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的鐵門半拉著，阻隔了外頭街燈的喧囂，
店內的燈光也只開了一半，柔和的光線勾勒出吧檯與桌椅的輪廓，
窗外的夜色靜得有點不真實，像是城市裡被刻意留下的一小塊溫柔。
曜宇彎著腰擦拭檯面，動作慢慢的，像是想用這些細瑣把心裡那股不安也拭去。
楊叔在樓梯口停了一下，淡淡地說。
「我上樓訂點貨，你把下面收一收。」
曜宇抬頭回應，聲音不大。
「喔，好。」
風鈴輕響時，他的手一頓。
抬起眼，就看見孟辰站在半暗的門口，肩上還落著點夜風。
「楊叔呢？」孟辰沒有直接走進來，而是站在門口問道。
「……呃，楊叔在樓上訂貨。」
曜宇有些慌亂地開口，聲音比預想中乾。
孟辰只是「嗯」了一聲，卻沒有要往樓上走，只是慢慢走到吧檯邊，拉開一張高腳椅坐下。
空氣中瀰漫著咖啡豆的餘香，也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靜寂，
安靜得連杯盤碰到檯面的聲音都顯得清晰。
「……行李收好了嗎？」
孟辰的聲音打破靜止，平淡，卻帶著一絲淺淺的柔和。
曜宇手上擦拭的動作頓了一下，有些錯愕地抬頭看向他。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老實回答。
「還沒收好，等一下才要收。」
孟辰點了點頭，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過了一會，他起身，緩緩走進吧檯內。
曜宇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為他騰出空間。
孟辰走到他身旁，伸手拿起一旁擦拭乾淨的咖啡杯，自然地幫他擺回架上。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最近還好嗎？」聲音淡淡的，卻像是在確認什麼。
「還好，就那樣。」
曜宇的手指無意識地抹杯沿，彷彿想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
這幾天的疏離，讓他心中積壓了一股說不出的悶氣，卻又無法宣洩。
孟辰的目光落在曜宇臉上，那雙深邃的眼眸似乎能看透他的內心。
曜宇感到一陣不自在，卻又忍不住反問。
「那你呢？你都在做什麼？」
孟辰的動作頓了一瞬，隨即嘴角像被風輕輕推了一下，帶出一點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沒什麼，也就那樣。」
那抹輕到幾乎不存在的笑意，讓曜宇有點錯開了視線，心裡微微縮緊。
他想起了上次楊叔和芳姊說的話，孟辰似乎真的沒那麼緊繃了。
心中那份不捨和擔憂再次浮現。
「那你……最近，睡得還好嗎？」
這句話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了一下，臉頰微熱。
孟辰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邃，他靜靜地看著曜宇，
嘴角那抹笑容加深了幾分，帶著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曖昧。
「嗯……」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輕柔，卻像羽毛般輕輕撩過曜宇的心。
「不知道，我沒看過自己睡著的樣子。」
這句話讓曜宇整個人都僵住了，臉頰上的熱度瞬間蔓延開來。
他猛地想起上次孟辰在睡夢中緊抱著他的那一幕，
孟辰那沙啞又脆弱的低語，那份真實的重量。
他的腦袋一片空白，嘴巴張了張，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咖啡豆焙成曖昧的氛圍中，樓梯口傳來聲響。
楊叔的腳步聲從樓上傳來，像沒看見兩人之間微妙的香氣。
「上去收行李吧，這裡我來。」他拍了拍曜宇的肩，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
「喔……好。」曜宇脫下圍裙，往樓上走。
沒過多久，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曜宇回過頭，孟辰也緩緩地走進房間，他倚在門邊，目光落在曜宇打開的行李箱上。
「這個要帶嗎？」他拿起那件被塞在角落的外套，低聲問。
「嗯……北海岸早晚溫差大。」曜宇伸手接過，動作碰到他的指尖時，有一瞬的停頓。
「考察需要帶什麼？」孟辰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好奇。
曜宇鬆了口氣，至少不是關於那晚的事。
「就一些基本裝備啊，探測槌、羅盤、放大鏡、地圖，還有衣服什麼的……」
他邊說邊指了指箱子裡的物品。
收拾好時，房間靜了片刻。
「……明天早上，我送你去集合。」
孟辰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試探，和一點點的不確定。
曜宇的手頓住了，抬頭看向孟辰。
視線落在那雙眼上時，什麼話都卡在喉嚨，讓他心中的掙扎變得微不足道。
他猶豫了幾秒，最終輕輕點了點頭。
「……嗯。」
孟辰的眼神亮了一下，嘴角那抹淡笑抬高了幾度。
那一聲像是很輕的約定，在夜裡慢慢落下，將兩人之間那條不可見的線再次連結。
隔天早晨，店裡還沒開門，小廚房裡卻飄著麵包的香氣。
兩人簡單煎了蛋、沖了咖啡，動作都安靜，卻有種短暫的平穩，彷彿某種誰都不敢多碰的日
常。
他們沒有多餘的對話，只是遞過餐點時，交換一個短暫卻充滿默契的目光。
孟辰將曜宇送到學校集合地點。
車子停穩後，曜宇解開安全帶，輕輕推開車門。
他轉頭看向孟辰，眼裡的人影也正望著他。
「那我先走了。」曜宇輕聲說道。
孟辰只是點了點頭，眼神深邃。他沒有說再見，也沒有多餘的動作。
「嗯。」
孟辰的手握著方向盤，像是想伸出去順下那沒睡飽的髮束，卻又在懸在半空。
「注意安全。」
曜宇下車拿著行李，朝著集合的地點走去。
忍不住往後回頭，看了一眼。
隔著暖暖的晨光，那張臉一如往常的沉靜，卻讓他心口微微一顫。
孟辰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坐在車裡，車窗半開。他輕輕嘆了口氣。
微風掠過，像也回應他的嘆息。
風聲傳遞著兩人沒說出的話語。
————這四天，會不會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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