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事情都往預期中應該發展的反向走，反而會有種自己往前進的感覺。
「哇，早知道妳跟大齊住在一起，就直接打給他就好。」
「我昨天才把手機開機。」
原來，其實我是那麼害怕寵物醫院的老闆打手機給我。因為這樣牠就要被送回去了，沒
想到，反而是因為這通電話，讓我們兩個又相遇了。
喜歡上明明知道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有種莫名的討厭。
「肚子縫了四針，還有些擦傷，幸好骨頭都沒有傷到。」
「不會有太大問題吧。」我輕輕拍著牠，牠很鎮定的看著我。
「嗯，傷口就照我剛剛說要注意的地方就好，這裡有單子讓你回去參考一下。」她繼續
跟大齊聊著，我跟大齊示意要先回去，大齊點了點頭。
「對了，牠那個背在身上的小背包呢？」
「喔在那裡。小井若要新的可以請Jimmy拿給妳喔。」
「欸，你不要亂動，不是還傷著嗎？」牠一直扭來扭去，執意要下來自己走的樣子，我
從來沒見過牠這麼堅持己見，就順著牠的意放牠下來。
「她」是很不喜歡養狗阿貓的，所以我也從來沒有養過狗，不知道要怎麼照顧牠，不知
道牠身體有無不適，總是直覺式的給牠吃東西，讓牠很愜意的自己玩耍，總覺得牠跟在我身
邊還能存活下來，根本是一項前所未有的奇蹟。
「都叫你先跑了，怎麼還傷成這樣阿，腦袋在想什麼。」太好了，幸好沒事。
牠在某段路口往另一個方向咚咚咚的跑了過去。
我措手不及的跟了過去，想要把牠叫回來。
「這不是？」其實牠也跑不慢，在我追了好幾個路口才追上，但卻是牠自行放慢速度，
好像有特意要帶我到某個地方一樣。
「這是？」我跟阿吉翹家的荒廢公寓，阿吉說要當醫生的影子，似乎還留在那個位置，
怎麼最近大家都迷上了這裡？
「你來這裡要幹嘛呀？回去啦。」牠賣力的從落葉堆下拉出一包髒髒的東西，再用嘴巴
吃力地咬過來，儘管牠身上還有不少未癒合的傷口，牠依然不知為何的堅持。
「原來不見了幾天是在研究藏寶圖呀…….？」我對牠訕笑著，把東西上的灰塵拍一拍。
那是我當初被那群人圍堵，逃跑被扯下的包包，都已經髒成那樣了。
一股濕濕的東西在我臉上磨來磨去，好噁心，我醒了過來。
「你在幹嘛！！！」我的手差點用力的往牠頭巴下去，快被氣死了，翹家還不能睡到自
然醒是什麼道理？但看著牠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我只能氣憤的拍打自己的大腿。
脖子好酸，忘了昨天是怎麼睡著的，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倒是溜挺快的。
我用手擦了擦臉上的口水，往牠身上抹一抹，這就叫做物歸原主。牠偎了過來，對著我
的褲頭咬著不放，我死命想將牠推開，但又怕褲子被拉壞，我現在可沒有多餘的錢能置裝。
錢？
我這才注意到牛仔褲的口袋被外翻出來，我趕緊的掏了另一邊，不見了！
「你叫我是為了這個？」牠終於鬆開牙齒，但我的怒氣未減。
「媽的！那個死兔崽子，連我的錢也在偷。」完了，他這下不知道拿著我的錢在哪邊逍
遙自在，我那莫名其妙得來的一筆生活費就飛走了。
「你是不是隻狗啊？不會用叫的吵醒我喔？」
空氣凝結了三秒，牠委屈的看著我。
說的也是，我又不是牠主人。 --摘自 小井-2
以前的記憶竟然這樣鮮明的湧了上來，在我措手不及以前潑濕了我的眼框，與其說是感
動，不如說是在感嘆，好多好多的事情竟然不知不覺都變了。
「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為了拿回我的東西，不惜一切的跑回現場，跟那群早就被
我甩在身後的傢伙搏鬥，我又不是牠主人。
「呵。」裡面值錢的東西早就都被拿走了，我只敢輕輕的抱著牠，用盡我全身的力氣。
我用很真實的聲音哭著，就像我從來都是笑著那樣。
「怎麼辦？你好像再也回不去了呢。」不只是現實面，還有理想面。
又不知不覺的繞到何家，這是一種不自覺的約定。
「小井！」有個人拍了我一下。
「嗯。」我對他笑了一下。
「怎麼又正好繞來啦？」那絕對不是正好。
「被你發現啦。」我看著手中的包包，已經髒破不堪，上衣也是，全身都好簡陋，這是
我僅剩的一套衣服。
「上來坐一下吧。」他好像注意到了，卻完全不覺得怎樣，始終都是這麼友善溫柔。
「不了，我想去那邊看看。」我隨便比了個方向。
「那個公園啊，走啊，我陪妳去。」還真的有個「那邊」在那裡。
「不用陪女朋友嗎？」我的視線邊走邊停在牠身上。
「嗯，她先回去了，我明天也要回去美國。」我停下來。
「以後還是想當廚師嗎？」其實這公園還挺漂亮的，如果我不是那麼刻意的走過何家，
或許老早就發現這個地方。
「嗯，到時會發通知給小井的。喔對了，我還沒小井的電話呢。」
「好啊。」他是知道我電話的第三個人。
他把車上的酒跟剛買的咖啡拿出來，我想那咖啡，是他剛剛買了要給自己喝的。
「給妳吧，未成年少女。」他把咖啡遞給我，自己把威士忌打開，我很想跟他說我既抽
煙又喝酒，
「喝酒？不是還要開車嗎？」可是，最後我選擇了在他面前當個善良又有道德感的女生
。
「嗯，可是我好渴。」他看著我，還是喝了一口，接著還把酒瓶傾倒，示意牠過來一起
喝。
天啊，我如果不介紹他給大齊認識，真是愧對老天造出了這兩個怪人。
「是水喔。」他溫柔的笑著，孩子氣的拍著牠的頭。
「騙人吧？」我也搶過來喝了一口，邊喝邊逗趣的笑著。
是真的。
「老實說我不太能喝酒，常常喝不到一杯就臉紅了。」我倒覺得他現在這個樣子對我傾
訴比較像喝醉了。
「所以呀，就把水倒在裡面，假裝我很會喝一樣。」還是怪人。
「會喝酒很了不起嗎？」不過完美的人還是要有一點缺陷比較讓我喜歡，即使是酒量不
好這種可能根本算是優點的缺陷。
「會呀，很想嘗看看喝醉的感覺，但就是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自制能力很強，反而沒有
喝醉過。」
我真的很想跟他說，我跟他一模一樣，也是很容易喝酒臉紅，所以從來不會多喝的那種
人，但不行。
我坐在石階第一格，他則是蹲了下來。第一次感覺到我們是一樣的、平等的，不管是身
高、心情，還是習慣，這種企盼我曾經反覆模擬過。
「喝咖啡也不錯呀，雖然它跟酒的作用是相反的。」我把咖啡還給他。
「我喝水就好，不想喝咖啡了。」
「小井沒有男朋友嗎？」
「沒有。」我看著地上。
「那有沒有喜歡的人呢？」他盤坐下來逗著牠玩。
「有。」
「真的？」他站起來對著我，我的頭頂大概只到他膝蓋，我們又不平等了。
「好像是看一眼就喜歡了，很膚淺吧。」我站起來，一股腦說出來。
「不會。」
「會。如果有人問我，有多喜歡呀？只看一眼能有多喜歡？根本不熟能有多喜歡？連我
自己都覺得可笑了。」講著講著，我帶著狗走在前面，那種掩飾很久難得可以鬆懈的臉龐，
他看不到的。
「妳不會膚淺，不管是從杏那裡認識的，還是我自己認識的都不會。」
「沒有勇氣告訴那個人，因為我總是很迂迴的保護著自己，我就是這樣自私，在他面前
我很不勇敢，可是他好像以為我很勇敢。」
「不會的，我覺得小井很勇敢，妳要有自信一點。」他又拍拍我的頭，像對待杏一樣。
如果他不要照我的話這麼對號入座，或許我會釋懷一點。
「嗯，你先回去吧，我想跟牠在這裡玩一下。」
「明天會來送我嗎？」
「我還要上課呢。」我搖搖頭，現在是星期三的下午三點。
「有問題可以寫信給我或打電話跟我說，杏如果知道妳很好，她也會很開心的，那，再
見。」我確定他轉身以後才轉過頭去，望著他的背影離我越來越遠。
我喜歡你。
希望你好好找到自己的出路。
或許我現在還沒有辦法說出口，但我會像這樣想盡辦法站在定點，儘管我們越來越遠了
。只有這樣子，我才能永遠面向對的方向向你望去，在你無助的時候，從背後給你一個默默
的微笑，即使微弱到你無從察覺。
你跟杏，就像太陽一樣。而我，大概就像再悲傷，也要努力抬起頭來笑著面向陽光的向
日葵，那是一種命中注定的直覺，也是天性。
「走吧。」我拿出牠包包裡的小紙條，對著那個塵封已久的住址看了一眼。
「我回來了。」睽違幾個禮拜之後。
[待續]
--
http://www.wretch.cc/blog/onefourth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2.99.9.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