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由下而上還是由上而下?--"賤民"有感

[jeanvanjohn (尚市長)]

最近聽說有同學組成了"賤民解放區"，希望能帶來一種更民主的學運風格；
市長剛好碩士是專門研究這方面題目的，就讓我來講講吧?

其實左派運動長期以來一直有一個難以排解的問題，
那就是到底運動的領導，該是"由上而下"，還是"由下而上"?

有些人會認為，社運就是該由上而下，"由少數聰明的人去領導多數不聰明的人"--
當然，那些"聰明的領導人"不會這樣講，不過有些"不聰明的領導人"偶爾會說溜嘴，
把自己的真心話不小心說出來，比方說非常"聰明"的瞿海源:

http://www.taedp.org.tw/story/2567

"社會的進步本來就需要仰賴一批人的率先推動。
如果說什麼改革都要訴諸民意，民意經常是保守的，經常是要等改革先做了，
民意才會跟著改變。就像當初解嚴前夕，如果去做民意調查，
恐怕也是絕大部分的民眾會不支持解嚴。訴諸民意不可能搞革命、推動社會變革。"

瞿海源的說法，就是典型的"聰明的領導人帶領不聰明的群眾"論點；
在歷史上，確實有個人用這種方式建立了一個大帝國，那傢伙叫做列寧，
所以這方法證明是有效的，
但是，革出一群新主子，還能算革命嗎?人民真的有當家作主嗎?

答案我想是否定的。

有懲於列寧的無產階級專政，英國的新左派另有其觀點，
他們認為，革命必須基於"自覺的群眾"，採取"由下而上"的方式去推行，
只有人民自覺、自主，產生自己身為階級一部分的意識，革命才可能成功；
革命不是少數菁英領導，而是經過大家共同討論、思考，獲致共識之後的成果。

這就是"賤民解放區"各位同學的想法，當然也是市長我的想法。

...沒錯，我的所學與我的理念，都是傾向於賤民一派的，
而且我很討厭列寧或者瞿海源這種"聰明人領導笨人"的想法，
在我看來，這就跟我昨天說的"把台下的群眾都當成智商只有二十的群氓"，
是一樣的偏執與荒謬。

但是，我在傾向"由下而上"賤民理念的同時，我也還是一個歷史學家。

研究所時我探討了近代歐洲有關"由下而上"的民運發展，
試圖找出一個支持這種運動的樂觀論點，但最後卻相當失望，
因為"由下而上"的社會運動，幾乎99%最後都失敗了，
不是分裂就是被強大的專制政府打垮，也可能兩者兼備。

由下而上的社會運動，最大的問題是凝聚力不夠，
每個參與的人是否都能產生公民的自覺?
公民的自覺與自身利益之間如何調和?
自身利益與國家利益產生矛盾時，該以何者為優先?

菁英領導的時候可以設法把這些聲音壓下去，
(問: 真壓不下去怎麼辦? 列寧: 紅軍給我派出去，誰還有意見?)
問題是集體協議的時候，不和諧的聲音就很難平息了。

所以，由下而上的賤民做主理論，如果只在校園或是小社群裡還ok，
但是真要在幾十萬人的場面見真章的話，恐怕就完蛋了><

研究這段歷史對我而言並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畢竟，沒有人會喜歡承認自己的理念在現實面前是註定失敗的，
不過我到現在還是擁護這個理念的賤民一枚；

事實上，由下而上的理念在長期的社會教育，以及公民社會的培育上，
都有其珍貴的重要性，只是在這種真刀真槍和政府對決的時候，
良善的理念恐怕派不上用場...

因此，這就陷入一個革命的矛盾:

要和國家機器對抗，一定是"聰明人領導不聰明人"比較能發揮戰力，
可是這種革命到最後，通常"聰明人"都會變成下一個壓迫者，
於是革命反覆循環不已，人民還是沒有真正當家作主的機會...

真是令人頭大的循環，可是目前還是沒有破解這個迴圈的辦法。

所以，我們還是需要賤民們，至少多多建立起公民的自覺心，
對於防止下一個主子竄出頭還是有益無害的，
只是真要用這種方式去革命，那就難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9.14.86.110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FuMouDiscuss/M.1396609465.A.CD3.html
推 eeyellow:同意  公民的自覺是民主政治能維持的必要條件
→ dieorrun:某妖放話實在很難看 不然這當然是有助公民覺醒
推 Theddy:+1 理念的實現還是要看能否在現實世界實行成功
推 camel:推
→ Theddy:賤民的理念有助於公民覺醒  精英領導則較能帶領運動成功
推 ADIE2:這很正常 差別在於聰明人會不會換了位置換了腦袋
→ ADIE2:我是相信陳林黃團隊不會這樣 所以相信他們的領導
有阿扁的例子，說實話我不太有信心.
※ 編輯: jeanvanjohn (119.14.86.110), 04/04/2014 19:15:58
→ ADIE2:只能說賤民解放區的對點放錯了 應該要放在政府
推 Theddy:所以公民覺醒才能當作一種制衡阿  法治與公民思想要並行
→ kame0407:一直以來人民總渴望有菁英出來領導，若菁英失控又變成民
→ ADIE2:阿扁喔 說實在阿扁那時候民進黨立委如果占多數 就難講了
→ kame0407:主暴政，接下來又轉向擁抱社會主義...這就是台灣的悲哀
推 pttstupid:
推 ian90911:
推 dnacat:我不相信現在的團隊不會變質，所以從第一次發現他們口條夠
推 maplenight:人是會變的，只有建立更完善的制度去牽制才行
→ ADIE2:阿扁也是想做但是下面的狂檔 以至於做事做一半 半桶水呀
→ dnacat:好，領袖魅力夠強時，我就在擔心會不會是未來的棘手人物
→ ADIE2:這些其實應該要在先贏了政府才出現 都還沒贏就出現 不就敗了
→ dnacat:制度完善，還有建立夠好的人民素質，才是長治久安的辦法
推 xxyxx:要先揚棄選出一個名君可以解決一切的觀念，而是以制衡為出發
→ dnacat:但在學運成功前，我個人是願意讓他們領導的
→ Theddy:建立完善的制度 也需要建立者有清醒的頭腦、正確的思想
→ dnacat:因為是非常時期，所以同意非常手段
→ xxyxx:點牽制並阻止名君變成獨裁者
→ ADIE2:以大局來看 如果公民憲政會議成功 那麼下面的人是有辦法制上
→ ADIE2:現在就是政府極團獨大 陳林黃團隊要從新打回分權監督
→ ADIE2:這樣才能制衡 如果他們上位了 那麼以下對上仍然體制內有可能
→ dnacat:沒錯，所以我才說現在個人願意讓他們領導
→ dnacat:但在此同時，必須讓自己不要掉入「期待明君」的心理
→ ADIE2:簡單來講 先贏政府再說 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對吧
→ dnacat:而且人民素質跟制度都不足以抗衡政府，所以是非常時期
推 maplenight:沒錯，這場沒打贏後面都不用談了
→ ADIE2:如果從現在就在後面扯後腿 那不就忘了當初的初衷?
推 Theddy:"先贏再說"這點在年代的節目好像已經被提出好幾次了
→ dnacat:同意要先贏再說。
推 ADIE2:現在馬手上就掌握了行政院 立法委員 教育部 文化部 經濟部
→ ADIE2:可以說除了老王其他都掌握了 陳林黃就是要打破這局面
→ ADIE2:提出公民憲政 多提一個民進去 打破這極權狀態
→ ADIE2:假設他們贏了 後上位了 只要公民憲政存在 那麼他們也無法
→ Theddy:這可能就需要拉攏體制內的人物 卻也容易導致政客干預學運
→ ADIE2:為所欲為 下至上的方法依然存在
→ ADIE2:但是如果他們輸了 那一切就再見了 有再多的賤民解放區都無用
→ dnacat:http://ppt.cc/Mbs9
→ dnacat:這篇解釋了為什麼我不完全單純信任制度或個人的原因
推 repression:!
推 ADIE2:任何運動都一定需要一個頭啦 不然最後就是一盤散沙 各自擊破
→ ADIE2:上面大魔王都還沒打下就要分散火力 不就自亂陣腳QQ
推 ADIE2:至於陳林黃會不會變新大魔王 基本上從現在看起來
→ ADIE2:看不到那個跡象 如果是 那麼他們現在在做的 在推的事情
→ ADIE2:幾乎就是拿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 ADIE2:今天會有賤民解放區出現個人認為是沉不住氣
推 ADIE2:不滿陳林黃團隊到現在沒有交出一個漂亮的勝果 所以不信任
→ ADIE2:殊不知哪有這麼簡單就可以推倒政府 這可不是在扮家家酒呀..
推 neverspeak:推樓上
推 cupple:人是會變的 所以才需要制定彼此制衡的方式 讓上位者保持恐
→ cupple:懼 現在代議制失靈 導致人民聲音不足以制衡 所以需改制
推 honeyomb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