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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井說的話，我都會記得。」
「你把他怎麼了？」我趕緊用手指堵在他人中上。
「呿。」沒事。我像一朵枯萎的蘭花，無力地癱坐在一旁，大概是累了吧，已經無力
承擔任何驚嚇。
「想要改頭換面果然很難吧，連最親暱的夥伴都會懷疑自己。」阿吉邊說邊笑著。
我還是在他臉上看到那個以前一起幹非法勾當成功時相互肯定的微笑。
「幹嘛把他打成這樣子？」老實說我有點不悅，我很想說我是因為道德感而問，但老
實說並不是因為這原因，而是以前他做事會先支會我一聲，我感覺不被尊重。
「他偷了我的錢，你下次跟他在一起小心一點。」
「嗯，小井說的話，我都會記得。」
那時候聽到這句話就應該察覺這是個隱藏訊號。
躺在地上的男孩突然起身，我又嚇了一跳，可是他似乎不懼怕阿吉似的，反而向他爬
過去。
「對不起。」他一直向阿吉磕頭。
「夠了，你應該道歉的是那位。」阿吉用手指頭指著我。
「她？」他還真的爬了過來，對我不停磕頭，只是他一臉充滿疑惑，我看
也知道他完全不記得是要我跟道什麼歉什麼事情了。
也是嘛，區區五千塊，我們丟盡父母面子的臉也不只五千塊了。
「夠了，這是在幹什麼？你下次不要再這樣打他。」
「大哥沒有打我，是我被另外一群人揍昏過去之前，大哥幫我擋下來的。」我望了阿吉
一眼，他沒有什麼表情，連剛剛那種笑都不見了，好似我剛才就已經徹底傷過了他的心
意一樣。
「他呀，我正準備找他好好對他說教一頓時，就看到他因為偷錢被另一群人打成這樣
了，應該沒有什麼內傷，只是淤青不少還有些皮肉傷。」說教，我們哪來的資格？
「那他怎麼會昏倒呢？」
「我把他抬回這裡比較安全，針對妳的事對他講一番，他受不了就睡著了。」他把背
包打開，裡面是一捆紗布跟幾罐藥水。
「我以後不會了。」他那副臉極盡狡猾，跟當初在這裡勸說我把牠拿去換錢的表情一模
一樣，那麼的小心翼翼。
如果說我們有什麼相似之處，就是每一次都會為了下次犯錯的機會而善後。
雖然我們都知道他說的並非真心話，但我們都緘默了，沒有反駁他或繼續說教，就像有
一天我們也自己懂了一樣。
他很餓，我們給他一百塊就讓他走了，霎時覺得自己開起慈善事業，是個偽君子。
「你怎麼了啊？」我是指所有事情。
「我想要當醫生。」
我沒有說話，因爲這太詭異了。
「小井說以後想要變很有錢吧，不想再日夜到便利商店打工吧？」
「嗯。」
「小井說有一天要像我爸媽那樣風光吧？」
「嗯。」
「唯一能讓小井變有錢的方法，就是我變有錢。」
「啊？」
「我的成績如果肯用功可以考上很好的學系，就算是醫學系也行，所以，我不會再翹
課了。拿去，這是之前的筆記，我會等妳回來一起的。」
「你不要鬧了啦。」那個會帶著我翻牆出去，當毒品販子仲介人的學生。
「嗯，我說過，小井說的話，我都會記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了，有點狼狽，但還是越笑越大聲，阿吉也被我傳染似的
，跟著我一起大笑，這條小巷沒有什麼路人，只有我們兩個的笑聲。
「或許，沒有他們檔著，我們現在正在少年監獄上課吧。」
「他們」指的是從小到大，一直對我們的惡行不斷吞忍的父母，用權力施加壓力在學
校及老師身上，讓我們一路這樣順遂，或許正規教育告訴我們這樣的父母是不對的，但是
我想，他們也在祈禱我們能自己變好吧，在罪名染上我們的身分背景之前。
「說到底我們還真要感激他們呢。」我知道阿吉說這句話不是真心的，他露出那張笑
臉，不同於幹非法勾當時相互肯定的微笑，帶點迷惘。
「那你就在學校等我吧，筆記你先拿著，我想我的故事要結束了。」
「嗯。」
他沒有問我要怎麼僅憑小學老師的那一段話結束，就像我沒有問他為什麼有個健全的
家庭卻要這麼做一樣。
我前幾天跟阿吉分開後，到旅館以前，刻意繞了遠路經過何家，才不自覺踏上返途。
這樣的事，這幾天也都一直重複的做著。
人的心若起了變化，果真不能像以往那樣坦率，就像我沒有理由就不敢拜訪何家一樣
。
一台車駛過我旁邊，超過了兩三公尺就停下來。
「何勛？」我的腳像長了根一樣，想拔腿就跑也拔不走。
「妳來附近怎麼不到我們家坐一下？」
「呃，沒什麼的，只是帶牠去散步。」人若有心要說謊，有時可以很自然。
「上來吧，反正我順便要回家，還是要我直接送你回家？」
與其讓他發現我外宿旅館這件事情，不如讓我去他家方便些。
「那個，我上次……被茶沾到的衣服？」就像我剛剛說的，我得找些正當的理由拜訪
何家。
「哪個？……喔－－」我對他笑了一下。
「抱歉，我這幾天正在處理一些事情，忘了。」
忘了？
「感覺這麼久是洗不掉了。」對呀，是洗不掉了。
「上次陳叔有跟我說妳有拿來，真是抱歉，怎麼辦，我再賠件新的給妳好了。」
「嗯。」我只有兩套衣服，一套正穿在身上，另一套，就這麼被遺忘了，或許對他而
言是那麼不重要，但我卻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看著他笑著。
「你好像，最近很忙。」若是要假裝不經意，有時候會顯得刻意。
「妳怎麼知道？我偶爾才回來，這我女朋友給的，妳要吃嗎？」他拿出一盒精緻包裝
過的加拿大楓糖酥禮盒，我以前也吃過，那是何杏給我的，我想，那也是她哥哥女朋友給
她的，原來，已經這麼久了。
「吵架了嗎？」
「嗯。」他仍繼續忙著，手裡的資料顯得凌亂，他將那髒掉的衣服摺疊好，就像他以往
那般細心一樣，平放在一只黑色提袋。
「我拿這尺寸去買應該沒有問題。」
「為什麼呢？為什麼要吵架？」其實我還挺不願意接人瘡疤的。
「這很正常吧。我太久沒回去了，她直接飛來找我，她在加拿大讀書，我們本來就聚
少離多的。」他的語氣好像在對的擔憂未來媳婦如何的媽媽那樣。
「那合好了嗎？」
「對，我陪了她好幾天，沒事了。」
「這樣啊，太好了。」
「小井呢？總感覺妳有特別的事要忙，不用讀書嗎？」
「沒什麼事，不用擔心我。」我還是勉強的塞了一口楓糖酥，好甜，但感覺不是我的
直覺，而是像含了一匙糖，由往常經驗理所當然推斷會覺得很甜這樣。
「我先走了。」我拍拍牠，我們今天才去了戶政事務所一趟，地址跟名字都有了
，剩下的僅有完成。
「加油。」他走過來拍著我的頭，我像個木頭一樣呆著。
「啊！」
牠蹦蹦跳著，把那一盒楓糖酥撞個正著，灑了整個地上都是，牠還驚慌的在上面踩踏了
幾下，整盒楓糖酥在一瞬間可以說是慘不忍睹。
「我來吧。」小陳聽到聲響，趕緊從院子進來，對我會心一笑，比了個ＯＫ的手勢。
「真的是很抱歉。對了，」我走向那只提袋，「不用買新的了，新的也會有弄髒的一天
，我把它帶回家。」
我提著那只袋子，若有所思的望著何勛，沉默的走了。
「請問有人在嗎？」這是小時候的那棟公寓，屋主還是同個人，就是我爸爸。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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