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諮商

[romacapri (romacapri)]

　讓我嫉妒的是得知《衣櫃裡的親密關係》（謝文宜，2009年4月）一
書的出版。作者是念家庭或婚姻諮詢，以及心理詢商。書中是以偏向實
證科學方法論文模式，對同志伴侶進行質化訪談。涉及男／女同性戀差
異的比較，但鍾心偏女同志為主。以往做婚姻家庭的她，做同志伴侶時
也涉及了這問題：異性戀伴侶和同志伴侶之間，有什麼差異？當然，答
案並不是本質論的「同志具有什樣的基因因此哪裡不一樣」，而是放在
處境，強調同志伴侶間因為承受社會壓力、出櫃管控，以及找伴不易等
，傾向於珍惜與有較大的磨擦容忍空間；和異性戀伴侶不同的是，少了
生理性別差異，在家務分工傾向於趨近平等(?) 之類的。大致這本書的
內容。當然，作者的研究與寫作態度，無疑是令人激賞的，尤其同時也
是心諮實務工作者。

　嫉妒的點在哪呢？無疑地，這是一篇優秀的研究者與著作。讓我嫉妒
的是，台灣中文界來說，女同志有許多作者耕耘，其中包括【張娟芬】
寫下的最美麗作品……（對，女同志議題有張娟芬，近乎讓我嫉妒 >.<）
。但，誰曾為transsexual的存在、面貌與心諮議題，寫過什麼呢? TS
無疑也是較其它性別身份與憂鬱症、自殺重疊，當愈來愈多研究者從事
同志議題的分殊深入時，TS領域的一片空白，是否有些當務之急呢？除
了「質化訪談生命敘事」、「社會版報導」、「大學生宣導大眾正確跨
性別認知的期末報告」、「醫療過程受性別二元宰制」或政治語調的
「超越性別二元」之外，仍有什麼可能性呢？

　當然那個人並不會是我。我並不是學專業心諮，缺乏該學理的思路與
語彙。就算轉變過程中也切身經歷過、有些想說出的「什麼」，但也只
是一些極模糊的小片段，散落一地。小聰明也派不上用場。


　手邊對想進行的transgender study議題，分成幾個區塊：一是transsexual，
一是Cross-Dress與變裝社群文化，一是trans-lesbian與女同志社群間
無解題。TS主軸有寫過一篇研討會，內容是偏向一般性的；後兩個，摘
要投稿一直還沒上 >.<。不過心裡一直擱置著石頭，是關於後兩個題目
之外，勢必還是會再回到TS的議題，並再深入：transsexual普遍容易
有的心諮方面困境。

　用詞必須很小心，寫「個人社會適應」之類的我會叫你滾。「適應」
一詞，暗示了一種（個人）適應「不良」，召喚一種「每個人都要社會
適應良好」的准則要求；或是推給「是社會的錯，社會對跨性別者的壓
迫」，陷入「要碼個人的錯，要碼社會的錯」、這樣的二元泥淖。兩邊
都不會是真實。

　那，什麼是真實呢？反覆反覆有過不斷的生命經驗，最切身的，以及
數不盡的在棉被裡哭，好起來，然後變得比以前又稍微更好一點點……
但當學人文學科論述的我，要跟別人坦露一點點接近真實的傳遞時，又
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想表達那個困難「點」，卻又什麼都說不出。


　以下是一點嘗試。進一小步，僅管全盤都錯也好。



　先理論性來說（對不起 >.<）。順沿著和其它性別身份的推沿（女同
性戀、男同性戀、異女、異男），我構思的思路是這樣的：

　處境與生長歷程，對心靈結構造成的影響。


　處境（situation）指，社會結構與個體的周遭（surrounding）。
前者指男女刻板角色、異性戀機制、資本主義世界等，後者指原生家庭
、活在台北國內還台北國外，之類的（誤很大）。生長歷程顧名思義，
指不斷以來過往所連結到的現今，與不斷現今所連結到的未來。

　「心靈結構」在此應該是關鍵了。什麼是心靈結構呢? 李維史陀結構
主義式的集體潛意識？美國式的弗若依德實證心理學？都不是。不知怎
麼表達，但舉以下幾個例子：

　比方，一般生理女生（female in general）在生長歷程中，可能會
遭受到「使她明瞭她的原生性別，在性（sexuality）方面、所處的社會
處境」的事件。比方，性侵，性騷擾，公車上某人極噁心的手，孩童記
憶中模糊的親戚的那個夜裡或下午，或是父母對待女兒初次來潮的態度
、管制女兒晚上幾點回家，或是當青春期時走在路上，感受到路人（尤
其男性）對她的目光，與發育中的胸部正相關……這些，使她意識到她
的性別與性、在這社會的處境。

　而，長期下來，會對女性主體的內在，造成或正或負的長期影響。比
方，恐懼得要獨自回家時的街道黑暗。就算克服，但那隱隱的不安，會
潛浮在愈來愈深的地方。或是經歷過什麼內在的能量過程，去克服那個。

　比方，同性戀必須隱瞞而過活，在生長歷程下造成若有似無的影響。
掩飾與表現融入是保護自己的技巧。或著，當隱瞞得愈來愈好與天衣無縫
，心裡的那個什麼便被壓到愈深愈深的地方，在附和著異性戀話題之餘，
「我」彷彿活在愈來愈透明當中。


　比方，比方。我的意思是，處境與生長歷程，對心靈結構造成的影響。
至於那個「心靈結構」該怎麼敘述、指稱、甚至規範定義，又是極大的敏
感問題，例如說每個女生都有厭男恐懼症也是很危險的。



　相較生理女性與同性戀的困難，（理論上）我認為，transsexual的困難，
首先還是要置放在轉變經驗（transsexual experience）上。轉變經驗，
是TS既殊別於一般女男生、也殊異於同性戀生命經驗的地方，不論如何，
我們要尊重這特殊性。轉變經驗，我分為三個階段：

　轉變前－轉變中－（不斷）轉變後

　一直思索，這三階段的劃分仍舊是有意義的，它標示了轉變經驗與生命
歷程之間的重疊情況（每隻ts都會不一樣，有人在15歲開始，有人25、35
或45；有人很早就OP，有人先做豐胸或外表聲音完美成臻），也標示了
（不論年齡、而就階段而言）落在哪個階段時的困境，與需要克服的挑戰。

　轉變前指認同釐清、並且決定開始的之前。有人天生從小就想女裝洋娃娃
，但也有人從小雖然是與一般男生沒啥兩樣、但在青春期卻熬過了很長的
孤獨與困惑摸索。我不知道，轉變前的階段如果熬得太長，對於心靈會有
什麼負面的後果；但應該，是壓抑吧。很。

　前－中－後是個漸進的不斷進續，而非斷然劃分。總之，轉變開始的早
期，也是（或更是）痛苦與不堪回首的經過……（遠目），比方以前很拙
的樣子，應該沒有人想去承認吧。但總之，客觀回顧來看，除了在客觀外
在方面，技巧、物質資源和經驗不甚純熟（仍在買裝備與賺經驗值）之餘
，就心諮角度而言更想挖掘的應該是－－

　前－中－後三階段，每個階段而言的內心處境。


　就轉變剛開始之後而言好了。以自身經驗與和其它隻ts參照，試著先找
出一個一般模式。假設情況是這樣，荷爾蒙和外表改變同時開始。

　外在方面，每當嘗試（多一點點的）新樣子走出去，都是（需要挑戰與
克服的）害怕與不安全感。像神經質一樣汲汲營營於外表、打扮與保養的
學習（畢竟那涉及呈現在外時的自尊、自己的決定與所願，以及肢體、言
語或目光上的人身安全）。

　生理方面，女性荷爾蒙會導致情緒化、敏感、混亂、憂鬱與脆弱（尤其
是在還不穩定、習慣與掌控時）。

　內在方面。客觀來說，我覺得最慘的是－－轉變初期，倘若是某種意義
上的（重新）剛開始面對世界－－那麼，就會變得……跟再一次青春期一
樣。15歲時期，或者更慘，7歲，或3歲。會很渴望渴望地，抓取著極為微薄的東西。
會要一些，很基本很基本的東西。如說話，聽見某人的聲音，在身邊，或
是更基本的……。轉變初期，關於如何以新方式與他人建立關係、都還在
重新協調、適應、摸索，甚至完全重新第一次學的情況，因此，關於情感
關係、朋友關係或著只是一般日常關係－－都會很……嗯，不知怎說。也
許之於你而言，可能有點ㄎㄟˊ、誤解甚至危險；但之於「我」來說，可
能同時也意味著，可能根本不知該如何怎麼地和你相處，但又同時很需要
很需要想要和人接觸，想要得到東西。同時，又會和因轉變時的【害怕】
與【需要安全感】，很宿命又致命地糾纏在一起。然後，又會跟早期的
「各方面都缺乏技術、物質與經驗值」，很宿命又致命地再糾纏在一起……


　處境與生長歷程對心靈結構造成的影響方面，普遍來說，害怕、缺乏安全
感、保護自己（有時會以冷漠和面無表情；有些會以神經質攻擊別人來表現）
、好像是會普遍在的。有的在外表方面，有的只在［自己才會知道的］某
些方面，如情感關係、朋友人際、或著……。一些方面可能早已有經驗值
所以沒有問題，一些方面可能卻又是渴望著的痛點……

　
　大致這樣吧。隨著時間和練習，大部份的階段都可以迎刃而解。就是過了
之後、反過頭來回想是怎麼走過來時、都會想「蛤？是怎麼過來的? 」一般
地迎刃而解。好像人活著不都這樣 (?)  (奇怪的結尾)


--
※ 編輯: romacapri       來自: 140.119.202.116      (12/23 06:47)
推 grmtckr:推~
推 lovelolita:推推
推 swami:推~ 不知道羅馬有沒有要辦個交流分享會  我覺得許多個體經歷
→ swami:有其特殊性 也有一些相同性  例如摸索性別的性別混淆階段
→ swami:所帶來的尷尬處境 不安全感 默然.. 屬於跨性別而非淹沒同志
→ swami:群裡的經驗討論...
推 lspainter:這篇寫的太好了，轉變中得心裡過程其實真的很難用言語
→ lspainter:形容。要不要再深入一點，乾脆辦個座談會或小型研討會之
→ lspainter:類的，這些真的是很重要的資料，但一直都很缺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