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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曼之橋的遊人吟(2)──隔著橋的談判之約 「擁有冰雪之力的賽杜克族與受森林眷顧的盧牧 卡族都不是好戰的種族,除了在兩族之間。兩族 的衝突來源久遠,至今已經找不到根本的原因, 但深埋已久的仇恨讓兩族皆無法釋懷,導致一次 又一次的鬥爭……我在羅曼各自造訪過兩族的社 會,對這件事感到遺憾,以至於我回到聖都之後 著手整理相關的資料,希望能夠找到一切的起因 ,為羅曼的和平出一份心力……在這個過程中我 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兩族最早之時不只和平, 還相當交好……」──杜穆克.拉普杜拉,羅曼 之橋的古與今   尤茲獨自一人漫步在銀色的山道,他在彈琴 。悅耳的豎琴聲在杳無人煙的山間響起,為這片 寂寞許久的天地添加幾分顏色。他回頭,看見了 卡里奧之地揚起的龍捲,像頭狐狸瞇起眼睛,似 乎想要看見那裡面的生命。   耗費一番力氣,沒有看見傳說中的聖獸。他 搖搖頭,又撥弄了幾下琴弦,往山頂走去。   山頂上有一幢小木屋,看起來蓋了有些年頭 ,屋頂上都是積雪。尤茲走進木屋裡,在桌上的 油燈裡添了點燃料後點了起來。他有些冷了,往 暖爐裡添了柴,讓屋裡的溫度盡量好客一些。   他坐在搖椅上,又開始彈琴。從他有記憶以 來就是在這個位置彈琴的,第一次撥弦的時候是 彈了哪個音呢?是高是低?他忘記了,但好在還 記得第一首彈的歌曲是搖籃曲,可以哄嚎啕大哭 的弟弟入眠。   他稍作休息,往廚房走去,凍成石頭的獸肉 乾掛在一旁。剛好尤茲有點餓了,他拿出小刀削 了一塊放在嘴裡咀嚼,牙齒傳來的酸澀感讓精神 好了些,接著像在冬瓊的屋裡給自己沖了杯熱飲 。   燃燒的火光總算讓屋裡的溫度來到能夠安然 入睡的舒適,尤茲將身體縮進搖椅,抱著自己的 豎琴閉上眼,他想作夢了。   尤茲沒有睡太久,也沒有成功地夢見他想夢 見的一切,他起身將暖爐熄滅,略做收拾離開。 他從另一個方向下山,這一邊的風雪沒有這麼大 ,從依然蜿蜒的山道朝著山腳快步而行,直到看 得見不遠處的那座橋。   羅曼之橋,接連北境與南境,羅曼最偉大的 建築,人們總稱之為斷橋,不是真的斷了,而是 當你走入北境,請斷開與南境關聯的一切,反之 亦然。   尤茲不去在意這些,自顧自地往前走,來到 了橋邊。羅曼之橋的壯闊只有在接近的時候才能 見識到,看不見另一頭的終點,被海面上瀰漫的 霧氣給籠罩,也看不見兩側的邊緣,可想而知有 多麼寬闊。   尤茲到了賽杜克族的駐哨點,這些哨點在橋 前串成一條線,他拿出一些銀錢當作路費,卻被 推了回來。「發生什麼事了嗎?我想過橋。」他 朝哨兵露出好看的笑容。   「族長要和盧牧卡族談判,現在禁止離開南 境。」哨兵板著臉孔,沒有絲毫通融的機會。   尤茲不依不撓,保持著笑容懇求:「我真的 有急事,可不可以給個方便。」他手裡多了一枚 金幣。   哨兵臉上露出猶豫,但作為賽杜克人的驕傲 讓他保持冷靜,舉起手上的冰槍朝尤茲嚇阻:「 我不接受賄賂!你快離開,我可以裝作沒看見! 」   尤茲感受到槍尖的冰寒和銳氣,但沒有後退 半步,只是將金幣彈向空中,看著哨兵眼珠裡的 倒影溫和地唱:「幽巫在洞窟裡,請你受凍。」   哨兵反應並不慢,在尤茲彈金幣的剎那就朝 著他的喉結刺了出去,可是接著卻感覺到自己的 手動不了了。他看著尤茲的微笑,對眼前人只剩 下好感,也跟著笑了出來。   從冰槍上頭往哨兵手臂蔓延的寒氣沒有止息 ,繼續往哨兵的四肢頭顱而去,喀喀的聲響停止 在凍結的笑容,尤茲張開手掌握緊落下的金幣, 朝橋上走去。他又開始彈琴了,伴著歌聲:「怕 冷的孩子你別哭,父親唱歌給你聽;怕冷的孩子 你先笑,父親唱歌給你聽……」   他嘣的一聲彈斷琴弦,在橋上停了半晌,自 言自語:「怕冷的孩子不會哭。」 *   羅曼,北境,異夢之森。   用樹葉作為衣物的盧牧卡族有著兩對長耳朵 ,就像是雙小翅膀,他們的平均身高比起常人稍 矮了點,可以穿梭在樹木之間。   和賽杜克族人人皆以冬為姓不同,盧牧卡族 對名字也有自身的堅持,他們選擇用植物為族人 取名,而世界樹克拉比之名皆屬於族長。   克拉比坐在異夢之森最高的愛緹之樹上,遙 望南境的龍捲,他從身下的樹裡拉出一根木杖, 向盧牧卡的「農夫」們命令:「灌溉我們的信仰 ,回應那些南境的冰塊。」   異夢之森深處的農夫們用尖指甲劃開自己的 手腕,用他們的翠綠血液灌溉那棵幼苗。幼苗大 概是許久沒有獲得如此多的能量,像塊海綿脹大 著,它吸飽了,但農夫們沒有停止動作,幼苗沒 辦法往橫向成長了,它應該看了眼天空,接著朝 藍天生長。   克拉比看著節節生長的藤蔓之樹,眼中流露 虔誠的狂熱。他在愛緹之樹的頂端張開手,高聲 吆喝:「為阿米拉之樹的再現跪地吧,孩子們! 」   盧牧卡族的族人們從樹木裡現身,紛紛雙手 合十,聽從克拉比的話語跪地歌唱。   阿米拉之樹竄出交錯的枝葉,高過了克拉比 身下的愛緹之樹,除了真正的克拉比之樹,它不 允許自己的高度比任何樹木還要低。它的頂端生 出花苞,發出迷人的芬芳,有點像是玫瑰,又有 些類似薰衣草;花苞鼓動著,像是胎動一樣。   克拉比背對阿米拉之樹,朝著南境目中無人 地回應:「冬帝諾!盧牧卡接受你們那迂腐腦袋 的請求,不論什麼原因,阿米拉之樹允許你們犯 錯!我們在羅曼之橋談判!」   南境的冬帝諾閉著眼,在聽見克拉比響徹天 際的聲音之後嗤了一聲,不甘示弱地嘲弄:「把 你們那散發噁心味道的樹給砍了,否則南境的風 雪將會掩蓋你們醜惡的森林!」他張開眼,從身 後的冰壁之中取出一把冰斧,冷冷地道:「我們 在羅曼之橋談判。」 *   冬瓊的腦袋像是被放入煮沸的熱水,她發燒 了,在賽杜克人身上極為罕見的情形。   她搖晃著腳步走進廚房,想喝點冰水,卻差 點暈倒在地,但勉強維持清醒的意識避免了意外 的發生,但已經足夠她難受。   她回到房裡,打開窗戶,讓冷風吹進,不去 管被吹得散亂的物品,躺倒在床榻之上。她的身 體在燃燒,像是被炙烤的獸類,只能不停地翻身 掙扎,她感到疲倦,和存在於身體每一個角落的 虛弱;她的身體周圍閃爍著冰藍色的光芒,令她 想睡。她懷念起那雙撫摸自己身體的手,在昏迷 以前只能囈語:「尤茲……」   尤茲走過一半的橋,身在濃霧之間,他聽見 了冬瓊的囈語,腳步頓了頓卻還是踏下。他又向 前走了幾步,還是停了下來回頭看。   尤茲還是想彈琴,即使琴弦斷了也一樣,他 取出豎琴,突然想到什麼般朝身上的大衣摸了摸 。他成功找到了,冬瓊的長髮。   他坐在橋中央,用那根長髮當作新的弦,試 著彈奏。比起平常的音調更為 清脆,尤茲很滿 意新的音色,開始演奏,依然不是冬瓊的那一首 :「母親擁抱你,讓你入睡;母親親吻你,讓你 安穩好眠;母親唱著搖籃曲,讓你做個好夢。」 他起身,彈了最後幾個音:「母親牽著你的手, 她還牽著你的手,她仍牽著你的手……」   他不再回頭去看,朝著北境的方向,孤獨的 旅人不回頭。   冬瓊張開眼,她又做夢了,在一片冰原,沒 有風雪。她聽見歌聲,開始尋找聲音傳來的方向 ,沒有找到人,又找到了冰塊,那是孟德拉爾畢 達。   冬瓊手裡依然是沉甸甸的刻刀,她這次用雙 手舉起,艱難地朝前走去,但到達冰塊之前她卻 不曉得要刻什麼了。她猶豫著,孟德拉爾畢達是 什麼樣子的?她想不透,又感覺到身體的熾熱, 呼出的氣息融化著眼前的冰。她握不住刻刀了, 冰塊再度破碎,依然冰封所有的一切,冬瓊卻感 到舒適,她睜著眼,卻看不清楚四周的景觀。   喀喀──!又是一片黑。   她醒了過來,房裡亂成一團。她看了眼床褥 的另一邊,安靜地起身關上窗,點起暖爐,去廚 房泡了兩杯熱飲,把頭髮垂肩,坐在書桌前發呆 。 *   夢魘又回到艾爾德附近,雪怪用敏銳的嗅覺 幫助他避開了零星的行人,讓他省下不少力氣。 他走入一片林地之中,在洞穴前停了下來,仔細 地檢查周圍,確認沒有人經過後才朝雪怪招手。   他們進了洞穴裡,夢魘生起火,雪怪對於火 焰本能地厭惡,但牠只是稍微退了一些;夢魘見 到雪怪的模樣,從袋子裡拿出一塊卡庫的肉扔了 過去。   雪怪聞了聞,是牠所熟悉的賽杜克人的味道 ,即使聞起來令牠垂涎,但是習慣使然,牠仍然 感到懼怕。   夢魘搗弄著眼前的火堆,朝雪怪說:「只有 這個,不吃就沒了。」   雪怪還是搖頭,伸出手將肉塊推開,趴在洞 窟口望著火光。牠突然動了動耳朵,洞窟裡有什 麼東西來了。   是斯諾。夢魘從指尖凝聚了一小點能量作為 交換,讓那隻小斯諾飛舞了幾圈之後才離去。雪 怪艷羨地看著離開的斯諾,感到更加飢餓了。   夢魘可沒多少同情心,繼續沒有意義的翻弄 火焰,「為什麼不吃?害怕?」他看了眼雪怪, 露出勉強算是笑容的表情:「你跟著我走了,為 何還要害怕賽杜克人?只因為他們役使你們無數 年?」他停下動作認真地告誡雪怪:「為了活下 去,什麼都得吃,餓肚子是會死的。」   雪怪低沉地喊了一聲,看向被夢魘推回來的 肉塊開始掙扎。夢魘引導著牠:「先試試味道, 如果受不了,一口吞下就好,腥味不會殘留太久 ,更何況這對於你們來說應該是最好的食物。」   雪怪看了那雙灰色眼珠,伸出舌頭舔了舔肉 塊,舌尖上傳來的冰涼與香氣讓牠著迷,牠又舔 了幾下,聽見夢魘繼續說:「這是生的,在南境 不會壞,烤熟了更好,你可以先習慣,之後再嘗 試。」   雪怪吞了吞口水,目光在夢魘與肉塊之間來 回,牠還是選擇聽從自己心裡最真切的慾望,朝 著肉塊咬下一口。牠感受到賽杜克族的肉香,讓 牠變得又些癲狂,朝著剩餘的肉塊啃噬著,留下 滿地的肉渣。牠舔舔嘴唇,突然感到恐懼,夢魘 正冷冷地望著牠。   牠不明白自己做錯什麼,只能嗚咽著求饒。 夢魘發出不可置疑的要求:「舔乾淨。」   雪怪看著地面上的殘渣,聽話地伸出舌頭舔 了乾淨,那股沉重的壓力才從牠身上消失。牠再 度趴下,像條聽話的家犬。   「浪費是可恥的,獵物該完全地利用,任何 一絲遺漏都可能讓你缺少關鍵時刻的能量。」夢 魘站起身,來到洞穴口,觸碰雪怪的身體說:「 那會死人的。」   雪怪不想死,選擇聽從夢魘的話語,牠做對 了選擇,否則將會成為另一個袋中的獵物。牠獻 出自己的血液,代表完全的臣服,而非剛開始的 不懷好意。   夢魘飲下雪怪的奉獻,聽見雪怪的道歉,他 靠在那龐大的身軀上望著岩壁,「我知道你想吃 我,記住,這是絕對可行的。只要我比你早死, 吞下我的血肉,吸吮我的骨髓,奪走我的一切, 只要為了活著,就沒有錯。」   雪怪疑惑地點頭,接受這有些扭曲卻彷佛是 真理的話語。牠轉過頭,外頭的風雪又大了起來 ,有兩種可能:天氣,或有強大的賽杜克人來了 。   夢魘聽著風雪聲,聽見了往艾爾德的灰色眼 珠沉穩的腳步聲,他有了新的目標。   他走回洞窟裡,讓雪怪在洞口看門,自己朝 著洞窟深處走去。   深處有人,活著的賽杜克人,他的四肢被鐵 鍊給穿過,將他關在這裡。他聽見夢魘的腳步聲 ,慘笑一聲,「你到底是誰?到底要做什麼?」   夢魘將冬庫的肉塊放在盤裡,放在那人的面 前,「這是冬庫的肉。」   那人激動起來,不停地大吼:「你為何不殺 了我!快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   夢魘蹲著,灰色的眼珠直盯著他,沒有眨眼 ;那人崩潰了,發出難聽的笑聲,在賽杜克人身 上基本不會聽見的詭異笑聲,他邊笑邊哀號:「 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我求求你…… 」   夢魘伸出手放在那人的脖頸,讓他露出渴望 解脫的表情後說:「活著是件好事。」他將手從 脖頸移開,放在那人的頭頂,朝盤上的肉塊壓了 下去。   那人嚐到滿嘴的生肉,開始嘔吐,他的希望 又破滅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但是他真的餓了 ,將混著嘔吐物的族人血肉一口一口嚥下。他還 記得一件事:不能浪費。   夢魘告訴那人好消息:「又有新的,活著很 好。」他拿著乾淨的盤子回頭離開。   那人在原地傻笑,流著口水發出嘿嘿聲,他 也沒有忘記賽杜克人的信仰,張開口呆然說:「 孟德拉爾畢達會懲罰你……嘿、嘿嘿……嘿、嘿 嘿……」 --------------------- 在飄版開了個新故事,有興趣的板友可以去看看 。 羅曼篇的故事步調會稍微緩慢,因為最近在調整 一些寫作的壞習慣(汗 還是請各位多多支持哩。 網頁版: https://www.mirrorfiction.com/zh-Hant/writer/53025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60.245.65.134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CFantasy/M.1540287271.A.C1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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