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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ID: 筆名: ─────────────────────────────────────── 轉眼幾個月過去,今夏氣候反常,悶熱異常之後,接著大雨狂傾數日不止,天涼用的秋衣都拿出來了。這兩日滂沱大雨下得更大,好像天上不斷傾下一大桶一大桶水似的,夜裏被雨聲吵得都睡不好。隔日雨停了,太陽又露出臉來,路上積滿了水,泥濘滿地,梁山伯坐轎,泥水沾不到他的衣履,又往英喬的學館來。 進了門,不見人影,往後頭走去,邊走邊叫,到了後院,那種景象嚇了他一跳,只見她主僕二人光著腳,捲起褲管正在做著粗活,仔細一看,滿地泥濘,她們正將泥土鏟到外邊去,有間堆雜物的小屋,屋頂塌陷一塊,他問:「發生何事?」 英喬停下手來,用袖子抹抹額頭的汗說:「昨夜雨太大,污泥都沖進來了,要將地上清理一下。」 「我也來。」他邊說邊捲起袖子。 「不不不!不用了,你將衣服沾污了怎麼回去呢?」她忙阻止。 一航在旁邊說:「是呀!我做就好了,相公您休息吧!」 「好。」她放下鏟子,將手腳洗乾淨,回房換了一套衣服,山伯已經在書房等她了,本來心中想說的話是:「你們兩位過得那麼辛苦,這又何苦呢?」終究放在心裏沒說出來,倒說出了體貼的話:「累嗎?要不要歇會兒?」 「還好。你最近作了什麼文章?」 「沒有,真慚愧。每日忙著瑣事,夜裏陪公子讀書,督促兩小兒功課,自己的功課倒荒廢甚久。」 「怎麼?兒子讀書還要你陪?」 「一直找不到好的塾師就讀,只好將就唸著,我一直為此事心中不安,深怕耽誤了他們的前途,不過也不能光歸罪老師,孩子本身不用功,慢慢長大了,只好我自己花功夫督促。」 「喔!」英喬應了一聲,他突然新生一個主意,高興的說: 「讓他們跟你唸好不好?」 她愣了一下,說:「不太好,這裏都是庶民的孩子,不太妥當。」 「庶民也會出好孩子,有什麼關係呢?我知道你教得嚴,小孩愛玩就要嚴格的老師,學業才會有進展。」 「我想不方便,不是我不幫忙,我覺得不妥。」 「好吧!既然你覺得不妥就算了,只好自已教了。」他剛才的高興即刻洩了氣。 「自己教,多花些心力,總會看到成效的。」 「不說這些,我們今日出去玩玩。」顯然他的心情很愉快:「河上有戲船在演戲,我們到河邊看戲。」 「不好,我平時沒事不出門,出了門也儘管避開人多吵雜之處,以免身分暴露,引起麻煩,我們還是往城外郊區人少處逛逛為是。」 他想想,說:「城裏城外水道多,搭舟比坐轎方便,我也喜歡水面上的風光。」 所以登舟往下游走。出了城,河面寬闊起來,不知不覺進了大湖,萬頃之湖廣無邊際,遠處近處大船小船散佈其中,有的在用魚網捕魚,有的船上滿載蓮藕,粉綠色的荷葉由長長的葉柄挺出水面,白色和玫瑰色的荷花處處,淡紅棕色的蓮蓬點點,微風吹來,帶著水氣,暑氣因此消了不少。 山伯說:「湖裏的魚很多,捕都捕不完,這些船家,有的人終年住在船上,只有購物時才下船進城去。」 英喬說:「這裏也有船學,是幾家人湊合起來請位老師在船上教的,當時有人找我去教,我看日夜要和學生及一家人同在一艘船上,身分一定會暴露,就以我會暈船為由婉拒了。」最後那兩句話是湊在他的耳朵邊說的,免得船家聽到,他聽了之後眼睛發出光采,臉上笑得很燦爛,說:「還好你沒去,否則我就遇不到你了。」 英喬瞪了他一眼,因為這句話,加上他笑得詭異,觸動了她的心思,整個臉沈了下來,自顧自的想她的心事,不知過了多久,猛然抬頭看到山伯臉上的笑容已收起來,正怔怔的看著她,她才回過神來,有點尷尬,苦笑的說:「我不知神遊到何處去了?這麼美麗的風光,能永遠坐在這裏的話,該多好。」 薄暮時,英喬返家之後,躺在床上,東想西想,這下可碰到大難題了,「離開家門快五年,由一開始的慌亂、害怕,到定下心來,一心一意為兩人的衣食張羅,頗費心力。每日莫不戰戰兢兢的過,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四年多來也沒碰過什麼大麻煩,出過意外。到了楊城之後生活安定,收入勉強抵得過支出,終於可以安心過日。但自從遇到梁兄之後,日子就變了樣,我既是喬裝扮,一直以為形貌和男人沒兩樣,但這些日子,卻時時讓我想起我是女人,尤其在梁兄面前常不自覺露出女人的神態和舉動,不知旁人看穿沒?我很高興再遇到他,也多了一個朋友,但他並不這麼想, 老是暗示明示要我嫁他,我執意不肯,再這樣下去的話,遲早會惹出麻煩來的。 我說姻緣線已斷,不能再續,他說上天安排我們重逢,就是要再續前緣,我不想進他家門和別人共侍一個夫婿;如果被他養在外頭,他也沒這個能力;要不另租一個深宅子關起門來,同住一起,日裏照常出來教書,但若有娠的話就不行了。我真的不想為了跟他在一起,來段缺憾的愛情,更不想辜負我滿肚子的學問,關在家裏,見不到外面的天地,我要教幾個好學生出來,多救幾個為病痛所苦的人。 為什麼不能回到往昔的日子呢?當個如書院時一樣的好朋友?跟他說破了嘴,他表面上說好,骨子裏依然有他的盤算,難道只有一走了之才能擺脫這個煩惱嗎?但是算算自己的盤纏,當時帶出來的錢,前幾年已經貼得差不多了,要到哪裏再找這樣的學館教書?再找到已經有點熟識的病人呢?」 整個心思一直在「走」、「留下」中擺盪。走,切斷煩惱絲,各走各的路,只當做沒再碰面過,但生活陷入困境時要怎麼辦呢?他再尋死尋活的話,怎麼辦呢?「我已經答應他不走,能再背信一次嗎?留下,繼續和他糾纏,直到身分暴露,待不下去為止,結果還是一樣要走,要不嫁他為妾,或像他說的二妻,可行嗎?也要看人家夫人依不依?她要怎麼對待我?我英喬今日竟然淪落到這地步。」想到與別人共侍一夫,生活凄苦的景況,不禁流下淚來。 想著想著,生出了第三個法子來:「不要再躲躲藏藏,辛辛苦苦過日了,回去馬家俯首認罪,他既已休了我,只剩下我傷他的罪,他既然沒死,罪應該不至於太重,服完該服的刑,坐完該坐的牢,回到父母身邊奉養他們,家裏還有很多財產││只是父母還在嗎?為了怕拖累他們,一直不敢聯絡,連信也不敢寫,他們近況如何?」 想到這裏萬分難過,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這悲傷掩蓋了自己的煩惱,既然煩惱目前無解,只好先擱下再說,對父母深深的歉意,占滿了她的心,以致於夜裏做了一個夢,兇神惡煞般的馬家家僕到家裏搜人,對父母十分不敬,逼他們交出殺人兇手,否則綁赴公門問罪,母親當場昏倒在地,也將她嚇醒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31.2.1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