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轉錄自 lesbian 看板]
作者: altoman (文字白巫.松林e涵) 看板: lesbian
標題: [創作] 女流之唄(3)
時間: Sat Dec 12 05:18:25 2009
雪。白茫茫大地真乾淨。她曾如此喟嘆。哪時候開始圓禿掉髮？她不知道。上次她
大腿內側與女陰之間，不偏不倚長了顆脂肪瘤。腫瘤科總醫師長腫瘤，她會像一則新笑
話。想方設法到別家醫院看，一看開小刀的，是以前學校的色狼教授的老友，她知道她
再苦心隱瞞也是沒有用。她平躺在手術檯上，有如刀俎磨磨霍霍下的魚肉，這次狼群改
披上了綠衣，偽裝在草莽裏，開始分食她。流言照樣如雪，融了溷了泥濘，髒，亂。
她的圓禿，私自疑以為是蝨子，絕不可能來自於她，她有潔癖。一定來自於病人，
或是，或是清潔習慣不佳的某護士，據說上遍了各大主治，當不上大的也可以當小的，
定是從那個荒郊野店的風月場所帶回來。變態，噁心，髒。她覺得，辦公室戀情，就像
近親交媾，很亂倫。
她先是用蓬鬆大波浪去遮掩圓禿，方才懂了，欲蓋彌彰四個字箇中真意。醫院全天候
空調十分炫奢在放送著，她的鬈度沒多久就塌了。某天下班，她一狠下心，跑去剃了光
頭，再買假髮。他人的已死的髮，虛長在她活的血賁脈脈的頭皮上。她想，跟她生活一
樣，沒差。她是醫死，不是醫生。
雪。雪崩成坍塌，壓死人。病患不再用英文責懟她，反而聲淚俱下，醫生我求求妳想
想辦法，想想辦法，只剩不到一年不是嗎？拜託，拜託。
沒有用。她一路爬到總醫師，還是實習生一樣，她要學的還有很多。她不能這樣告訴
家屬。
聖經上說，左手所行之事，莫告知右手。佛曰不可說。她更不能說，她是醫死，不是
醫生。她也不能告訴其他人，她的圓禿。
爬上去要拾著一階一階，慢慢爬；摔下來卻是很快的事。生孩子一夜貪歡就可促成，
死個人卻是一凌遲二凌遲再凌遲，很慢。
她和顏悅色善目向家屬說，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病人真的很痛苦時，我們可以施
打一些嗎啡，減輕他的痛。
家屬什麼都沒再說了，心如槁木死灰。病人離開，家屬也跟著離開的那一天。照常應
該家屬會來護理站告別。家屬來了。欠身，薄薄施了一個鞠躬禮，手上還挽著大大小小
行當。施禮者低，受禮者更低，低下，低至彷彿要鑽了一個地洞遁走了去。家屬在離開
前，看她看著他，嘴型說，Killer but bald。她怔惝了一下，光頭殺人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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