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ID：
筆名：
───────────────────────────────────────
總是在別人面前逞強說不需要關心，卻在需要關心時抱怨別人沒能發現自己的脆弱。
或許很傻，我趁著天一亮就跑去便利商店影印，我知道這本日記不全是我的，所以我必
須還給何家，但在這之前，我要把屬於我的部分印下來，就像帶著何杏一起旅行一樣。
我踏著腳程往何家去，心裡好像空虛不少，或許其實是兩年的重擔終於放下一樣。
「對不起。」一個中年男子撞到我。
「咦，小陳？」
「小姐？」
「都跟你說別這樣叫我了，好奇怪。」我皺著眉頭笑。
「我叫小井，在外面就叫我小井好了。小陳你叫一次看看。」這樣很壞嗎，感覺我在捉
弄一個老實人。
「小井。」
怎麼聽起來還是很像「小姐」？呵，算了。
「你怎麼會在外面呀？」
「今天是月休日，我正在找照片呢，不知道掉在哪裡了。」
難怪會沒看路撞了我一把。
「你家住這附近嗎？是什麼照片阿？」
「嗯。…….是很重要的照片，所以想看看有沒有掉在這附近了，瞧我粗心的。」他避
重就輕的回答我。
「這樣啊，我正好要去何家還東西呢。」
「小井不介意的話可以交給我，我明天再轉交給夫人。」
「呃……不用了，我還有話要對何媽媽說。」我終於改掉用敬詞的習慣了。
「原來如此。」
「你繼續忙吧……我先走囉，再見。」
院子門沒關，我探探頭走了進去，之前幾次來都很緊張，沒注意到左邊的花圃開滿了
薰衣草，像把院子畫滿紫色那樣，再更過去又是什麼呢？
竟然有一座歐式小涼亭，是可以搖晃的那種，太誇張了，有錢人都這樣搞嗎？平常不
知道是不是小陳在整理的，這樣整理起來很辛苦吧。
咦？
一個銳利的東西劃過我的手，不見三秒馬上滲出細長的血溝，不痛，但是刺刺的。
我把它抽了出來，原來是一張護貝好的照片插在花叢裡。
照片？
不會是小陳的吧。
一個聲音響起，嚇了我好大一跳，還來不及看一眼我就反應式的將它藏在視覺死角。
「是你阿。請問何媽媽在嗎？」我慢慢從院子走過去門口玄關處。
「在，請進。」我不太敢正式他那雙有神的雙眼，閃避式的從他高挑的身軀旁略過，
是怎麼了，我其實也沒做錯什麼，幹麼好像做賊心虛？
「妳好，這是日記，我看完了。」我將日記從包包中拿出遞給她，順便瞄一眼影印的
部分有沒有不小心被夾住拉出來。
「勛，去倒一杯茶給小井喝。」
「喔，不用了，我馬上就要走了。」原來他就是說我是好人的勛。
「妳還是沒有原諒我們吧，我們當初這樣對妳杏一定很難過的。」她右手掩著那張憔
悴的臉，讓我懷疑她是不是又要哭了，想起上次她歇斯底里的情形。
「不不不，我從來就沒有介意過，妳們才不要介意我魯莽的行為。」
「妳坐下嘛，何媽媽也不知道該跟妳這孩子說什麼，但總是想好好跟妳談談呢。」我
盯著她仍沒放下的右手，無奈的坐下。
何媽媽真的說對了，她不知道要跟我說什麼，只是眼睛看著我，讓我感覺好緊張，我
不喜歡這種形式的沉默。
「那個，小陳……他……雖然這樣很冒昧，我可以問他家人怎麼了嗎?」我偷偷瞄了那
張照片一眼，正面沾了些泥土，我擦了擦。
「啊？妳說小陳啊，怎麼會有興趣問他呢？」我又偷偷瞄了那張照片一眼，是個綁著高
馬尾的小女孩。
「請用。」他穿著白襯衫端著盤子走過來的樣子十分詭異。「媽，妳頭又不舒服了嗎？
要不要去休息一下，醫生說要多休息比較好。」
「沒有的，我沒事情。」她優雅的端起瓷杯，卻像隻被貓嚇到的鳥，手一顫抖，杯子
也優雅的將茶灑了出來，正巧不巧潑在我身上。
「啊。」這時我們三個人異口同聲。
「瞧我真是的，對不起－－」她慌忙的想要拿衛生紙擦，卻又重心不穩跌坐下去，像
落入水中失去重力一樣爬不起來。
「沒關係，請不用在意。」
雖然嘴裡這麼說，但我還是想起我只有兩套衣服能交替著穿的事情。
「我先扶媽上去，不好意思，妳先等我一下。」他扶著何媽媽上樓，有力的背影與只
露側臉也藏不住的認真讓我忍不住盯了很幾眼。
我有點慌亂的盯著自己的衣服，茶漬像是失敗的潑墨畫一樣沾滿左肩膀跟左大腿。
不到五分鐘，身上的茶溫已轉成冰冷，他也下樓來。
「這是新的衣服，妳先拿去換上吧。」
我還想客套，但連我也看不下去這樣不協調的配色了。
這件衣服吊牌還沒拆，但我在浴室也不好叫人，只好認命的穿上，刺刺的標籤不停戳
著我的背，我想這應該是何媽媽的，款式就像她未被歲月刻畫的臉龐一樣年輕。
「衣服我會洗乾淨拿來還的。」這下我跟何家真的有打不開的結了。
「不需要了，倒是妳手上的衣服交給我送洗吧，畢竟是我們弄髒的。」他像是變魔術
一樣在我還來不及說『不』以前，把我手中的衣服變到他手上。
「嗯？這是什麼，妳東西忘了拿出來。」有嗎？
「好可愛，這是妳小時後候？」啊！那是在花園裡撿到的照片。
「不是…….我想，這可能是小陳的吧。」事已至此，似乎無法隱瞞。
「妳跟小陳好像很熟，杏有跟妳提過他嗎？但我記得他是杏去世不久後才來的。」他
將照片遞給我，儘管已經知道照片是小陳的，彷似認同我跟小陳比較熟一樣。
「沒有……怎麼說，上次來找你的時候有跟他聊一下。」
「難怪妳要問他的事情。」
「那你知道嗎？」
「不知道，我很少回台灣，看到他的次數沒比妳多多少次喔。」他笑著。
「喔……」我有點失望。
「對了，我叫勛喔，何勛。」
他把手伸出來，我放下茶杯，輕輕的握上去，眼睛仍不敢直視他雙眼，只不斷聚焦
在他鼻子、嘴巴、眉毛，避重就輕。
「你叫我小井就可以了。」他一副「我知道」的表情看著我。
「結果妳後來有再去翻那個抽屜嗎?」
「什麼?哪個抽屜?」我根本不認識何勛，他到底再說什麼?
「就是小井媽媽辦公室裡，有錢的那個抽屜。」我倒抽了一口氣，有點秘密被揭穿的錯
愕，這件事我有跟杏說過，她大概是以「我有一個朋友．．．」的身分跟何勛說的。
杏跟我說，下次可以再試試看開那個抽屜，她保證裡面一定還會有錢，這大概也是何
勛跟她說的，沒想到我的實驗目的竟然是為了離家出走。
「是啊，的確是有錢，而且還比以前更多了，很奇怪吧。」我笑著看他。
「不奇怪呀，很好理解吧。」他說的好像比我還了解「她」一樣。
「……我不是很懂你在說什麼。」
「大人啊，比妳想像的還精明，不可能錢被拿走還沒發現的，不追究還更放縱，那是
什麼原因呢？」
「你為什麼還沒回美國呢？」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直接無理的表示出來。
「我請長假呀，最近也在想以後的事情，總覺得以前選錯路了。」沒想到他很認真且
真心的回答我。
「你煮的東西很好吃喔，學很久嗎？」那我也很真心誇獎他。
「不，我是主攻電機的，但偷偷告訴妳我對那沒興趣。」他真的表現出小心翼翼的樣
子，還壓低音量，突然從大人的樣子變成小男孩。
「呵呵，那你當廚師好了，以後我賺很多錢，會去幫你捧場的。」
「妳是真心的嗎？覺得我有開餐廳的本事？」他把臉迫近，那雙透著海洋中才會呈現
的湛藍眼睛使的我不得不直視他。
「對……對……。」我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真好，我的第一個客人。」他舉起右手掌覆蓋住我的頭頂，像對待小孩子那般輕輕
拍著我的頭。
「對……對……。」
「第一個客人。」
一整個晚上，我像個機器人般重覆對著牠說，掩飾自己的喃喃自語。
【待續】
--
http://www.wretch.cc/blog/onefourth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2.99.19.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