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ID：divinexin
筆名：迪麥
───────────────────────────────────────
（五）
一早，她就醒來了，沒想到見到的是個陌生的環境。
阿棋在一旁侍候著，徐小姐也在一旁。
「李老闆有事出門了，他見妳病的緊，怕沒人照顧妳，就託我們照顧妳了。芙蓉姊姊，別
怕，我們都會好好照顧妳的直到李老闆回來的。」
「……」她點點頭，什麼也沒表示。
「少爺，李老闆殺人了。」福伯將在外面聽到的傳言連忙告訴少主人。
「我知道。」徐少一臉沉重。
在一旁聽見的徐小姐一臉驚愕：「這麼說……」
「哥，你該要報官啊！」徐小姐想到昨晚見過李老闆，又想到哥哥知道詳情卻意圖包庇他
，他是殺人兇手，這徐家不就成了幫兇了，要是傳出去，一想到此徐小姐就寒上心頭。
「不行。他可是救了徐家的大恩人，更何況他沒有難為我們，只是託我們照顧芙蓉姑娘罷
了，妳怎麼可以報官呢？」
「但是這一牽連到，我們也是難逃法網的啊！」
「不會，我們徐家上下噤聲，外人無從得知。」
「哥哥啊！」徐小姐想不透徐少到底在想什麼，氣得要回房去了，卻見到她站在長廊口。
「芙蓉姊姊，妳起來了。」徐小姐猜想她大概什麼都聽到了，但也只好裝作無事：「芙蓉
姊姊想必身體好多了吧？」
她點點頭，擠出個笑。
「如果芙蓉姊姊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儘管差使阿棋吧，阿棋很勤快的。」
她又點頭，徐小姐看了看旁邊，一時沒話說，「那我先離開了。」
她走到堂前坐下，默然。
第二天，默然。
第三天，默然。
無數天，默然。
「芙蓉姑娘的身子好的真快，燒都退了，不像李老闆說的那麼嚴重。」徐少近幾日直問阿
棋她的狀況如何，知道她好多了，放下心裡的石頭。
「這倒是，雖然常常出房走動，但是我看芙蓉姊姊好像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總是一個人
在院裡孤獨的走著，就算身子好了，這樣又會悶出病的。」徐小姐小小聲的和徐少說。
「但是……李老闆不是說她有心病嗎？我想芙蓉姑娘這等行為只能等李老闆來解答了。可
這事已鬧得滿城皆知了，聽說方大人將這事上達京城，王爺都已經差人關心，我想李老闆
可能逃不過這個劫了。」
「我們真的沒關係嗎？我們和李老闆接觸過……」
「妳怎麼可以這麼說，如果沒有李老闆，現在我們有這麼好過活嗎？」徐少嚴厲的說，儘
管如此，徐小姐對這事還是不放心。
「哥，李老闆是要犯，這可不成，不如我去報官。」這話徐小姐忍著，沒再說，因為徐少
看起來態度很堅持。
「不管如何，妳可別在芙蓉姑娘面前說，我就怕妳這張嘴。」徐少再三叮嚀。
「還得你說。」徐小姐哼了一聲，瞥了一眼窗外的院裡，她坐在亭中，無神的望著遠方，
任著風拂亂她的髮絲，徐小姐心想，根本不必說，她一定什麼都知道了。
「芙蓉小姐，妳的身體好像恢復的很好呢。」阿棋來到亭中，要請她去吃飯。
她笑笑，雖然她身體好了，阿棋怎麼老覺得從她身上好像看不到生機。
堂裡傳來幾聲吆喝，吸引了阿棋的注意，她連忙去看看怎麼回事。
「當家的出來，快出來見爺們。」幾個差爺來到徐府，胡亂的叫著。
徐少走出來看到差爺，心裡一陣七上八下，但還得強作鎮定；徐小姐也出來，年
紀小藏不住心事，一臉不安。
「幾位差爺來到寒舍，敢問有何要事？」
「聽說你這兒跟要犯李孝仁有點瓜葛，頭兒叫咱們來搜搜，問問徐少爺允不允啊？」其中
一個留滿鬍子的粗獷大漢拍了拍徐少肩頭，他問徐少也只是口頭上提提，誰都知道根本攔
不住他們。
「各位爺請便。」徐少心想，他們應該找不到什麼，那封信已經燒盡，他也交代過下人噤
口，只擔心……只擔心他們認得她，知道她是李老闆的人。
幾名差爺到屋裡屋外四處搜，一個到院裡找的差爺果然看到她了。
「刀爺，您來瞧瞧。」他在院裡叫喊著，在堂裡的鬍子爺好奇的來到院子，徐少緊張的跟
去，想想該怎麼應對才好。
「瞧，這姑娘長得挺標緻。」
鬍子爺摸摸鬍子，露出笑：「是啊，徐少爺，這姑娘是你什麼人？」
「刀爺，她好像有些眼熟。」其中一個差爺說。
徐少緊張，一時想不到該如何是好。
「她是咱們少爺的表妹，父母過往才來這裡依親的。」阿棋見徐少應不出來，連忙替他答
了，徐少露出感激的眼神。
「阿棋，表小姐看起來不太精神，妳帶她進房休息吧！」徐少順勢這麼說。
「是。」阿棋趕緊扶起她，將她帶走。
望著她離開，鬍子爺笑著對徐少說：「有這麼標緻的表妹，我想你好事應該不遠
了吧！到時可別忘了請爺喝杯酒！」
徐少尷尬的笑著，隨便應付著什麼話，就將這些官差送走。
如果李老闆真的不再回來了，那她怎麼辦？
徐少想著這個問題，思緒飛回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形。
她專注彈琴時的神情。她受傷硬吞淚時的神情。她上樓與他錯身時的神情。她是
個謎樣的人物，徐少對她全無了解，她的身世背景他全然不知，就連她到底算是李老闆的
什麼人，他也不清楚。就算要猜，就連個頭緒也沒有。
喜歡她……他不敢說，但是那時在橋下，他抱起溼漉漉的她，那隔著一層溼布的
肌膚觸感不時湧上心頭，一想到此，就心跳不已。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心裡老是不經意的響起鬍子爺的話：「我想你好事應該
不遠了吧！」，他知道自己不該這麼想的，但如果李老闆真的不回來了，那她怎麼辦？
他並不是對她著迷，他要說服自己，他是替著李老闆照顧她。但事實上，他總是
忍不住想著她那哀傷的臉龐，而感染到她悲傷的情緒。徐少常在她坐在院子亭裡時望著她
，看著她，他心裡好是不忍。
今天，他走到她身邊問：「芙蓉姑娘，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抬頭看徐少，點點頭。
帶著她，徐少跨出徐家門階，往街路走去。
她走在路上，路人不再用奇異的眼神看著她，他們大概都忘了，眼前這個穿著樸
素的清秀女孩兒正是清明時走在路上的賣笑女之一。似乎也沒有太多人認得她就是李老闆
保護甚周的那個女孩，他們只是瞥了一眼，又繼續為生活奔波。
「妳有來過這裡嗎？」
她搖搖頭，望了望四周，路邊有幾個揮汗生活的小販，她望見了那攤賣紙花的。
她看紙花，又看看徐少，徐少會意似的帶她到了那攤販前。
「客倌，儘管看看，我這兒有剪紙花可以看看，瞧，這裡的都是，如果您想要剪什麼，管
跟我說，我可以剪給您。」攤販拿著一把剪子，一旁幾疊紅紙，前面列著的都是平面的大
紅剪紙，見她不感興趣只是拿著紙花把玩，徐少問那小販：「您這幾枝花要怎麼賣？」
「二文一枝，客倌。」
「這樣啊……」徐少對她說：「想要什麼花就拿吧，算是我送給妳的。」
她放下手上那朵紙芙蓉，輕輕搖頭。
徐少見她如此，硬是替她買下了一朵。她拿過紙芙蓉，輕嘆了一口氣。
離開攤販，再拐兩個彎就會到江月樓了，她知道。
徐少也知道，所以他特意直走想離開，但是她一意孤行的往江月樓去。來到江月
樓前，才幾天沒見，江月樓的大門緊閉，上面貼了封條。
她緊握著拳頭，緊緊地，她深深吸一口氣，將拳頭放開來。
看她的表情，徐少也跟著緊張。
「不如，我們離開這裡吧？」
她沒有拒絕，跟著徐少離開這裡。
福伯急急忙忙的從外面回來，神情緊張的趕緊找徐少。
「少爺！少爺！」福伯急著找徐少，只見徐小姐走出來：「怎麼了？少爺跟芙蓉姑娘出去
了，有事儘管跟我說。」
「小姐，聽說官府已經捉到李老闆了。」福伯緊張的說。
「是嗎？」徐小姐嚇一跳，冷汗直冒，「那怎麼辦？已經抓到了李老闆了，那我們會不會
有事？」
「不曉得啊，小姐，我這就出去找少爺。」
「快去。」徐小姐心跳得好快，她咬著指頭，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衙門前，圍觀的人群騷動著。
「那個就是那個開淫窟的。」
「我看他也不怎麼樣，居然敢殺人。」
「這是報應！罪有應得。」
「殺的人還是王爺眼前的紅人，他就算是死罪能免，活罪也難逃。」
「你有看見嗎？那一位就是巡按大人了。」
「哎啊，連巡按都來了！沒想到我們這小地方居然還會有大官來。」
巡按大人站在一旁，冷眼看著李老闆。
這時落魄的李老闆正被捕頭給押進衙門去，群眾吵得不可開交，大家都爭著看這
個殺人不眨眼的兇手。
「聽說是方大人的公子大義滅親，才將這個兇手抓起來。」賣菜大嬸說。
「方少爺？破了這個大案，那看來方大人要升官了。」
「豈止，聽說方少爺在京城謀官做，等了一段時日了，這次立了大功，方少的官有著落了
。」哼的一聲，一個大漢不齒的說。
「那不是又來隻官老鼠了嗎？」賣菜大嬸說。
「哈哈哈……」眾人笑著，方威的惡名早就傳遍整個城。
徐少經過此處，見騷動一陣，先去看看情況，沒想到聽到這樣的事。他臉色鐵青
的回到她身邊：「我們走吧，不過是件小事罷了。」
她點點頭，繞道離開。
徐少已經沒有心情再陪她四處逛逛了，心情十分紛亂，但是他又不能幫李老闆什
麼忙，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李老闆交待的「好好照顧她」罷了。
李老闆真的回不來了，原來當初方威說要幫李老闆逃離這裡，沒想到只是個幌子
，他只是利用李老闆作為他做官的踏石……真是令人心寒的人性，只是，李老闆當時怎麼
會相信他呢？徐少真想不透。
無視於一旁街巷的吵鬧，兩個人安靜的走著，不知不覺的就來到橋頭。
兩旁的柳樹依舊青綠，風一吹，就輕輕的舞動著。
她看著自己手中的紙芙蓉，想起那天的紙芙蓉。
走上橋頭。
沒有聲音，往事幕幕在她腦海裡跳動著。
一個小男孩抱著琴回家，母親一邊織著絲布一邊笑著跟他說話，父親也拿著鋤頭
從外面進屋來。
父親放下鋤頭，到廚房找大水缸舀水喝。
母親對小男孩說了些話，小男孩點點頭。
突然，一個老者焦急的跑來，神色慌張，父親露出憤怒的神情，拿起一旁的鋤頭
，跟老者激動地說了幾句話。
母親站起來，勸了父親幾句，父親大喝回去，揮了揮手，他對著老者說話，並把
女人和小男孩拉到老者身旁。
母親神色堅決，她將小男孩的手交給老者，自己到了丈夫身邊。兩人互相看了一
眼，向老者揮手，老者勉為其難，拉著小男孩的手離開了。
小男孩回到房子，噁心的感覺讓他差點沒吐出來，眼前看到的簡直是煉獄。
血。
映入眼中的是滿滿的血。
腥紅的一片震懾了他。
到處都是，連他的琴弦變成紅色的。
「爹……娘……」她忍不住哭出聲。
他忍不住哭出聲。
徐少嚇呆了，這男聲的的確確是出自她的口中。
「你是……」
他哭的淒慘，淒涼的讓徐少心軟。
儘管徐少心中仍然驚愕無法接受事實，但是眼前的「她」難得有這麼大的感情出
露，這時他也不好說什麼，那麼，就讓「她」哭個痛快。
「男人。我是男人。」「她」擦去臉上的淚，哽咽說。
徐少怎麼樣也不能接受眼前的「她」居然是男的，那麼自己不就是喜歡一個……
一個男人嗎？
「我要謝謝你，照顧我。」「她」繼續說：「但是我都知道了，包括李老闆的事。」
徐少心裡複雜，不知怎麼辦好。
「我都知道，包括李老闆託你們照顧我的那個晚上，我什麼都聽見了。他殺人的那個晚上
，我也看見了。剛才經過衙門時，那些圍觀的人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唉，我果然是個地
煞孤伶星，對我好的人都沒有好運。沒關係，我離開就好，我離開就好。」他眼神恍惚，
將手中的紙芙蓉高高舉起：「你知道嗎？我不過就是朵紙芙蓉，活該凋零。」
手一鬆，紙芙蓉直接落下橋，任無情的河水沖噬。
徐少到現在，什麼話也說不出，好不容易開口了：「我的心情很難說，你都知道
了，但我敢說你一定不知道，」徐少終於說出口：「我很喜歡你，但是你又是……我之前
不知道，反正我覺得這一切很荒謬。且不提這個，我還是希望你別這樣，因為你難過，我
也會難過。」
他好意外，徐少怎麼會……
兩個人都安靜了一會兒，然後他笑了：「那麼這一切都是誤會了。沒關係，我離
開就好。」
他的笑還是一樣那麼美，只是滄桑地，滄桑地。
徐少有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無預警地，他一躍過橋，往下墜去。
河上濺起好大的水花。
「秋後處決」四字從方大人口中說出，驚堂木一拍，此案終結。
李老闆心裡一痛，他閉目。
突然，他哈哈大笑起來，眼淚卻流了出來。
全篇完
＝＝＝＝＝＝＝＝＝＝＝＝＝＝＝＝＝＝＝＝＝＝＝＝＝＝＝＝＝＝＝＝＝
結局有點鳥的全篇完，請原諒這個結局，因為當時年少不懂事……
謝謝大家收看，請大家不吝批評指教！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6.152.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