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簡餐店呆坐了許久的男孩,右手正把玩著原子筆;就算是女店員帶著笑容遞給他一杯
咖啡時,他也沒忘記要給予一些善意的回應。
男孩有著一張秀氣的臉,看得出還是學生的年紀;眼睛是微微的灰霧色,漂亮得像兩顆
寶石。
「今天我在想妳:唇邊的囈語無法精確地描摹,妳回頭看我的角度。」
他在信箋上寫下了這樣的字句,並在末端簽下了他的名字。
「Rainy。」男人的聲音傳來,彷彿穿透過很遠很遠的時空地,有些模糊的嗓音。
「你好。雨季。」男孩仰起頭望向男人,他穿著休閒式的襯衫,散亂的髮襯著他的臉,
洩漏了少許邪氣;藍色的眼瞳一如此時的天氣,晴朗得讓人想在草地上跳舞。
「為了你,我失約了。」雨季輕聲說道,看似毫不在意地略過女服務生欣賞的眼神,
逕自點了杯水果茶,溫的。
「啊,那真是抱歉。」他低頭說著,沒發現雨季正在看自己寫的信箋。
「情書?」雨季輕笑道,撥了撥頭髮,挑釁的動作帶了一絲暗示。
「嗯。」他快手快腳地收拾著桌上的凌亂,耳朵微紅。
水果茶到了。
「你換口味了?」他問。
「沒。只是感覺今天很冷。或許在零度以下也說不定。」
雨季的聲調柔軟得像貓的毛;他唸起詩來:
每夜,星子們都來我的屋瓦上汲水
我在井底仰臥看,好深的井啊。
自從有了天窗
就像親手揭開覆身的冰雪
--我是北地忍不住的春天
星子們都美麗,分佔了循環著的七個夜,
而那南方的藍色的小星呢?
源自春泉的水已在四壁閒蕩著
那町町有聲的陶瓶還未垂下來。
啊,星子們都美麗
而在夢中也響看的,祇有一個名字
那名字,自在得如流水……
男孩的臉上有著一種奇特的表情,外表的慌亂隨著雨季的聲音漸漸平撫下來,可是又
像是少了些什麼;他急切地看著雨季,他知道雨季猜中了自己的心,卻又任由他被放牧
,像小羊一般被流浪者放牧,聽不見那召喚自己的笛聲。
雨季,一個謎樣的男人,以吟詩者為業,每次收費都不一樣。
他會遇見雨季,是因為撿到了一隻貓,有著墨綠色眼睛的小惡魔。
因為小惡魔的要求,雨季答應免費為他念五次詩。
一開始他以為這只是個玩笑,是某個節目的外景單元;但雨季逼著他相信了。
他不明白,怎麼會有人擁有如此美麗的嗓音,用這嗓音唸出的詩,字字句句都帶有強大
的魔力。
第一次唸詩時,雨季要求他點一種情緒。
他選了「苦」。
然後那天,他完全吃不下任何東西,睡不著覺,只能發瘋般地翻遍家中所有的詩集,
找到了雨季唸的那首,一遍一遍地唸著,像有罪者的禱告。
之後他吐了,彷彿發病一般地,將所有心事嘔了出來。
他沒有去醫院,僅僅只是在家裡躺了兩天。
他終於相信,雨季能夠用聲音來操控人的情緒。
那是來自惡魔的聲音……
**
她知道咖啡色男人不會來了,因為在這座城市裡,她嗅不到他的氣息。
有點失望。
今天收到了情書,依舊是雨季的筆跡。
這已經變成了一種固定,她發現。
習慣是一種折磨人的東西,而她已經養成每天都要看信的習慣;那三四行字雖無法挑動
她的心思,然而想像總是件美好的事。
她想像著她心中的雨季,她的小羊,該會是長何種模樣。
每每咖啡色男人的臉總會在這時竄進她的腦海,她有些氣惱地扔了信,卻無法讓自己
不再想他。
不可否認,咖啡色男人的確是吸引人的,令人心醉的神秘氣質如上好的酒,讓人來不及
品嚐就已經醉倒;即使忘卻所有,也固執地想要記住那種味道。
「如果九月有三十一天的話,我想,他應該就是在那天出生的吧。」
她喃喃自語著。
「真希望能跟他一樣特別。」
**未完待續
P.S 故事中出現的詩為鄭愁予的〈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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