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到成家d9
「……曉雯，如果妳真的很害怕，就先回家去吧。這裡剩下的事就由老師來處理。」
我對縮身在我背後的曉雯輕聲安撫，但她卻是搖搖頭。
「我、我想知道廁所的鬼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孩子，在奇怪的事情上卻顯得特別堅持。
但如果沒有這種性格，怎麼能忍受獨自一人長時間苦悶的繪畫練習呢？我只能無奈地
任由她跟著，心裡則希望那個外校的太妹不要搞出什麼大問題。
「咦？」
才說到那個太妹，她忽然在活動大樓樓下停住了腳步。
「說起來，曉雯妳好像都是跑去使用隔壁大樓的教職員廁所啊？」
「嗯……嗯！」背後的曉雯拼命點頭。
「這就怪了，怎麼不直接在活動大樓上就好？這不也有一間廁所嗎？」
「因為……教務主任規定……」
曉雯把學校大致的情況描述一遍，呂絢彩聽了不禁瞪大雙眼：
「這樣萬一緊急狀況怎麼辦啊？有必要的話暫時把燈開了又不會怎樣。」
「呃，但是……」
「先不說為什麼不用這間廁所吧……總覺得還是不太對勁。」
「欸？」
「曉雯妳看啊，傳聞裡一般鬧鬼的地方肯定是在特別陰暗的場所吧。」呂絢彩滔滔不
絕地說了起來。「所以相比於明亮的教職員廁所，完全沒有光亮的活動大樓廁所裡居然沒
有鬧鬼傳聞，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
「這、這個……」曉雯一臉困惑。
「喂妳！」呂絢彩低頭問被她拎著的女鬼：「為什麼不是在活動大樓廁所裡出現啊？
」
『我……我怎麼可能知道？』
彷彿放棄了掙扎的女鬼無辜地回答。
「另一方面讓我在意的……」呂絢彩喃喃說道。「是整間學校裡只有曉雯一個人看過
妳這個女鬼，其他教職員甚至學生都沒有聽說。」
「那又怎麼了？」我忍不住問。
「如果是一般學生知道廁所有鬼，只要很短的時間就會鬧得全校都知道了。說不定還
會跑來直播、拍短片哩。目前卻只有曉雯身上發生這種事，豈不是很反常嗎？喂妳！」
『又……又怎麼了？』被脅制的女鬼無奈地說。
「妳跟曉雯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我不認識她啊！都說了只是衛生紙的關係……』
呂絢彩舉起拳頭作勢要打，那女鬼則嚇得抱頭哇哇亂叫。
「等、等等，阿彩。」
或許是對於這個女鬼實在沒什麼「鬼」的刻板印象，曉雯膽子終於大了些，探出頭來
主動開口。
「我之前真的沒見過這位……學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的制服好像是上一代的款
式。」
「上一代？」
「我也是為了找練習用的資料時在校史室看到的，好像是……在我入學以前，精英中
學採用的制服款式。」
呂絢彩發出「哦」的一聲。
接著她抓起女鬼，蹬蹬蹬快步又沿著階梯跑上樓去。
我和曉雯緊追在後，來到美術教室時，發現呂絢彩正在教室內東張西望，而被挾持的
女鬼則不知所措地呆立一旁。
呂絢彩看向曉雯正在練習的畫：「畫得真不錯啊！」
「還、還好啦……」
曉雯紅著臉，畢竟那是我的肖像畫，給外人看見會有這樣的反應很正常。
「妳好像每天都來這裡練畫練到很晚呢。」
「因為最近要準備比賽了，需要多一點時間練習……」
「然後只有美術老師陪妳在這裡嗎？」
「嗯，對啊。陳老師人很好，不放心我一個人留下來。」
「那在妳離開之後，美術教室豈不是只剩下老師一個了？」
「是又怎麼了？」我不耐地代為回答。
「哦～～」
呂絢彩拉長了聲音，聽起來像是意有所指的感覺讓我很不舒服。
「看夠了嗎？如果事情都解決了，應該可以讓曉雯繼續專心練畫了吧。」
「喂妳……嗯，遲早得找個方式稱呼妳才行。」
沒想到呂絢彩很沒禮貌地直接無視我的存在，轉而對女鬼問道：
「妳對這個地方有沒有什麼印象？」
「欸？」
女鬼先是呆愣片刻，然後才緩緩開口：
「……好像……不太確定？只是似乎有點熟悉……」
「說不定妳是在這裡掛了的，然後飄進去對面的廁所裡呢。」
「胡鬧也該適可而止吧！」我忍不住又吐出怒火。「這裡從來沒有出過什麼意外，少
在那胡說八道！」
「『找出任何可能的答案』！」
「什麼？」
「這是那位老師教我的第三個原則。」
呂絢彩又回到了正對著辦公大樓的窗邊。
「為什麼教職員廁所會出現鬼？其實在過來的路上，我已經先向曉雯打聽過，印象裡
教職員廁所不曾發生過學生死亡的事件。就算有，如果不是像曉雯這樣逼不得已的特殊情
況，一個普通學生會去使用教職員廁所本來就很奇怪，更別說是在裡面死去的情況了。」
「……那又怎麼了？」
「所以為了達到『出現女鬼』這樣的結果，必須結合已知的條件，發展出各種可以產
生這個結果的可能性！那位老師說，只有這樣才能夠讓一個完全無關的旁觀者找出真正的
真相。」
她摸了摸窗戶的鋁製窗框。
「──這窗框的邊緣，好像有點磨損啊。」
「已經使用了十年以上，有磨損也很正常。」我不悅地回答。
「從這裡到辦公大樓真的很近呢。一米二？一米四？」
「那又如何？」
「對面教職員廁所的窗戶還真大啊。是為了採光嗎？真稀奇。」
「妳到底想表達什麼？」
不良少女微微一笑。
「我在想，有沒有可能直接從美術教室去到教職員廁所。」
「……」
我推了把滑落的眼鏡，冷冷地回她：「簡直荒謬。妳真的知道這個距離有多遠嗎？」
「確實，如果是以人力徒手過去的話，對於一般人來說還是太過危險了。不管怎麼看
都得用輔助的工具才行。」
呂絢彩嘴裡說著，繞到了一幅已完成的巨幅油畫背後。
那幅畫是我最近在校時繪製的作品，從精英中學的高處看向市內風景，密集的樓房與
背後連綿的八卦山山脈互相映襯。
為了放置這幅畫，我特地向學校申請購置幾只大尺寸的畫架。
「好大的畫架啊，而且看起來還挺牢靠的呢。」
「什麼？」
「看畫架的擺放位置就在窗戶旁邊，正對著對面的廁所呢。難道老師你都在這裡作畫
的嗎？」
「有什麼問題嗎？」
「都不覺得臭哦？」
「……我專心畫圖時並不會受到環境影響。」
呂絢彩摸了摸畫架的後背。
「不過畫架上怎麼好像有些顯眼的刮痕呢？明明木頭似乎還很新。」
「可能是廠商送來時刮到的吧。那有什麼特別的？」
「因為剛才我想到了一個可能。」
呂絢彩把手擺在畫架上頭，微笑著說。
「如果把一具屍體放在油畫的底板上，再把畫架搭在兩扇窗戶之間，也許就可以把屍
體送到對面教職員廁所。看起來畫架的寬度，似乎剛剛好卡得進窗戶啊。」
「什麼屍體，莫名其妙！真的聽不下去，請妳快點滾出去！」
修養再好如我也不禁破口大罵。
「對，當然不會是屍體。」
不良少女的銳利目光在逐漸西沉的夕陽餘暉裡顯得格外有神。
「實在太過牽強了。但是，畫架是用來做為兩扇窗戶之間的『臨時橋樑』這點是不會
錯的。因為窗框上有明顯的摩擦過的痕跡，而畫架上則是有對應的刮痕。」
『可是，沒什麼理由吧？要從窗戶去到隔壁大樓的廁所裡……』
女鬼第一次主動插話，但像是意識到這話有些不太對勁的地方，話只說了一半。
「美術老師，我想請教一下。最近放學後美術教室裡只有你和曉雯兩個人，在曉雯離
開後就只剩下你一個；而畫架有明顯做為搭在窗戶之間使用的痕跡，而且也是最近才有的
，因為畫架是新的。你對這個畫架的使用狀況真的完全不知情嗎？」
「我不知道！什麼亂七八糟的……」
「另外剛才我還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接著，呂絢彩竟伸出手指直接去觸碰畫作表面。
「這幅畫上的顏料很乾，應該已經完成了很長一段時間吧。」
「妳在做什麼！」
呂絢彩毫不理會我的咆哮。
「相比之下，畫架卻是最近才買的。畫架的用途不正是為了作畫方便嗎？既然都完成
了這麼大一幅畫，卻接著才去買放它的畫架──只能想到這只畫架是用在別的地方上頭，
就是我剛才所說的，做為窗戶間的『臨時橋樑』了。」
「鬼扯、簡直是鬼扯！」
「這可不是鬼扯，畢竟這件事確實扯到了『鬼』上頭啊。」呂絢彩笑著說，「不過這
樣推論下來，似乎卻與女鬼的出現原因越來越遙遠了。畢竟目前的推論，全都指向了老師
利用畫架移動到對面廁所裡去呢。」
「妳這是嚴重的污衊！像妳這種隨便闖進來的外校太妹，竟然敢對一個老師胡亂栽贓
……」
「曉雯，問妳一件事。」
呂絢彩絲毫不把我放在眼裡，走向呆站在門口的曉雯。
「妳最開始遇鬼是聽到怪聲音還是看到了手？」
「……聽到怪聲音……」
「是多久以前開始的？」
「是在……一週前……」
「每次都有嗎？」
曉雯點頭代替回答。
我注意到她瞥了我一眼，眼神裡開始出現些許戒備。
「那麼，妳知不知道這大型畫架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
「是……也是在一週前。」
曉雯往後退了一步。
「妳別再胡亂捏造故事了！」
為了挽回曉雯對我的信賴以及為人師表的尊嚴，我重新振作精神，指著眼前的不良少
女沉聲喝道：
「我警告妳，就算是未成年人，亂說話也是要負起刑事責任的！」
『我……好像對這面牆有印象。』
然而，被放置一邊許久的女鬼這時卻說話了。
她正面對著美術教室其中一面什麼都沒有的空白牆壁。
那裡什麼都沒有。
分明什麼都沒有！
「這面牆……應該不是現在這副模樣……」
女鬼卻以頗為肯定的口吻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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