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陸前五分鐘>
圓山飯店與中山橋之間距離不遠，不過老鬍繞了條遠路，
帶我先經過清朝時期的台灣。
我在那裡遇見苦無對策應付荷蘭人的鄭成功，他在睡覺時
被一隻狐狸鑽進夢境，偷偷傳授他取勝的妙計，還在枕邊留給
他一柄打仗必贏的寶劍。後來台灣收復了，鄭家的子弟兵很高
興、幫忙鄭成功的狐貍也很高興，高興到忘記向他討回寶劍。
台灣收復之後，鄭成功開始經營整塊土地，這時有部下向
他報告，台灣北部有條河，河裡出現蛇妖作怪，害死不少老百
姓，想請大人過去處置。鄭成功諸事繁忙無法分身，便從親信
中挑了個武功高強的道士，賜過寶劍要他上北部除妖。
這名道士是崑崙派弟子，道行深厚，但仍然不敵蛇妖，最
後只能犧牲自己，把蛇妖鎖在河底。死前道士抽出了寶劍的元
靈，託付給他的孩子，要子孫後代專心修煉，以免蛇妖復出害
人。
過了幾年，狐貍想起有把劍忘在鄭成功那，又進夢裡問他
寶劍的下落，結果竟然聽到寶劍借了人，而且還被弄丟，氣得
狐狸一口吞掉鄭成功一半的壽命。
狐狸繼續找劍，一直找到台灣北部一個叫劍潭的地方，終
於發現了寶劍的下落。可是守劍的人當狐狸是妖怪，說什麼也
不肯交出來，還出劍刺傷狐狸，讓狐狸傷心了幾十、幾百年。
我被狐狸流下的眼淚淋溼全身，眼淚越哭越多，彷彿要淹
沒劍潭。我望向天空，分不清楚現在下的是雨或是淚水。我回
頭想找尋老鬍身影，卻看到他正和女孩在橋墩下躲雨。
這裡是中山橋下，基隆河截彎取直過後，於民國86年啟用
的河濱公園。
「故事看完沒？」
「看完了。」
老鬍悠悠閒閒走來，又問我時差調回來沒有，我想應該不會
有錯。這時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條包住的手帕，放在手掌上攤開，
裡面是一隻大蜘蛛。
「這小蟲挺毒，我不太敢用手抓。」
嘿嘿笑過兩聲，老鬍把那隻蜘蛛捏起，往河水裡拋。我看到
牠在水裡逐漸泡脹，像是儲藏多年的乾貨一樣，不斷發泡膨脹，
最後泡開成人形，而那人就是驚嚇過度失去意識的蛛仔。
「來辦正事吧。祂再年輕貪玩，飛這麼久也該到了。」
「你說的『他』是誰？」
「等會就知道。」
老鬍再度彈指，我設法做好心理準備，因為大概又有異變要出現。
浮在基隆河上的蛛仔恢復知覺，開始游回岸邊。他的神情看來很
是奇怪。我回想起自己不久前才看過一個和他一樣死德性的活死人，
兩隻腳已經準備想逃跑，但這次不是嚇得跑不動，是根本就動不了。
蛛仔手背上的刺青吐出蛛絲，一圈一圈把我捆緊包牢。我向老鬍
呼救，老鬍不理，回到橋墩下和小女孩躲雨。蛛仔人逼近，出手掐住
我脖子，看到此景老鬍才開口：
「撐著點，這也是戲的一部分。那畜生邪心重，招來了蛇怪的原
神，你要小心別被牠玩死。」
我本來想利用餘命罵出人生最後一句髒話，還未出口。一道青雷
不偏不倚劈落在我的頭頂。
夢醒，我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張開眼睛。床鋪邊趴著像是一夜沒睡
的郎姐，一旁還有阿陽和小月搬來沙發，兩人就那樣睡攤在上頭。
我在心裡問自己，到底從哪裡開始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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