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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ID: egozentriker 筆名: 林賾流 ─────────────────────────────────────── 初次貼文請多多指教,希望這些小故事能娛樂大家,響應板規一次貼一章, 字多眼酸處見諒。 ─────────────────────────────────────── 楔子 現實世界 一直覺得,人生沒有想像中複雜,複雜的是需求,以及需求之後尾隨而至的麻煩,既然如 此,只要在需求方面減輕無謂的慾望,就能過著樸實平靜的日子。 自然,家庭從不在我的人生計畫中,從小學時代開始,一直到昨天剛過完三十四歲生日, 其中有無數的人曾經問過為何不想結婚的句子,說真格的,就像渴了要喝水,飽了吃不下 東西一樣,有人認為長大了應該結婚生子,就有人覺得婚姻是人生中常態而非絕對的狀況 ,例如我。 女人是婚姻和家庭不可或缺的一環,目前為止,我稱不上討厭女人,對這種生物也覺得可 愛,當然很多時候認為她們很神秘,完全理性的女人便缺乏生物純粹天生的魅力,然太過 情緒化的動物若放在家中,必然也會產生不小的紛亂,這點從我的姐姐橘上得到有力的觀 察紀錄。 在草原上,交配結束的兩頭野獸可以各自別開頭離去,社會裡,受家族以及工作關係束縛 的人們,想擺脫自己以外的麻煩就沒那麼簡單了,所幸我的兩種關係都極為單純,偶爾有 試圖插入的小聲音,也很快地沉入灰塵中,連點漣漪都不剩下來。 就像天空中的野生飛鳥,生亦自由,死亦自由,我儘管知道這是自私的價值觀,卻仍然享 受這樣的自私。 像我這樣極端自私的男人最好的報應莫過於談場戀愛,和我口中為愛而生的動物『女人』 ,不過,若無法躲避,就正面迎向暴風雨雲,這也是我的哲學。 一個人被另一個人罵說永遠長不大普遍來說是負面的意見,但是對童話作家和幼稚園老師 ,這也是不錯的鑑賞,人總是在萬象森羅裡徘徊找尋事物的本質,自己將清澄的水調味成 複雜的苦酒,在遺憾中飲下,獲得自我安慰的滿足,儘管如此,我還是喜歡透明乾淨的東 西。 這樣說來我似乎只是利用和氣笑容帶著小朋友,和無邪筆觸創作著繪本故事,作為逃避世 界的偽裝外衣,難怪會被說成坐在池邊不敢跳下水的幼稚男孩,只是我對於輕輕的接觸就 滿足了,對於現實世界的無知,並不會讓我有任何不安,何況廣大的世界,有傳媒和書籍 ,就算親身體驗,也不過是一部分中的一小部分,對於下一秒會發生的事情,雖然有所期 待,什麼都保持原樣的結果,也讓我有種簡單的幸福。 總歸來說,有能力辦到的願望使我滿足,對於一個人無法完成的期待落空我也不會太過遺 憾,畢竟人生要完全沒有遺憾,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有願望都實踐,也十分地無聊。 今天早上在幼稚園才被園長指著鼻子罵是不思長進的幼稚男人,我想姐姐真是把詞語『精 準無比』地用力使出了,力道好比體育版上的一記安打或是拿到全勝的過肩摔,要不是地 板上舖的是平價壓克力薄墊,可能我已經被壓倒在地上也說不定。 抱著可愛的小孩子對姐姐笑著,我實在滿足目前的生活,只要每天為小鬼頭們擔心就好, 在幼稚園裡人和人的關係雖然不是絕對的單純,但是憑四五歲的小孩,再多的花花腸子還 是比不過已經當上社會眼中有十幾年大人經歷的老師。 將毛巾搭在脖子上,任自然風乾的及肩髮絲垂著,我有一搭沒一搭翻著歷史雜誌,裡頭提 及馬雅文明又有新的考古發現,另外也附帶記載了一些躲在叢林的馬雅游擊組織和墨西哥 政府發生的零星衝突。 書房一時靜得可怕,我卻提不起勁轉開音響,任水族箱的幫浦打著沉悶的旋律。 抬眼看著畫架上擺放的十四號畫布,『盜蛋者』,超現實的作品,署名是『伊卡洛斯』( Icarus),對於這個老朋友不由分說將作品抬上我家的熱心之舉,我的回應是在咖啡裡加 了五匙糖,對視甜食如毒藥的某人應該是很好的款待。 「親愛的藍,你看,這個坐在岩石上,有著鳥頭和長翼的男人,並沒發現卵已經被另一個 長著蛇尾的『偽人類』打破,並喝著裡面的蛋液,很有趣的構圖吧?」 畫布尚未完全乾透,散發著淡淡松節油氣味。 以伊卡洛斯的說法,兩個人全部背對觀眾,象徵真面目的掩蔽,由男人來看守蛋,是母性 的潰決,蛋象徵夢想和生命,卻被外表像人類的怪物吸食殆盡,怪物的尾巴似蛇,連接著 孔雀羽毛,帶有伊甸園的欺騙和生物的驕傲雙重寓意,愚蠢的人類以為自己還擁有美好之 物,沒想到連自己都慢慢變成了笨鳥,人背對著偽人,偽人背對著觀眾,觀眾又背對著什 麼,在白色蒼茫的全景前,形成無解的問題。 基本上來說,這是一幅諷刺畫,將這幅代表希望退敗的畫送給沒什麼夢想的我,更是一種 令他滿足的多重諷刺。 除了佔走了一點室內空間,和讓空氣多了點不自然的味道,我對此並沒有任何不滿,為了 讓生活環境保持一種純然的平靜,我不太能接受任何人工氣味,音樂可以配合心情,氣味 卻讓我心情紊亂。 當然,在下著西北雨的天氣下把伊卡洛斯踢出家門也很讓我滿足。 凝視著白與淺褐的畫面,我將頭髮掠到耳後,瞇起眼睛,油畫在那瞬間似乎有微妙的變化 ,是我多心了? 膝蓋傳來一陣微妙的震動,我才和地震聯想到邊,震撼的力量迅速演變成瘋狂左右錯動, 風景像框首先掉落地面,接著是書本和立燈,站起來同時,傳來清脆的玻璃破碎聲,奇怪 的景象映入正好抬頭的我眼中,四周的牆壁彷彿扭曲般,混合家具傾倒的聲響浮出黑暗的 氣息,地牛翻身的力勁將愈來愈多的什物甩到地上,成為可憐的垃圾。 本來放置書桌桌角的小水族箱掉下一公尺高的桌面,液體從玻璃碎塊間流到畫架擺放的位 置,形成小小一泓水窪,方才突然狂野的震動瞬間平息,留下滿室紊亂,和在數秒的慌亂 中,反常安穩的畫架和畫。 抬眼望了下窗外,燈光沒有暗了任何一盞,這棟公寓格局的建築,可以輕易聽見鄰居的喧 嘩內容,而外頭顯然是一片不合常理的靜謐。 我將金魚們搶救到筆洗中,甩了甩水濕的手,心情尚未平復。 淡淡的藍光從水漬裡透出,繪著圖像的畫布中心伸出兩隻細白小手,以及美麗少女的面孔 。 靈異現象還是幻覺,現在的我根本無法想到這些問題,倒是有一句詭異的話在腦海飄來飄 去。 存在是無意義的,一切都是無意義的,覺得存在就是存在,雖然如此,存在的東西其實是 虛幻的…… 所以,我剛才已經睡著了吧! 足以稱之為恐怖存在的人形已經探出了上半身,我才發現第一眼的刻板印象有些出入,從 畫裡冒出了小孩的身形,太過精緻的五官乍看之下美得像季樂人偶,仔細觀察卻難以分辨 是男孩亦或女孩,濃夜色短髮掩過了眼睛和臉頰,帶著虛幻笑容鑽出了畫布,並且飄在水 漬上方,足不沾地。 我很明白,在夢裡,平常已經有些想像力過於旺盛的自己,更會把妖精或矮人這一類傳說 生物當成真的一樣,愈是美得不屬於人世的東西,在凌晨的夢裡就以各式各樣的方式與之 相遇,真是創作到走火入魔了。 抓亂頭髮,我躺入沙發,開始分析著夢境和現實的差異,過去也不乏這種半夢半醒的經歷 。 美麗小孩透明的紫水晶眸子裡,轉著讓人頗不舒服的奇異光彩,帶著些惡意,又炫目非常 ,肯定是哪個靈感裡造就的妖精。 「這一定是惡夢……」一手壓著眼睛,我咕噥著。 「你知道我是誰呀!真高興!」牧笛般的悅耳中文飄了過來,接著是冰涼的手碰觸臉頰的 戰慄,我立刻將手放下,小孩笑嘻嘻的臉湊了過來,我像一條被快速絞緊的琴弦繃直了背 ,小孩也在這時退後幾步,讓我看清楚他的形貌。 「你?我知道什麼?」 當一個人用很熟悉的語氣說著你完全不懂的話題,並且理所當然模樣,與其說刺眼,不如 說是很想要從對方那搖晃出答案來,而且是和我這個人切身相關的答案。 畢竟是和夢裡的人對話。 「重新自我介紹,我叫惡夢,是夢之國的特使,其他國度的居民有意在『這個世界』開個 出入口,方便大家從自己的國家來考察風土文物,我們諸國會議一致決定,老師家的畫是 最好的選擇,所以請以後多多關照了。」 惡夢行了個小小的鞠躬禮,就算看慣了各式各樣孩童的我,都不得不承認那是十分出類拔 萃的氣度,只是他說的話為何如此匪夷所思? 「原來如此,上回我想畫個幻想世界的題材,潛意識已經想得差不多了。」 我安慰地想著,一邊將惡夢這個小妖精的模樣深深記住,以免夢醒了就忘得一乾二淨。 正進一步想像要如何精確地將構圖布於紙上,瀏海感受到輕微的拉扯,我低頭省視,惡夢 掌心裡正握著一束黑髮,碰巧還是我鬢邊延伸過去的。 「老師,你不是在作夢,這是現實世界喔!」 惡夢看似好心地提醒道。 「在夢裡我們都會覺得什麼都是真的。」 我權威地教導著年幼的妖精。 「好吧!那今天晚上就請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可以好好溝通的,大家就是喜歡你這點,門 扉放在這裡再安全也不過了。」 小妖精後來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清楚,夢境到了後段的模糊是很正常的,我安心地放任 自己躺入柔軟的沙發中。 「老師,我要打開音響了……原來你喜歡聽布蘭詩歌,第一樂章的命運女神真好聽……」 小妖精叨叨絮絮地說著星星太陽月亮的事情,在音量不大的旋律中,意識愈來愈遙遠…… 第一章 惡夢降臨 公寓外立了一排行道樹,幸運地能在清晨聆聽零星鳥鳴,在水泥叢林裡,可謂自我安慰的 享受。鬆開皺成一團的薄被,我半瞇著眼睛摸索入浴室,精準地挑起牙膏牙刷,進行每日 例行盥洗動作。 若當初沒被姊姊硬逼著替幼稚園代課,或許我仍停留在日夜顛倒的時代裡,犯不著和鬧鐘 計較些十幾二十分鐘的蒜皮小數,高興愛睡到天黑,就絕不在日落前清醒。 昨夜似乎發生了一點不尋常的夢境,不過天下無事,何必庸人自擾,泡了黑咖啡,開始一 個不養生的週末,習慣了鴿羽色晨光的眼睛,就算不去幼稚園,我已經習慣在沙發上渾渾 噩噩地浪費時間。 有句廣告辭說:生命,就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 再也沒比不費心進行一些無用的煩惱還要美好的事情了。 我毫不心虛地消磨著時間。 而一切,原本是如此美好。 我不曾想過以後自己會十分感嘆這句『原本』。 書房傳出瑣碎零星噪音,在我未有任何心理準備前,矮小人影款款走了出來,手裡捏著忽 然去了一半的牙膏軟管,小口邊緣猶有殘餘物質。 「這糕點味道真辛辣,人類都吃如此重口味的食物嗎?」昨晚夢見的季樂人形此時悠然地 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坐下,大眼裡沒有童蒙的無知,即便是帶著點負面意味的光彩,仍讓我 覺得那拿著牙膏的模樣簡直蠢到極點。 或者我是沒同情心的大人? 「算了,反正這玩意也沒啥好滋味。」惡夢丟棄了慘被蹂躪的盥洗用具,總算正眼看他面 前的我。 「老師,這會兒你總算清醒了吧?請問你對昨天的交流有什麼感想呢?」 「感想?」我運用從小到大優秀的記憶能力將過去運轉一遍,很快地某些字句便化為資料 浮現。 「如你所說,我並不是在睡眠狀態?」 「正是,此刻你清醒得不能更清醒。」 「原來如此,現實的我終於出現神經方面的病徵了。」 若有人覺得發瘋是一種炸藥爆炸般的事件,或是會得到山崩地裂的效果,那毋寧是大多數 人誇張而賦予浪漫的刻板印象。 事實上,發瘋並不是一種特立獨行的突發事件,正如樹花同發,有落葉偶然落入湖水引發 的漣漪,人的一生中,難免有程度深淺、時間先後長短以及在社會規範內與超過的發瘋症 候,就如同夏目漱石的作品中,將短暫的瘋狂賦予靈感一詞一樣。 總而言之,活到半個人生,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事件,我很平靜地接受自己發瘋的事實,也 就是比起平常人來,看到更多奇怪的東西,在保有自制力以及理性思考的情形下,若是善 加規劃生活,並不會給自己或他人帶來困擾,可謂是十分理想的發瘋種類。 「老師,你沒瘋,我們在人類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化身,可以看得著也摸得到,所以你不用 擔心自己不正常。對了,有沒有別的食物?」 妖精,或稱異世界居民的東西有個叫惡夢的奇怪名字,同是第一次互見到奇異的異類,從 惡夢笨拙的生活態度,我能看出他對我們的環境根本沒多少認識。 既然理智和幻覺可以並存,我便好好從惡夢的話裡推敲事情的來向。 「我相信你存在,以唯心論的觀點,透過我的意志你的確存在,就是因為承認你的存在, 所以我才覺得自己發瘋。」 我揉亂頭髮,兩眼吊高盯向天花板。 就像喝醉酒的人通常會說沒醉,瘋子也都覺得自己正常,這是一種下意識的保護作用,把 群眾的影響縮至最小,自我放至最大,所以可以用自己獨定的標準,打從心底認定自己正 常。 現在透過社會公設的標準客觀檢驗我本身的情況,雖說抵死活在自己正常世界的瘋子不少 ,對自己的不正常有所自覺的人也不在少數,竟然相信科學無法證明或是生物學無法製成 標本在林奈二分法裡站上一足的妖精,而所謂的異於常態,不必費舌辯解,即是變態。 古早時,相信外星人或身懷超能力所做出的發言,往往被視為危險人物而拘禁,隨著學說 的建立以及同好團體規模擴大,曾幾何時也可以在學術界掀起流行的旋風,這是多數決的 世界。 若將我的情況視為靈感的氾濫,甚至創造出可以在生活中對話的人格,對一個孤僻而瘋狂 的作家來說,正是再正常也不過了,如同外界對藝術家或寫作者的觀感,瘋狂要比平庸來 得更有味道。 同時也是多數決而瘋狂的世界。 「好,那有結論嗎?」 似乎是無法和糾結在我腦海裡的字團有所交會,惡夢只是讓五官凝重地擺放在原來的位置 ,既不緊靠也不外張,並用一種超知覺的渴望眼神,盯著角落的白色箱子,即是家中的冰 箱。 「我會持續生活到這種現象消失,或者無法獨立生活為止,在這兩者之一到來前,你想怎 樣便怎樣吧!」 這是自暴自棄的結論,我自己也明白,為今之計,只得好好利用自己的精神症狀,非多出 他幾本妖精繪本不可。 「我就說老師是明理人,能得到共識真是太好了!讓我多講解你們人類世界以外的情形, 希望彼此在良好的交流下,能夠避免不必要的衝突,畢竟聽說人類是一種十分好戰的生物 ……在這之前,可否先給我一點吃的,我肚子好餓。」 在主動打開冰箱們,讓惡夢自由抱走五包零食和三罐飲料後,冷眼看食物山在惡夢懷抱間 巍巍搖動著,我愈發愈覺得眼下這小小而脆弱的妖精小孩沒啥威脅性。 「其實你們人類所居住的『地球』,在我們諸國的外交圈裡,也被列為一個國度,不過因 為地球這國度的年紀很新,居民又野蠻不開化,排他性高,所以長久以來,是處在邊垂且 沒有使節進出的地位。」 一嘴餅乾一口飲料的惡夢,完全沒想到他在人類的地盤,大肆批評兼口沫橫飛,直到接收 我寒冷的目光才稍稍改口。 「不過這也不能怪你們人類沒水準,畢竟地球是還很年輕的國度啦!」 「等一下,人類也發展出高度文明,七藝、科技和歷史演進,未必差你們到哪裡去,而且 你一直說『我們、你們』,你們到底又是什麼?外星人嗎?」 我忍不住爲『同類』聲援。 「外星人……你要這麼想,一部分也是可以……OK,如果將諸國分成物質、半精神和純精 神的性質差異,地球是蠻混雜的國度,雖然你們可以用原子論或者力學公式來架構世界, 但是這一套對我的故鄉夢之國不管用,你們的語言本來就有諸多缺陷,用語言文字發展的 思想體系,不用說更是狹隘了。」 「到底有多狹隘呢?人類好像有寫過『To be or not to be.』以及『I think,so I am. 』,你們根本完全無法理解問題和答案以外的世界嘛!就連我們國度群其實是構成彼此一 部分的事實,也半點意識都沒有。」 惡夢的話讓我無反駁餘地,我的確是有些聽不懂他發言涵意的地方,當然我也不想浪費那 精力強當自己懂,以此展開辯論。 「就算我現在用你們的中文發表我的思考,能表達的部分還是很有限,算了,這不是重點 。就如同我說過的國度不同性質問題,有的國度因為很古老,因此在諸國之間佔有很大的 影響力,例如這次主導在地球設立外交計畫的『太陽』,此外還有因為時間地位特殊,被 特別待遇的『明日之國』、『黃昏之國』,還有雖然荒無,但是對大部分國度都掌握著一 點支配力的『太陰』……」 「停!我聽得頭都暈了,什麼星星太陽月亮的!」 一口飲完冷掉的咖啡,感覺精神恢復幾分,我振作起來道。 「人類就是這樣,遇到自己無法理解的東西,總是喜歡先排斥。」 惡夢露出諷刺的風涼笑容,細小的手掌做出權威的揮動手勢。 「總得給我點吸收時間。」我無意從事將惡夢發言複述一次此等蠢行,事實上,我發現最 簡單直接的理解方式,便是從字面上讀取。 在無限大或無限小的宇宙裡,就算有頭長在雙腿之間的人類或是鬼魂,其實也沒什麼好驚 訝的,且人們的確需要見識本身以外的存在,而不是在把雨林燒焦後,對著幾片標本以及 學名苦吟,尤有甚者,是更多連看到訝異出聲都來不及的奇妙物種。 「我大概知道你在說什麼,請繼續。」 「原由是太陽國度某一位王子,因不明原因非要駕臨地球不可,你也知道地球真是很危險 又野蠻,諸國會商後,索性先讓在下我來探個路,我們夢之國畢竟和人類比較貼近,就像 鏡子的裡外兩面,然後在一個電光石火間,我們在無數夢境的影子裡發現了老師,將對象 推薦到諸國會議中,獲得一致肯定……」 惡夢的表情,就像偶然中一張平凡的紅紙被抽起來,成為萬裡挑一的幸運彩卷,或是對中 統一發票特獎,我的人生原本不具任何特異之處,偏偏就是在偶然的黑線纏繞下,硬是給 標中了。 「老師的心裡也有一塊月光照耀的地方,乾淨、冰冷甚至有些荒無,把『門扉』設在老師 這樣的人家中,使節在來來往往的時候,才不會感到不舒服」 惡夢的瞳色在光線下呈現一種迷濛淡紫,如他所說的荒無之月光的冷色,那是或許能在作 畫的一瞬間捕捉水分未乾剎那的美色,但是絕對無法出現在完成品或印刷書上。 我承認對色彩有強烈感受性的自己確實有片刻失神。 然後,我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為了坦承我心中的想法。 「能不能換人?」 我極愛靜,或許是一種近乎病態的潔癖,愈是單純的東西,愈能得到我的注意,家中曾數 次招回他們外放的兒子來質疑,一個國立大學畢業的人,不用本科系學到的專業知識在大 都會中謀個好職位打拚,偏偏跑去畫不三不四的繪本,還參加什麼繪本協會。 寧息交而絕遊,若要和人接觸,我寧可找天真(或許不是那麼天真)單純的小孩,至少小 奸小惡的調皮鬼還逃不過我的五指山,創作我也選了所有類別中最單純的,當然也是不簡 單的,繪本一樣具備挑戰性。 誰說不能像康德一樣在他的故里裡活一輩子,在城堡裡鍛鍊孤寂的靈魂? 所以,就算在幻覺中,我也不忘抵制惡夢及惡夢口中的國度們,施加在我身上的不平等條 約。 「老師,你知道業這種說法嗎?我盡量用你們人類的方式解釋,你們的宗教說人每一個舉 動,都在造業,並且影響後來的結果。當諸國決定在你家開啟門扉,我們或多或少就對地 球的平衡施加了影響力。」 惡夢晃晃可愛的頭顱,口中叼著仙貝,被喀嚓喀嚓地咬碎了。 「就算換人好了,但是既然這條路線被開發出來過,並且通到你家,諸國也很難保證不會 有什麼不好的東西,順著這條已開發路線來到地球,這就是特使會註守在門扉附近的原因 。如果你要我換人,我到別人那,你家的危險性還是存在喔!」 「我這人一向不接受威脅的。」 搶過惡夢大腿上的一包仙貝,別說我欺負小孩子,這傢伙已經吃掉以非人類的標準來說, 都是不太健康的份量,更別提我在幼稚園打工時養成隨時注意小孩飲食的習慣了。 「你、你怎麼可以拿走?我還要!」 惡夢見食物被奪,滿臉頭頭是道的表情,立刻轉換為耍賴的前兆。 「你又不是我們,不吃東西不會餓死吧?」 開玩笑,仙貝也是高價位的零食。 「既然我來到地球,基本上我是以人類的形式存在啦!如果沒必要,我都盡量避免使用我 們國度的力量。」點了點頭,惡夢表現出寬大為懷,兼容並蓄的雅量。 「雖然很勉為其難又不方便,看在地球的食物還不錯吃的份上,其實當人類也不是那麼難 以接受的事情。」 「你倒是學了不少人類的事情嘛!」我齜牙咧嘴地笑著。 「既然當人類就要守人類的規矩,人類小孩規定點心時間一次只准吃一小包仙貝,科學的 說法是兩片。」 「食物放在一起不是要同時吃完嗎?」惡夢對我手中的塑膠包裝虎視眈眈。 「那只是一種過度包裝而已。」 「別人看得見你,摸得到你嗎?」 「就說是普通人類的形式了,你很番喔!」 惡夢操起青少年的語氣,怎麼聽怎麼順,真讓人懷疑他是觀察哪個族群學來的。 「還會有其他……呃,那邊的人會來嗎?什麼時候?」 我開始認真考慮搬家的可能性,或許改變環境,我的幻覺現象會有所改善,對了,那幅麻 煩油畫就哪兒來哪兒去,最好惡夢也歸給伊卡洛斯,搞不好他會很高興呢,他就是那種人 。 「會啦!你不用那麼期待,我說過了太陽國度的王子會來,大概就在最近吧?總是要準備 一下。對了,想搬家或把畫送人是沒用的,門扉是不會因為表象改變而更動出入口,除非 你變成植物人或死掉,諸國才會找下一個適當人選。」 惡夢小小的臉蛋上,綻放了報復性極高的惡意笑容。 「我只問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找上我真正的理由?」 惡夢顯然經過修辭學美化後的外交說法,實在難以令我信服,外表再年幼,據他的說法也 是一國特使,搓圓捏扁的本事不缺,我懷疑他以小孩的外貌出現是心理戰的第一步。 不行,這樣下去我會把惡夢的存在導向現實問題來判斷。 惡夢停頓了一下,眼中的光芒閃閃而詭譎。 「唉唷!還不是老師你太孤僻,家裡又沒人,我們諸國的人出入好辦事,不容易被一般人 類發現囉!」 打蛇隨棍上,吃了我幾包零食後,惡夢若說本來還有初來乍到的幾分羞澀,這時也全拋到 九天之外,露出了不甚好的本性。 「我不是人嗎?」據伊卡洛斯說除了偶爾跑跑東歐羅馬尼亞或捷克之類莫名其妙的國家, 平常我還挺居家的。 「老師不礙事的,通常以幻想為職志的人,真的說出去,大家都以為他只是有新靈感而已 。反正藝術家離經叛道的多著咧!」 「……」無話可說,我抄起所有可見食物,鎖進抽屜裡,連包壽司的海苔都不放過。 先前雖然給自己做了一大堆心理建設,把一切光怪陸離的現象訴諸幻覺症候解釋,實際而 言,上帝歸上帝,凱撒歸凱撒,家中發生的怪現狀,出現會說話的妖精,對人類世界有著 既可說豐富到哲理宗教的涉獵,又可以貧乏到牙膏和零食都拿來當正餐的的認知概念,理 智告訴我要客觀省視,感性上…… 我還是無法接受! ※※※ 兩個大男人在情人節用電話說悄悄話,這個場景真是沒話說的古怪,可悲的是我的朋友只 有伊卡洛斯,連選都沒得選,只得把惡夢的事情用最理智的人類語言訴諸伊卡洛斯忠告, 雖然他熱中的變態心理學和我期待的專業意見有點差距。 「伊卡洛斯,當有一天你家出現外星人怎麼辦?」 『太好了,哪時才有這等美事!』 我竟然忘記這個人除了是繪本協會會長,還曾跨海郵寄日本飛碟同好會的入會資格表。 「誰問你感想了!我是說實際處理方法。」 『當然是好好相處,表現地球人的胸襟,你可別學前蘇聯的特工和科學家,他們怎麼抓小 地底人,又誘騙亞特蘭提斯小人魚,實在太不要臉了!』 「等一下,你真的相信?」我按著太陽穴,那裡正一抽一抽刺痛著。 『相信呀!你提到他把我的白人牙膏當成點心吃掉,這是真的嗎?』 伊卡洛斯常把我家當成躲避編輯催稿的台北區最後陣線,連衣物和盥洗用具都留了一套, 平常我收在櫃子裡,就是不希望被橘誤會的糗事再重演,惡夢不知哪來的才能,這樣也翻 得出來,想必他是知道廁所的東西不能吃,卻不知櫃子的。 「嗯,我一直懷疑這是不是幻覺,但同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三天了。」 每天有個死小孩扯著你衣服哭餓,想用幻覺逃避都沒辦法。 『沒關係,下回我改買黑人白綠雙星口味。』 伊卡洛斯的幽默感,每每令修養再好的人都油然興起想扁人的衝動。 「喂,說真的,你覺得我這樣是不是不正常?」 我略帶不安地問,雖然惡夢對我私生活打起的波瀾不小,但如他所言我的對外工作交際夠 單純,目前除了主動告訴伊卡洛斯,尚無人知道惡夢的存在。 『你不是唯心論、認識論的信仰者嗎?你覺得有就有囉!何況這個社會每天都有亂倫強暴 殺害直系血親之類的事件,你的怪談也沒多怪嘛!況且,你什麼時候正常過了?阿藍表弟 。』 這傢伙老是仗著一表三千里的關係口頭占我便宜。 彼端傳來搖滾樂吵雜的節奏,可想而知對方又在邊聽音樂翹著腳丫看小說,笑得是快樂無 比。 「你對外星生物這麼狂迷,怎麼不想過來親自目睹?」 這點是我懷疑的地方。 『都小學時候的事情,提它作啥?況且你正煩,我再去攪和,豈不是太干擾你了。』 聲音滲入難得的感性,伊卡洛斯放緩了說話速度,嗓音低柔,我不禁有些感動。 『再說,人家現在正溫習幾套舊漫畫,我覺得神劍闖江湖第十二集……』 「噹!」 我冷著臉用力掛上電話,客廳的壁鍾彷彿還留著震動回音。 去找這個人商量真是徹頭徹尾的錯誤,不,應該說這個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大錯誤。 「老師,你臉色很不好,排便不順嗎?」 惡夢含著牙刷從廁所繞出來,經過歷時一小時的教育,他現在已經很清楚什麼是用的,什 麼是吃的。 「不是,我只是在思考現實與幻想的意義。」 癱在沙發上翹著腿,我無意識從茶几上拿了條法國麵包抵在臉頰旁,為何現在心底滿是十 五十六世紀劍客的幻影呢?還是停止胡思亂想比較好。 「又有新作品?人類沒有我想像中的呆板嘛。我還以為地球人都不相信我們了。」 惡夢轉回廁所吐掉滿口泡沫,整理得整齊舒爽,我才留心打量他每日不同的裝扮,大多是 有垂纓曳地的禮服,像個小大人似,風格很明顯的不是和米蘭巴黎前衛的服裝設計藝術那 種,或許幻想的卡通漫畫作品還比較貼近,也挺像少數民族的服飾。 「我該好好沉澱一陣子了。」 除了創作上感覺瓶頸,生活中多出惡夢,我也難以分出太多精神,最重要的是這陣子的疲 倦感,已經勝過了平常創作時把持的童心,是該沉澱心緒的時候了。 「沉澱?是長期躺在床上不動嗎?」惡夢眨了眨霧紫大眼,手上捧著一疊日韓劇的盒裝光 碟,學我平常姿態半躺在單人沙發上。 「那是癱瘓。」 除了異餘其他小孩的美貌,說真的,我看不出惡夢有哪裡和其他地球死小孩不同,耍賴、 裝可愛、壓榨大人、佔據電視電腦還有把我的客廳弄得一團糟,差別只會在他會上引哲學 下點佛經來頂嘴,滿嘴『不以物傷性』、『道法自然』,接著繼續看著電視把爆米花亂灑 。 欠缺、不,根本需要從頭再教育的可惡小鬼! 「老師,你真的不是排便不順嗎?我看你蠻挑食的喔!找個女朋友照顧你比較好,地球人 不是都常這樣做的?不過根據我的調查,你和一男一女都走得蠻近的,其他就沒特別往來 的人類,那你是少數族群還是多數族群呢?」 講到最後一句,惡夢微微勾起眼角,滲透出曖昧的眼色。 「女的是我姊,男的是孽緣,總之你少想到其他地方。」 當時我還沒注意到和惡夢之間的對話已經超越了一般次元,達到一種我完全不想要的默契 狀態,兀自對答著。 「是這樣嗎……」惡夢拉長了意味深遠的尾調,直到接收我的目光後才嘎然而止。 「不是血緣,就是有遠親的名義才認識吧?老師你好像沒有其他朋友,要不要我幫忙你結 交一些呢?門扉開在這裡也忒打擾了。」 「哈!」 小鬼竟然會說這種話,打死我也不信。 「你不怕你們世界的秘密被發現就做好了,我可是很喜歡安靜的。」 「這倒也是,至少網路上也來往幾個如何?」 惡夢貌似無辜地建議,可惜我的最愛裡只有『文學』、『歷史』、『考古』、『旅遊』, 半個聊天室網址也沒有,至於即時通訊程式的帳號密碼,惡夢則無從知道,儘管如此,聯 絡人也只有伊卡洛斯,這還是他央求我多次才安裝的。 我慵懶地咬了口麵包,瞇起眼睛朝對惡夢。 「你別想藉由我這邊來開發人力資源,既然你們世界什麼都決定好了,在地球上的事務也 請全部自己好好努力。」 特意加強了『全部』兩字,我如預期地看見惡夢臉上飄著遺憾的烏雲。 「可惜隨便認識人類是很危險的,要是遇上把侵犯他人自由當成朋友義務,把要求別人配 合自己的意思叫做道義的朋友,那真的是很麻煩啊!也不曉得對方的包容力如何呢……老 師,這點你就比較好。」 惡夢從禮服裡拿出我以出版的繪本,展演似地在我眼前晃晃。 「調查這裡人類的結果,發現很多人都是自私的,要是發現身邊的親人或朋友不是自己以 為的正常,馬上就用自己的標準把對方捨棄掉啦!送入醫院或公告社會來放逐啦!完全不 會顧忌以前的情分耶!」 「正常情況皆如此,你還想要求什麼?」 如果發現自己女兒搞同性戀,老爸有變裝癖,某個朋友其實不是人類,換成我都想生氣或 疏遠逃避,又不是聖母瑪莉亞,會排斥是理所當然。 「這個嘛……總覺得沒必要為了滿足自己的心理需求,就去傷害別人似的。」 惡夢搔搔鬢角捲曲的黑髮。 「可是,在地球上,不管落後或開發地區也好,你要維持部落,國家或家庭,或者民族的 秩序,一定得需要法律或傳統,既然有了公認的標準,那麼犯規的人,自然就是錯的人了 。」 我不以為然地說,惡夢果然是不同世界的人,或許是不懂人類的事情,才能把這種話說得 這麼自然和簡單。 「是的,不過每個時代的每個角落,總是有向社會發出革命的異端者,我們夢之國的住民 可是最了解這點的國度。我喜歡老師這本『東方千稜月』的作品,因為老師的作品,我們 能夠感覺,至少你不會拋棄你無法認同的存在。」 越是真誠不掩飾的人,就像擁有一千個稜角的月亮,無法彼此接近,希望沒有任何艱難就 能撫摸到本體的他人,也不能隨意地碰觸,因此認為太過麻煩或困難而離去。 無意用交際面具呈現出任人撫摸的圓滑,為了不在人群中刺傷他人,只好停留在遙遠的天 空,留下光芒和夢想給世界。 很久以前的作品了,似乎是高中時期,使用藍紫色系的水彩創作,當時我還曾想過要報考 美術系,挺認真地準備推甄備審作品集,其中之一的舊作。 後來,準備的資料當然是用不上了,在家庭要求下順勢決定了國立大學但是和美術沒相干 的科系。 「你怎麼會有這本書?」 所以我說是孽緣,若不是在伊卡洛斯死皮賴臉索討下,也不會為了增加繪本協會的成果名 單而自費重新出版,發行量自然是少數,只有同好才彼此交換作品。 「這並不奇怪,夢之國當然是收藏了世界上所有的夢想,讀物、畫作更是方便搬動的形式 ,我就是喜歡老師你這種長滿尖刺的溫柔,總覺得充滿了趣味性。」 惡夢揮動著小手,只要我不開口,便忘形地吹捧著自己的國度。 這可以解釋成,想看好戲的意思嗎? 「很多時候,人不是溫柔,只是孤芳自賞而已。不是不願傷害別人,而是那個『別人』就 像廚餘一樣,引不起喜歡的心情,更別說費心思去鬥爭。」結果,人都是重視自己,孤芳 自賞是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點的習慣,只是差別在,能做得有多徹底。 我曾相信只要努力,就能改變我的世界。 所以我親手得到了一個寧靜的世界。 「如果你要住在這裡,就別想企圖改變我,現在,好好睡。」 拂過惡夢的瀏海,單手用力將惡夢壓倒,看他四肢像青蛙一樣滑動掙扎,我開心地笑了。 「我是惡夢,還需要睡嗎?」惡夢不甘願地用兩手抓著我的手臂,昂首叛逆地壞笑。 「睡覺不好嗎?」我也愛睡飽吃吃飽睡的生活,覺得沒什麼不好。 「我和人類不同,我的睡眠只有一片空白。」惡夢解釋道。 「空白不好嗎?」我像是抬槓般重複反問,多加一隻手捏起惡夢肚皮,冷眼看他笑得喘不 過氣,鄉下老家的外甥姪女都喚我邪惡的叔叔。 「哪…哪裡好了?豬頭!快住手──嗚哈哈……」 「如果你老是想探我八卦和開電視,不如睡了這裡好安靜些。」 改捏為戳,除了手上動作外,我整個人悠閒得可以泡壺香片,其實若不是在幼稚園裡得維 持老師的莊嚴,和別人家的小孩不好動手,最快制服一個小皮蛋的手法絕對不會是孔子派 的諄諄善誘,教育學家都說言教不如身教了。 「房間的床長螞蟻,不能睡……你放開我!」 「床不會長螞蟻。」我好心地糾正惡夢的說法。 管教小孩第一步,絕不當孝子,惡夢自己打翻的可樂,棉被床單就自己洗。 「那今天晚上?」充滿期待的口吻。 「客廳有沙發,靠枕。」我拉下束髮的黑繩,甩了下頭髮逕自往寢室走去,順便用腳帶上 門,隔絕惡夢的抗議聲。 習慣性地切了所有燈源,直接仰倒在棉被上,我看著月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間透入,在高舉 的手背上塗染霜冷的銀白。 我真的長大了嗎? 心中時間彷彿仍是少年的延長,這十多年來,沒有嶄新進境,為了創造靜謐的空間,我幾 乎把一切干擾的可能性都排除了。 知道自己並不是全然世故,也回不到童年的純真了,在這個夾縫領域中,我選擇了最無心 理負擔的職業,而且全是和小孩有關的工作內容。 這種沒有生機的寧靜,卻依然令我心歡喜…… -- ____________________ | | | 風暴荒野 http://blog.yam.com/heide | | | WORK BY 林賾流次世代 bbs.bs2.to 個板: P_laterne |  |___________________|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0.78.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