳喜歡但不愛的男生朋
友結婚生子嗎？」
「不要扯到我身上。」
「喔。神奇的是她們又辦到了，結婚兩年就生了妳姐。就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了十年，
大概就是別人說的『相敬如冰』吧，卡在介於朋友跟戀人之間的感覺，可憐的是，這個故
事裡出了一點小問題，就是事實上妳爸打從一開始就是真的愛妳媽，只是他從來沒勇氣說
，所以只好懦弱的用這種結婚約定的狗屁藉口希望能綁住她。」
「你幹嘛生氣啊？」我覺得他有點激動了。
「誰知道結婚十年，妳媽當初一直愛著的那個男人從美國回來了，她們是在美國念Ｍ
ＢＡ認識的，那男的住紐約，本來快結婚的，後來男的不知為什麼消失了一陣子，妳媽很
消沉才回台灣的，也因為這樣才會遵守約定嫁給你爸。他回台灣就算了，還帶著一個懷有
身孕的台灣妻子，妳媽才知道原來他在美國喜歡上另一個女生，才會這樣躲起來，他以為
都十年了妳媽會淡忘，還自以為很大方的跟你媽聯絡，妳知道妳媽的個性吧。」
「那個男的現在還活著嗎？」我很應景的配合。
「哈。」大齊像個小孩用力的拍打我肩膀，我沒什麼反應，但牠卻醒了過來，牠大概
會以為大齊是個瘋子吧。
「那個男的活的很好，衰的是妳爸，妳媽當下馬上決定跟妳爸離婚。大概是在賭氣吧
，要讓那個男人知道自己過的並不幸福，而妳那個懦弱的爸爸竟然也懦弱的答應了，現在
不知去向。」
「好慘。」大姐的爸爸竟然這麼悲情。
「我現在對她的印象更糟了，真是個任性的女人。」
大齊搖搖頭，似乎不贊同我說的話。
「妳媽年輕的時候很有魅力又很勇敢，重點是很有愛心。」
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嗎？我也搖搖頭。
「妳的外公外婆只有她一個女兒，卻又死的很早，好像是意外吧，她很勇敢的活著，
到現在還努力於各種慈善事業，否則她的身價不僅止於此吧。」
「不是孤兒嗎？鄰居都跟我說她是孤兒才會收養也是孤兒的我。」我承認我是很好奇
才會去亂打聽。
「小井也會信三姑六婆的話啊？」
「我覺得三姑六婆的話比較符合我對她的想像。」
「或許吧，她對妳的所有行為也是我唯一不解的地方。」他輕輕拍拍我的頭，像在安
慰我一樣。
「大齊該不會也喜歡她吧？不然怎會這麼了解？」我逗趣的看著他。
「是啊，笨蛋。」他用力的巴了我的頭，不過我感覺的出來是在開玩笑。「我是從小
跟她一起長大的堂弟當然喜歡她，妳在想什麼？」
對耶，總是大齊大齊的叫著，都忘了他應該是我的表舅。
「大齊，我跟你說，」我正襟危坐準備告訴他一件嚴肅的事：「謝謝你跟我說那麼多
，但我要問的是我生父。」
「哈哈哈哈哈……呃－－」他企圖用大笑掩飾他的失誤。
「不知道嗎?」我問過大姐，但大姐當時還是個小孩子，沒什麼印象了，我又不敢直接
去問她，她雖然不喜歡我，但好像挺擔心我跑掉似的，唯一的寄望就剩下從小就跟我很熟
的大齊了。
「沒什麼印象了，他好像從來沒回來看過妳，小井果然不討人喜歡。」
「謝謝誇獎。」
「不過我倒是記得，妳媽一離婚就去領養妳了，我怎麼問她都不說為什麼，我只記得
這麼多吧。」
「那個男人會知道嗎？」
「有可能喔，在那個時間點發生的事。」
這個晚上我睡在大齊家，途中有一段時間，我偷溜回家，趁她跟大姐不在，抄了那張
壓在她文件夾中信紙上的地址。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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