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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攔住在河面上閒逛的小販船，買了荔枝和花生大家吃，看著河岸上柳葉兒隨風搖擺，高
高低低、大大小小的房舍，屋旁的花園和菜園，走來走去的人們，各種景緻盡收眼底，如
此坐在船中也挺愜意的。不知不覺房舍漸稀，搖到了城外的水門邊，已經出城了，船家問
還要往前划嗎？他想想還是回頭，回頭是逆流，行得比較慢，再彎到幾條小流中逛逛，回
到原來的渡口時，日也漸落了。
他在想，能夠和她這樣坐著度過一個午後，真是好福氣，如果她能再加點女孩兒的嬌態對
他說話，甚至不說都沒關係的話，該有多好！心裏這樣想著，眼睛也笑吟吟的看著她，她
被看久了，忍不住問了句：「看什麼？」
「我想問你，以前坐過船嗎？」他隨便塞個話題來說。
「坐過，有幾段路是坐船的。」
「你進城來的時候走的是水路，還是陸路？」
「陸路，從城門進來。」
「我從水路進來。第一次看到這麼長排的柳樹立在河邊，不知怎的，突然升起一股離別和
思念的心緒來，我跟你說過的，現在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了？」英喬沒答腔，他自
己繼續說：「或許我們第一次碰面和離別時，都在大片的柳樹林之中，所以對柳樹特別有
感覺。」
「是嗎？都已經過了多年了。」她的眼睛看著前方。
「是過了很多年，但那情景這輩子都忘不了。」
她轉過頭來對他說：「我們說好不講以前的事。」他突然閉嘴，低下頭來，默默無語，她
有些不忍心，但是又能如何呢？自己的愁苦已經夠多了，如何再去擔他的呢？
上了岸，英喬頭有點暈，在下船處立了一會兒，山伯扶著她，等她回過神來，稍候一下，
可以說話時說：「我以前不喜歡坐船，都會頭暈，有一次還嘔吐，把一航嚇壞了。」
四個人默默無語走回城東街，人潮依然熱鬧，只是那些熱鬧與他們不相干似的，身處人潮
之中，但心中的孤獨和徬徨依舊，途中他問了一句話：「你為何總是對我冷冰冰，又嚴詞
以對呢？」
「你真的不要再來找我了。」
「難道你心裏都沒有我嗎？」
「不是沒有，是不能有。我一定要緊閉心門，嚴詞拒絕，只要略開一縫，流露少許，如果
我把持不住，那情一洩千里的話，要怎麼收拾呢？」
「這麼說，你心裏還是愛我的？」
「不是愛不愛的問題，而是不能愛。」
她轉頭對他說：「你走吧！我們自己回去，我還要購物。」山伯依她，就地分手了。
他和九慶走了之後，她也往回家的路上走，走了一段之後，一航忍不住趕上前去問她：「
相公，您不是說要購物嗎？市都過了。」
她有氣無力的說：「不買了，回家吧！」
回到家來，一句話也沒說，直接進房間，脫了衣服，躺到床上去，一航收拾好東西回到房
裏，看她躺在床上，嚇了一跳，忙問說：「相公，怎麼了？哪裏不適呢？」
「沒有，只是有點累，想睡一下，我想喝水。」
「好，我去拿。」
或許真的累了，不久就睡著了，夢中梁兄來探望，他直走到床前來，坐在床邊看著，然後
伸出雙臂抱著她，她也張開兩手，將他緊緊抱住，有個男人可以抱，心裏踏實多了，「我
也渴望有個肩膀讓我靠，尤其是魂牽夢繫，戀了十多年的梁兄，暗戀了他三年，為他心碎
，為他和馬文才不合，為他逃亡，浪跡天涯，如今碰到了，卻只能回到最前頭，以兄弟相
稱，真的能以兄弟相稱嗎？馬文才罵的沒錯，是我心裏有人才對他沒好臉色，我說從出嫁
那日開始心已經死了，但古井都會生波，何況人心是肉做的？我騙了自己，也騙了他，我
說姻緣線已斷，再也接不回去，是不能接得和原來的一模一樣，但打個結也是接呀！只是
留下一個醜陋的接頭罷了。我該怎麼辦呢？梁兄啊！梁兄！」
三番幾次叫他不要來，他裝做沒聽見似的，照常來，她只能將心門緊緊關住，滿罐的情絲
更不許流露，「我是人哪！我會把持不住的。」想繼續住這裏，心門又不能為他開，他時
常來敲門、試探，她只能定在這裏不能走開。叫他不要來，他還是來，把她的心都搞亂了
，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從此之後，她喜歡到河邊去，看著河水不斷的流啊流的，心緒也跟著攪動。有事出去時，
只要經過河邊，就會停下來，看著河水，發一陣子呆，再繼續往前走。傍晚放學得早，天
色還亮，或清晨醒得早，睡不著時，也會一個人走到河邊，坐在那裏發呆，梁兄說這條河
因為岸邊遍植楊柳，所以叫楊河，柳樹的根系發達，種植在堤岸旁有護岸固堤的作用，除
了楊河邊柳樹多之外，城裏也到處看得到柳樹，所以叫楊城，河上商船、漁船、官船，載
貨的、載人的，成天忙碌的川流不息，不論往上、往下走，都可以走到很遠的地方去，也
通到海上去。
很遠的地方，很遠的地方，什麼叫做很遠的地方呢？很遠的地方有什麼人？什麼事呢？如
果我今天沒遇到梁兄的話，會是什麼樣的景況呢？會這麼憂愁嗎？不記得哪天几上留了一
首〈臨水〉：
煙凌陌上柳茵茵，舟子操槳瀏浮雲。
昔愛山伯足踵奔，纖纖素手擢晚林。
近城壘，洛水隱，蜿蜒靈蛇碧流盡。
茵茵陌上柳依人，輕舟離水水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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